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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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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才還在嘀咕,羅正雄不耐煩地擺了下手,示意哨兵將他們帶回去。他後悔沒在寫給師長的信里加上一句話,把這個秀才召回去。

第二天一早,嚮導駝五爺跟三班兩個戰士帶着駝,回去取水了。聽着叮叮咚咚漸漸遠去的駝鈴聲,羅正雄心裏祈禱,但願水能按時運回來。

晌午時分,另一名偵察兵祁順騎着快馬跑來報告,説在離營地三十多公里處,發現一支神秘的駝隊,要不要盤查?

駝隊?羅正雄先是一驚,緊跟着他便想到,紅海子是過去沙漠古道一個著名的驛站,很多駝客子都要在這兒停留,現今雖説是駝客子少了,但偶爾有一兩支駝隊經過,也屬正常。這麼想着,他飛身上馬,跟祁順説:“前面帶路,去看看。”兩匹快馬越過荒漠,不多時,便追上駝隊。這是一支由北往南橫穿沙漠的駝隊,大小二十二峯駝,一半的駝上馱着物什。猛一看,就像一支丟盔卸甲往疆域內陸奔命的逃生者。羅正雄喝住座騎,躍身下馬,衝坐在頭駝上的老者施了一個簡單的禮,然後用簡單的維語問他們從哪來,往哪去?不料老者聽不懂維語,祁順馬上用哈薩克語跟他們,才得知這是一支往南遷居的駝隊,頭駝上坐的是頭人阿孜拜依,他帶着一家老小十二口人往奎屯方向去。

“北疆的草旱絕了,人活不下去。”頭人用哈語説。

羅正雄細心盯了一會駝隊,駝上有女人,有小孩,還有兩個下人模樣的老男人,中間一峯駝上,坐着一位大肚子女人,她的肚子真是大,可能馬上要臨盆,一件氈衣裹着她大半個身子,見羅正雄望她,羞澀地垂下了頭。其餘駝上,馱的全是氈條被窩,還有鍋碗等用品。看來,這真是一支遷居的駝。礙於民族政策,羅正雄不敢採取什麼措施,只是用客套的手勢還有微笑跟他們磨蹭了一會,藉機對駝上每一個人做了仔細判斷,這些人跟他懷疑的目標都很遠。羅正雄望了一眼祁順,用目光跟他換看法,祁順也是一臉警惕,但顯然,這支駝讓人懷疑不出什麼。兩個人又從頭到尾看了一遍,確信沒啥異常,才揮揮手,跟駝隊告別。

似乎是一場虛驚,似乎又不,總之,兩個人心裏怪怪的,覺把什麼抓住了,兩手一伸,卻又空空。帶着一層意猶未盡的憾,兩人騎馬走在沙野上,不説話,也不互相詢問,都在想,這支駝,會不會把什麼瞞了?

走了不到半個時辰,兩匹馬幾乎同時止住步子,兩雙眼睛對望在一起,似乎瞬然間,兩人想起了什麼,不約而同地掉轉馬,向駝隊追去。駝隊跟他們打過照面後,速度突然快了起來,彷彿這是一支訓練有素的駝,快慢自如,在沙漠裏得心應手。等羅正雄他們追到,夕陽已染紅整個沙漠。聽見馬蹄聲,頭人阿孜拜依躍下駝,弓身候。這個動作令心裏充血的羅正雄瞬間猶豫,進疆後,部隊強調最多的,就是民族政策。遼闊?域,分佈着若干個民族,各民族不同的信仰,還有複雜的政治環境,決定了新疆革命形勢的複雜。過去幾年接連發生的血腥衝突,更是證明,稍稍不注意,就會引發大的衝突。羅正雄在馬上平定了會情緒,躍下馬,向阿孜拜依弓身還禮。頭人阿孜拜依的微笑就像草原上盛開的太陽,他對部隊的禮節真是到位,左一聲解放軍同志,右一聲解放軍同志,叫得祁順本威嚴不起來。祁順跟阿孜拜依談的空,羅正雄再次從頭到尾對駝隊進行審視。還是二十二峯駝,還是老小十二口人,一個不多,一個不少,就連臉上的表情,也跟前面遇到時一樣,和善,如温和的風,吹得羅正雄心頭的疑慮漸漸散開。他的確看不出跟剛才有什麼變化,哪怕一絲微小的變化也找不出。真是怪了,羅正雄分明覺這支駝隊是變了,變在某個關鍵部位,似乎少了什麼,但真的找不出。

偵察員祁順的覺也是一樣,他從頭到尾看了兩遍,就連駝蹄也不放過,明明知道這支駝出了破綻,但就是找不出破綻在哪。兩個人不約而同地將目光盯在那位大肚子婦女身上,那位婦女淺笑着,眼裏是少有的鎮定與從容,見羅正雄他們盯住自己不放,緩緩往下推了推氈,出她裹在衣裙裏的高的肚子。羅正雄跟祁順不得不收回目光,沒有理由盯住人家一個婦女不放。

爾後,兩人換了一下眼神,有點兒沮喪,有點兒不甘心,可又確實沒更好的法子,就算這時候破過原則搜,也絕對搜不出什麼。

頭人的微笑還是很明亮,夕陽染在他臉上,那張臉越發具有光澤,而其他人顯然已經不耐煩,羅正雄不敢僵持下去,只好抱拳説打擾了,一路順風啊。

頭人長長舒口氣,躍上駝,搖晃着,遠去了。

大漠無聲。就連駝鈴聲,也忽然間聽不到。

僵了好長一陣,羅正雄才道:“你得跟着他們。”祁順重重點頭,他心裏也這麼想。羅正雄很快向祁順做了一番待,要他務必跟牢這支駝,查清他們出了漠後朝哪去,再者,羅正雄要求祁順,如果發現意外情況,可就近向兵團其他部隊請求支援。説完,他將身上的水取下,滿含期望地視住祁順:“一路艱險,你一定要保護好自己。”祁順沒説話,他用眼神回答了羅正雄,這是一位值得信賴的同志,相信他會有辦法度過沙漠裏的子。

牽着兩匹馬,回到營地,羅正雄一言不發,那支神秘的駝隊帶給他的疑惑始終困在腦子裏,揮之不去。政委於海走進來,跟他彙報當天的工作,羅正雄忽然問:“哈薩克人會不會帶着臨產的老婆到處跑,包括遷居?”於海搖搖頭,表示不知道,末了,警覺地問:“你怎麼突然想起問這個?”

“沒事,我只是好奇,想多瞭解些民族習俗。”兩人接着談工作,於海彙報説,今天他把秀才吳一鵬批了。

“為啥事?”

“我懷疑他對阿哈爾古麗目的不純。”

“哦?”羅正雄抬起頭,目光詫詫地擱於海臉上。

於海這才説,上午第二組測到一半,有架儀器壞了,儀器手維修半天,沒好,組裏又沒其他更懂儀器的人,於是就讓吳一鵬帶着儀器,往第一組那邊去,想讓第一組的儀器師儘快維修好。誰知他一去就是大半天,直到天黑收工,他才懶洋洋地回來。問他儀器呢,他説第一組了,一時半會的修不好。問他這長時間哪去了,他不回答,後來追問下去,才知道他跟嚮導阿哈爾古麗在一起,兩人還違犯紀律,跑到紅海子深處的灌木叢去。

“他跑哪兒做什麼?”羅正雄猛地警覺起來,那兒不正是小林發現可疑情況的地兒麼。

“他不説,我問過阿哈爾古麗,她説兩人走着走着,就走到了那裏。”

“太不像話了!”羅正雄猛地起身,要找吳一鵬問個明白,於海攔住他:“算了,我已批評了,他畢竟來自師部,我看這次就這麼着吧,讓他寫封檢討,在幹部會議上檢討一次。”於海走了很久,羅正雄還在怔思着,這個吳一鵬到底是什麼人,他跟阿哈爾古麗到野豬井,是無意,還是?一陣輕微的腳步聲響進來,羅正雄從怔想中回過神,意外地發現,萬月站在他面前。

“快坐。”羅正雄臉上湧出一層驚喜,聲音客氣地説。

“謝謝。”萬月邊説邊在對面的小土台上落坐,羅正雄擰亮馬燈,搖曳的燈光下,萬月一臉凝重,像是也被什麼心事困擾着。

“我要向你提個建議。”萬月捋捋頭髮,從容地説。

“説,快説,有啥好的意見,儘管提出來。”這是到紅海子後,第一次有戰士主動跑來提建議,羅正雄內心當然很高興。

“我建議把營地跟工作地適當分開,測量點越來越遠,這麼來來去去跑,不但費時間,路途上也容易出事。”

“哦?”羅正雄很興趣地瞅一眼萬月,這問題他雖也想過,但一直拿不定主意。按規定,隊伍到了一個固定地,必須建有營地,這樣便於集中管理,同時,水,糧食,還有駝等都能集中看護,不利之處就是萬月説的這些。羅正雄是第一次帶測量兵,很多問題他都是頭一次遇到,他怕在測點上設立臨時宿營地後,隊伍失去管理,一旦遇到意外情況,反而更不利於解決。

“我的意見是按測點情況,靈活選擇,有些點需要測幾天,就在那兒臨時建營,這樣可以省去很多周折。”

“行,這個意見很好,我們馬上研究,如果可行,就按你説的做。”羅正雄語氣裏溢出一層對萬月的欣賞,這是由衷的,不加掩飾的。

“還有,”萬月頓了頓,像是下了一番決心地道“隊伍分工不科學,人員搭配不合理,這樣下去,子久了,就會傷害整個團隊的積極。”這倒是個新問題,羅正雄還沒意識到這點,經萬月一提醒,他忽然明白,當初分工,的確存在隨意,通過這段時間的磨合,人員搭配上的矛盾就暴出來。

“你接着往下説。”羅正雄用鼓勵的口吻肯定着萬月,他真是想多聽聽她的意見。

“還有,就是對個別人不能太放任自由。”此話一出,羅正雄馬上明白,萬月對吳一鵬也有了意見。

“你是指吳一鵬?”

“我沒具體指誰,但團裏確實存在這種現象,你是團長,得為整個團隊着想。”萬月説完,起身告辭,羅正雄想多留她一會兒,可萬月顯然沒多留的意思。羅正雄有絲遺憾,聽着萬月的腳步聲遠去,他心裏再次生出一絲奇怪的東西。

後來他才明白,這東西叫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