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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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人對你存心不良夕陽下,小溪邊,美麗的古麗米熱跟萬月並肩而坐。
這是末夏初的又一個黃昏,夕陽很是眩麗。科古琴沐浴在一片金中,多情的山野發出無邊的誘惑。
兩個人原本是認識的,早在加入中國人民解放軍以前,兩人就是朋友。這得歸功於父親。父親萬海波是個閒不住的人,工作之餘最大的愛好,便是到民間的各個角落走動,他認識各各樣的人,有些,關係還很密切。八歲的時候,古麗米熱住在舅舅家,舅舅當時在新疆國民政府下屬的一個軍馬場工作,説工作是好聽,其實舅舅的職業就是馴馬,他對馬有着特殊的愛好,更有着道不清的情。受舅舅的影響,古麗米熱打小就喜歡馬,一有空,就要到舅舅的馬場騎馬。偏巧萬海波也喜歡騎馬,就這樣,古麗米熱跟小萬月在馬場認識了。萬月在馬上的功夫,一半,是古麗米熱教的,另一半,來自於另一個人。
那個人古麗米熱也認識,古麗米熱的印象裏,那是一個英俊的青年,不但英俊,而且多情,而且開朗。一度時期,古麗米熱喚他武哥哥,後來,後來舅舅跟他鬧翻了,原由是武哥哥抱着她,坐在馬上。那一天天特別的藍,藍得能把人的影子照見,風很暖,有幾朵羊似的白雲蕩在半空裏。美麗的布爾旗草原像一片闊大的毯子,鋪展在她的視野裏。那一天她很幸福,覺不是在馬上,而是飄在雲中。耳邊有呼呼的風聲,是馬策跑時掠起的,小小的脊背後面很温暖,那是武哥哥寬厚的膛。他們從正午騎到了太陽偏斜,具體跑了多少圈,古麗米熱記不清,她也不想記清,惟一的盼望就是馬不要停下來,就那樣馱着她,還有她的武哥哥,永遠奔走在草原上。
後來舅舅策馬追了過來,用一長長的繩子,套住了疾跑如風的棗紅馬。因為套得太猛,棗紅馬差點一個跟斗,幸好,她將要失重從馬上飛走的一刻,武哥哥一個凌空,託着她躍到了地上。真的是託,武哥哥落地的時候,她是平躺在他雙臂間的。舅舅喝了一聲自己的座騎,躍下馬,一個箭步衝過來,將她從武哥哥手中奪走。
那個夜晚,舅舅教訓了她。舅舅是從不教訓她的,重一點的話都從不説,但在那一個夜晚,舅舅的臉很是駭人,説鐵青也不過分。
“往後離他遠點!”舅舅罵完,這樣補充了一句。
“我就不!”古麗米熱也在那一天耍起了小脾氣,她一向是很乖的,從不跟舅舅頂嘴,但那晚,她還是忍不住頂了舅舅一句。
舅舅很傷心。
後來,舅舅把她攬進懷裏,輕撫着她的頭髮説:“熱兒,不是舅舅罵你,你還小,有些事不大懂,那個武哥哥,不是好人啊。”
“不是好人?”她記得問過這樣一句,當時傻傻的,一臉的不信。舅舅卻沒就這個話題再説什麼,他避開她的目光,只是淡淡地説“我還是把你送回去吧,我看得出,那個人對你存心不良。”説實話,當時她對舅舅是充滿了怨恨的,她甚至認為,舅舅不該那麼快就把她送走,她在草原還沒玩夠呢。再者,她走了,就再也見不到武哥哥,那不把人遺憾死。直到後來,舅舅倒在血泊中,母親帶她去痛哭的時候,她才明白,舅舅是對的,武哥哥的確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劊子手。為了一匹馬,竟能血洗馬場,一次砍倒五個人,這樣的男人,除了用狠毒,還能拿什麼來形容?
“他…還來找你嗎?”半天,古麗米熱這麼問過去一句。這話帶點試探,也帶點審問。這是來特二團後,她第一次這麼問萬月。
“你説呢?”萬月並沒扭過頭,目光仍舊望住天山的方向,她的回答有點出乎意料,古麗米熱似乎聽出另種味兒。
“我也説不清,不過我想他不會善罷甘休。”説完這句,古麗米熱臉熱了一下。其實她跟萬月之間,用不着拐彎抹角,但她仍然沒有勇氣把那句話直接説出來。
萬月這次沒吭聲,她知道古麗米熱想問什麼,還知道這些話都是師部讓她問的。她是師部的人!頭一眼看見她,萬月腦子裏就跳出這樣的想法。原本很友好的兩個人,本可以情同姊妹,就因走了兩條不同的路,結局便有點不同。這是人生的無奈,也是人生的悲哀。這些子,萬月在有意拉開跟古麗米熱的距離,寧可跟江宛音在一起,也不願陪古麗米熱到營地外走動。到底是什麼原因呢?有時,萬月忍不住也會向自己發問,不過她從來不去找答案,有些事是沒有答案的,比如她跟羅正雄。儘管羅正雄表現得一天比一天強烈、急切,可她心裏,卻是一天比一天冷,一天比一天沮喪。跟古麗米熱也是如此。古麗米熱約她出來,無非就是想借機拉近兩人的關係,把遙遠的歲月裏那份曾經的親熱重新找回來。但這可能嗎?歲月沖走的,不只是童真和友愛,也不是彼此的經歷。兩顆心一旦有了隔膜,怕是短時間,很難貼在一起。況且,古麗米熱這次來,本身對她就是個刺。
我是個被人懷疑的人!
到現在也沒人徹底相信我!
這麼想着,醫院裏的一幕幕又嘩嘩跳出來,在這個黃昏再一次無情地咬傷她的心。她的心已被咬傷過無數次,到現在近乎鮮血淋淋。可又有什麼辦法呢?
過去的那個冬天,她的確是被當作懷疑對象帶進醫院的。偵察連在沙漠裏攔截了一支駝隊,意外抓獲一個叫麻尕的特務。麻尕以前是鐵貓的隨從,後來鐵貓將他派到阿克,在那兒發展地下武裝。審訊中麻尕待,自己是奉命進入市區跟“雪蓮”接頭的。
“雪蓮是誰?”一開始,麻尕死活不説,説出“雪蓮”等於就把自個的命説了出去,要是讓鐵貓知道,那是多連一分鐘也活不過去的。後來麻尕被帶到劉振海面前,望着這個眉清目秀一頭捲髮的小夥子,劉振海突然説:“你的名字不叫麻尕,叫麻小武。”
“你怎麼知道?”麻尕驚訝地瞪住劉振海。麻小武三個字,已在這世界上消失了十多年,連他自己聽了,都有點想不起這是誰。
“你有個雙胞胎哥哥,叫麻大武,十六年前,你父親麻老實因為一峯駱駝,被一個叫古爾拜孜的頭人給害死了,你母親投了河,你們兄弟二人也在那場不幸中失散,自此天各一方,再也沒見過面。”
“你…你…”面對劉振海,麻尕驚得不過氣。半天,他聽劉振海衝外喊:“讓麻大武進來!”那一夜,在二師師長劉振海的辦公室裏,上演過一場摧人淚下的戲,那場面,真是人啊。失散多年的同胞兄弟,想不到以這種方式見面。麻大武已是二師十七團三營副營長,一名優秀的解放軍戰士。而麻小武,卻成了被國民黨遺棄的一隻無頭蒼蠅,整天在刀尖血刃上瞎碰。那晚,麻小武最終待“雪蓮”就是萬月,他此次的任務,就是潛入醫院,等候“雪蓮”出現,從她手裏拿到情報。
麻小武緊跟着説出了那家醫院的名字,正是羅正雄當初要送萬月去的那家地方醫院。
師部連夜作出決定,將患病的萬月帶入部隊醫院,同時,一場審訊戰也秘密展開。
對萬月的身份,劉振海不是沒有懷疑,其實一開始,萬月就處在嚴密的監視中,師部所以下命令不讓特二團對她採取措施,就是想借她引出鐵貓還有“血鷹”包括紅海子時羅正雄幾次派小林向師部提出對萬月的懷疑,都被劉振海以各種説辭遮擋了過去。這步棋走得相當險,不好,劉振海是要擔大責任的。當然,內心深處,劉振海也是想給萬月多爭取一點時間,好讓她在自我掙扎中走出來。
師部對萬月,是充滿了信心的。一個人不可能在困惑和亂中陷太久,面對陽光,她應該能做出正確的抉擇。
“你應該把真相説出來了。”記得住進醫院的第二個晚上,劉振海這樣語重心長説。萬月緊緊地抿着嘴,內心裏充滿了掙扎。一則,她確實病了,發燒,嘔吐,病情折磨得她兩天兩夜沒閤眼,思維一片混亂。另,她不知道該向劉振海説啥,從哪兒説起。她的人生真是混亂透了,從母親帶她走進那扇門的那一刻起,她就註定被混亂包圍,被混亂困擾。時間過去了這麼多年,境況非但沒好轉,反而,有越來越亂的趁勢。
“血鷹”鐵貓,羅正雄…
私生女,女子學堂的才女,留洋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