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美人無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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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賞美人的事情已經過去了快倆月。這兩個月之中,英國公府的嫣紅姑娘肚子痛兩次,頭痛三次,送繡帶三次,吹簫四次,與英國公花間,柳下,水邊,幽徑,偶遇數不過來多少次。嫣紅姑娘果然素質過硬,不僅忽悠的林姨娘幫自己,還有能耐讓英國公“鳳衾鳶枕憶温柔”英國公誥命哭兩回,鬧三回,上吊一回----之後,終於意識到自己的戰略出了問題。原本意分林姨娘之寵,卻不料這倆人本着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的原則,勾搭了起來。她一口香茶噴到地上,狠狠罵了一句狼狽為。
輔國公府尚未有明顯動靜傳出。不過聽説情孤高的嚴夫人向來不大瞧得起自家那個其實被很多女人眼紅的老公。蘭澤姑娘的待遇跟一般妾室無差-----一樣的輪班值勤,一樣的定省問安,只要不超出規矩框框,愛咋樣咋樣。
相比較之下,銀蝶姑娘戰績並不出,暫時未有任何斬獲。按理來講定國夫人大着肚子,懶於應酬疏於伺候,她應該有很多機會才是----她一開始就是這麼想的,但她很快發現事情沒有這麼樂觀。最理想的情況就是袁國公自己來紅藥房-----再怎麼説,新挖的茅房還香三天呢,男人嘛,誰能按捺住不嚐個新鮮?
後來,事實證明她想多了。袁國公的信佛不是一般貴族的“神信仰”而是比較熱衷身體力行。瞧着淡漠,實際上也真的淡漠。他在府中的時候,呆的最久的地方是月心庵。銀蝶無意中瞧見了袁國公從綠柳坡上走下,驚鴻掠影般轉瞬而逝,頓時百爪撓心。她知道嫣紅和澤蘭其實羨慕她的好運。輔國公是個年過四旬的糙漢,英國公除了爵位不一般其他啥都一般。就她抓到了好牌。
她想主動出擊,卻發現袁夫人不是瞧着厲害,她是真的厲害。
紅藥房的出入是被嚴格掌控的。她走到哪兒小桃小喜必然就會跟到哪兒。話説的很好聽:“夫人指派我們盡心盡力伺候姑娘,我們定當時刻聽候吩咐,不離左右。”她哄也無用,勸也無用,罵也無用,威脅利誘全都無用,兩人中必然會有一人影子一般不離自己前後。連晚上睡覺都有人盯着-----銀蝶曾經一夢而醒,猛一睜開眼就看到小喜鬼森森的站在自己身邊,頓時嚇了個靈:“你怎麼還在這裏?”小喜理所應當的回答:“若非奴婢在這裏,那被子怎麼能好生生的蓋在姑娘身上?我幫您撿三回了。”銀蝶:“-----我的睡相一直都很好。”
“那姑娘的意思是我們定國公府牀不好?”她當然不能説是。
她開始放餌釣魚。於是,光泉邊葡萄架下飛出了婉轉柔媚的歌聲。嬌嬌恰恰如黃鶯出谷,細細軟軟如風蕩柳絮。如果參加好聲音,那也一定是導師爭着轉椅的那種。書衡無意中聽到一耳朵,覺得這聲音飄蕩下去,自己廊子下頭養的母貓都能提前發了。她很想把那首很盪漾很浮誇很富有挑逗意味的《癢》拿出來給她唱,看看能不能有荷爾蒙翻騰紅塵變桃花朵朵開的效果,但最終因為風化問題遺憾作罷。
都説藝術的最高境界是與自然想通的。銀蝶的歌聲引來了鳥兒雀兒,引來了狗兒貓兒,卻硬是沒引來自己想要的那個人。
於是她開始跳舞。荷花池邊綠柳坡間位置並不寬大,但跳個單人舞還是可以的。雲飛袖也好,凌波飛燕也罷,搭配着綠樹紅花,芳草落英,也是極美的景緻。她連着跳了五天。書衡也看了五天。看到最後心中的鄙夷變成了慨:命運害死人。若是投身到現代社會去,隨便參加個選秀何愁你不紅?偏偏現在成了枚棋子-----袁妃娘娘已經打探出來了,這銀蝶的母親和弟弟都握在太后手裏。
一方面累着,一方面急着,一方面水邊風吹着,銀蝶姑娘不算意外的病倒了。
紅藥房的消息傳過來的時候,袁夫人正在檢視給孩子預備的小衣。
“不是虎的就是松的,再不然就是鴛鴦蝴蝶,有什麼好挑的?這次圖案就繡成萬字不到頭吧,滿了沒盼頭,留着點尾巴才好。小鞋用大紅宮緞吧,輕紅顏有點浮。”吩咐完畢,她才慢慢抬起了頭,彷彿早料到一般。
“掉進湖裏了?有沒有砸死我們的魚?”這是當初某王爺送的姑娘搞出來的。她在水裏亂撲騰的時候,還傷到了一隻品種金貴的紅頭雪鯉。
“不穿衣裳坐在風口了?走路不小心崴腳了?”這是當初某想爬牀丫頭搞出來的。病弱的不吉利,無法伺候,被她老子娘接出去了。
“真愛難,相思難解,茶飯不思,魂不守舍?有沒有先找道士驅驅呢?”這是當初某小官之女搞出來的。後來此人就沒在上京出現過了。
袁夫人一連串的問題砸過來,孔媽媽都道不是,這銀蝶是真的病了。
病的很嚴重。書衡去看她的時候,她燒的面龐燥紅,説着胡話叫娘,叫完娘又叫太后。向太后保證自己一定忠心耿耿,好好聽話。肯定是真燒糊了。不然她應該喚着男主的名字,顯示出自己的孤獨無助和唯他可依。
書衡摸摸鼻子,回頭問:“孃親,這姑娘不能就這麼放着吧?”袁夫人柳眉一掀,笑意深長:“一般情況下,我都不會見死不救的,否則怎麼對得起‘任俠’二字?”醫生很快請了過來,而且還是上京北郊很有名氣的濟世堂王懸壺。
袁夫人着肚子坐在一旁對着醫生微笑,雙手疊放在腹前,秋香滾銀緞袖裏出圓的指頭:“有勞王老特意走着一回,我這妹妹可還好?”王懸壺最近常到國公府給袁夫人看脈,對這位貴婦的子也稍微瞭解。也無虛辭,花白的鬍子抖擻着笑道:“生的嬌弱,又疲累失養,肝氣鬱結,外風寒-----”幾句話掰扯下來,王懸壺表示:“夫人放心,來幾服藥疏散疏散,再温補温補便好了。”袁夫人誠心謝過,又讓他看了平安脈,多加了車馬銀子,請人恭恭敬敬的送出了府。
銀蝶面紅耳赤,口乾裂,窩在錦褥裏艱難的息。書衡目測她的體温離40度只怕不遠----在這個沒有強效退燒藥抗生素的年代,實在非常危險。
不知道換了幾次主子的小喜正在用冷巾擦她的額頭和腋窩。書衡默默看了一會兒,笑對袁夫人:“娘,我們冰窖裏還有冰磚的吧?”袁夫人看了看書衡,又看了看窗外:“再過倆月到了冬天才會有新的冰磚補充進來。今年夏長,冰可都用完了。”書衡知道這是託辭。國公府裏有不少名貴藥材也有許多名酒佳餌,冰,那是鐵定少不了的。不過她也不説破,只笑道:“那也不妨。我記得上次甘老將軍送了兩壇北戎的‘穿腸火’。爹爹只吃了一口,説辣的受不了,就讓人全部收起來了。白放也是白放,就拿過來用罷。小喜,別用水了,用那白酒擦。”書衡對酒的認知很淺薄。前世也只喝過啤的。但那“穿腸火”卻是看的見的度數高。酒擦身體物理降温這點她還是知道的。
“哦,那個呀,但等你四舅舅回京述職,我預備着要送他呢。已經傳了信過去了。”袁夫人不鹹不淡的説了一句。
書衡頓時氣噎,又看看銀蝶,心道:罷罷罷,閣下自求多福吧。這邊可是我娘。
袁夫人看着書衡不言不語的樣子,嘴角一撇,吩咐道:“去拿冰盆過來了。裝好冰袋,把額頭,腋窩,股側,腳底心都放上。”書衡乍喜抬頭,看了袁夫人的臉卻又忐忑,她拉拉袁夫人的衣袖:“娘,你痠不酸,我給你?”
“不酸!”
“哦,我看你腳又腫了些,得多走走,等會我陪你一起逛逛園子吧?東籬邊那一坡黃丨菊開的金燦燦的。”
“不逛!”書衡又摸摸鼻子,索實話實説:“娘,你不想管就別管了,我其實沒所謂的。”袁夫人嘴角撇向左邊:“我連王懸壺都請了,你現在説我別管了?我心疼那點子東西?”書衡恍然。好吧,又被夫人逗了。
其實她早該想到,袁夫人固然寵她,卻是極有主見,想給就給,不想給那就是不給,怎麼會因着她一句話就改心意?八成又是在試她-----結果倒試出來她是個沒注意沒原則的。袁夫人是有點不樂,但已經説不清是為女兒關心妾室不樂,還是為她缺少主心骨不樂。其實説實話,書衡並非聖母,她曉得她目前這一切是誰給予的。為了外人惹親人不快這種事,她不會做。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算了,她是俗人一個,領不着普度眾生的偉大差事。至於太容易妥協顯得沒主見?這又不是原則問題。她幫親不幫理。
這種姑娘出現在定國公府又不是一回兩回,夫人要怎麼處置,她都支持到底。
書衡想通這一點,忍不住又摸鼻子:我要是堅持着硬頂下去,只怕您更不樂。
天大地大,孕婦最大!書衡近期的行事標準向來都是:夫人,你開心就好。
所以,她小松鼠一樣鑽到袁夫人懷裏,揚起紅撲撲的蘋果臉,聲音甜甜:“娘,我這不是見您要救她,就有樣學樣嘛。我心裏想的也是‘王懸壺都請了,還差那點子東西’所以就開口了嘛。我下次一定先問準孃的意思,再不‘自以為體貼’了好不好?孃親別繃着臉了,嘴角都抿出紋了。姑且饒了閨女這一遭吧。您再不笑,我可要嚇哭了。”長得萌是件好事,賣萌的時候效果翻倍。袁夫人被萌出三兩鼻血,早撐不住和軟了神。地上站的婆子丫鬟也都笑起來。渾渾噩噩的銀蝶被笑聲吵醒,一轉眼看到袁夫人懷兒抱女,和樂温暖,頓時心酸難急怨加,雙眼一翻又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