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萁豆相煎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鄭夫人原不過是阿史那皇后宮中的一名普通侍妾。只因彈得一手好琵琶,又會畫幾筆花草鳥魚,偶得陛下寵幸後,生下一子。為人機靈,漸漸的,竟得陛下專寵了。據説,她的兒子宇文元三四歲開蒙讀書,四五歲便已寫得一手好字,背得諸多的聖賢詩詞文章。
陛下見愛,以鄭夫人教子有方而格外冊為姬嬪。誰知,鄭姬竟是漸生奪嗣之心來,請自家新晉為內史下大夫的兄弟,聯絡王軌等人廢掉太子宇文贇,另立自己兒子為嗣。
公主的出俗,陛下的冷落,使李娥姿對紅塵世事因心灰意冷而漸生厭倦之心。
伽羅來到李妃的寢殿時,果然發覺李妃一身的布袍荊釵,正闔目禪坐呢!
伽羅看着李妃的臉説話,細心勸了李妃一番,當説起朝中有人再次提到廢太子之事時,李妃平靜地説:“憑妹妹這般冰雪聰明,難道就悟不出,福兮禍所伏,禍兮福所依,太子不做太子,未必不是好事。太子做了天子,也未必是好事!一念放下,萬般自在!一切隨緣,萬事皆空。”伽羅見説,實在是哭笑不得!又勸了她幾句,見她張口因緣,閉口果報的,憑伽羅怎麼勸説,始終執不悟。
這些年,武帝為了天下一統,求兵取地,斷然下詔廢除釋老二教。李妃身為陛下帝宮后妃,反倒痴如此,明擺着有意忤逆陛下。
太子是自己看着長大的,和麗華一樣,兩人都是天温弱卻心計不足之人。哪裏有武帝當年的那份內藴和謀略?而且,自打做了這個太子,你也奏,我也損的,一個原本尊貴的儲君太子,未來天子,竟是再沒有消停的子了!如今,李妃這般做派,豈不越發令武帝嫌忌她麼?陛下嫌棄她事小,若遷累太子,太子妃以後的處境,隨國府好容易有了幾天平靜的子,豈不是風重興了麼?
伽羅辭別李妃回到東宮時,聽女兒説,這次鞭撻倒還有限,是幾個宮監執的刑,不過傷及了一些皮而已。只是,近來覺得太子東宮極不安靜。太子這邊但凡有一點點的動靜,她這個太子妃還沒得到信兒呢,陛下和朝廷大臣那裏便很快就知道了。
機過人的伽羅即刻就明白:太子東宮出內了!
太子妃又説,最近,太子老是睡不踏實,幾次都夢見被人下了毒。伽羅越發到驚憂了:太子東宮的這些細們,若只是出賣太子行止倒也罷了。可怕的是,這些人若真的被人買通,一旦也像當年謀害大姐和大姐夫那樣,在太子或是太子妃食物中下了毒…
伽羅越想越怕!
自從吐谷渾之戰以來,王軌一黨與太子已是公然結下怨仇了。而只要太子一天還是太子,他們就不會有踏實子過。如今,又有了個鄭姬,要藉着陛下的新寵,也為她兒子爭嗣呢!
伽羅生出一種不祥的預!她反覆叮囑太子妃:今後,太子和太子妃兩人,即使是在自家寢宮説話也要處處小心。她和太子無論吃什麼東西,都要先察驗之後再用…
伽羅離開帝宮,人在隨國府,心卻始終牽掛着東宮那邊。
這天,她聞聽宮裏來了東宮的內侍,伽羅匆匆來見,因內侍面驚慌,還未待他們説話,伽羅便已心驚膽戰,手腳發涼了。
原來,此番宮人來報,並非是東宮出了什麼變故,而是太子的生母李娥姿突然也離宮出走了…
真是禍不單行啊!
伽羅一時心亂如麻,擔憂李娥姿繼公主離宮之後,公然背棄陛下離宮出俗,只怕從此太子在宮中越發要受氣受難,也更加勢單力薄,孤立無援了。
她越來越覺到,有一雙黑手,正在伸向女兒和女婿…
她絕不能眼看着太子被人生生擠跨害死,使齊王和王軌一黨陰謀得勢!李妃能放得下自己的兒子,她獨孤伽羅卻放心不下自家的女兒!
她得先幫太子和太子妃把東宮的內查一查,敲山震虎一番。
她命人請鄭大夫到府上一趟。
鄭譯自被陛下除官後一直閒居在家,滿腹才華竟無用武之處。每裏苦悶難當,好在隨公夫婦和太子私下常勸他暫且忍耐。
他的未來,全都在隨國公和太子身上了。故而當他得知太子東宮有他人細時,竟比伽羅還要焦急。
太子一旦出事,他這輩子同樣也不可能再有出頭之了!
兩人把太子身邊左右,統統過濾了一遍,最終把視線聚在兩個人身上:一個是太子的幕府記事,一個是太子的洗馬。
伽羅令太子和麗華冷眼觀察這兩人的行蹤,並故意放出釣餌。
果然,兩人很快便出了馬腳。
太子也未明説何故,只是隨便拿了兩人的什麼過失,分別打發掉了。
釣出了兩個內,伽羅依然不敢放心。她想,太子東宮恐怕決不止這兩個細!
這些年來,從父親被人出賣和被相賜死,到大姐和大姐夫先後被人毒死,以至後來夫君也幾番被人誣有“反相”使得常年累月隨時處於小心設防中的伽羅,竟對將要發生的災難有了某種超常的預知——她幾次夢見太子和太子妃被人下毒,幾次從夢中驚醒。
她一天天地,越發到寢食難安了。
她找到了父親當年的好友、聖醫姚僧垣,把自己的擔心告訴了他。
僧垣常年出入於江湖和王公府門,雖對王權品爵不興趣,卻也與許多王公大臣私甚好,不時行走於帝宮王府甚至南北朝國之間。對紅塵世事的榮辱興衰,倒比許多局中還看得透澈。
大隱隱於朝。
僧垣覺得伽羅的擔心不無道理,因為獨孤信是早年至,於是,把一小葫蘆珍藏的還魂解毒散送給伽羅:此藥之奇,可解百毒。又待,一旦太子和太子妃遇到不測時,好歹先做個救急。
伽羅再三謝,離開僧垣後,徑直趕到東宮,將藥葫蘆到女兒手中,再三再四待:一旦太子妃自己或是太子出現什麼異常之兆時,立即用黃酒灌服下去!
伽羅的預果然不虛——太子的傷稍好一些後,與屬下到郊外獵回來,因天熱口渴,一氣喝了好幾杯宮監們事先備下的薄荷酸梅冷飲。
當麗華為太子裉去獵服,更上紗衣時,太子突然到腹有些微痛,繼而又有些噁心吐。
起初,太子妃以為他是中了暑熱,因見太子一時又是氣又是大汗淋漓的,猛然記起母親的話來。急忙取出還魂解毒散來,拿黃酒灌到了太子嘴裏。
氣如牛的太子服了解藥,不一會兒便拚命嘔吐起來。
待吐過之後,太子早已虛弱得全身發抖、一頭倒在牀上昏了過去。
麗華朝盂中望去,見太子所吐的東西冒着很多泡沫,並泛出褐紫來…
伽羅聞訊來到東宮時,太子雖説依舊虛弱,人卻也清醒多了。
太子妃對母親説,此事已驚動了陛下。
陛下詔幾名御醫分別把了脈,御醫説,可能是天氣暑熱加上太子稟質虛弱,加上又受了什麼驚嚇,以致五內紊亂。也有説太子身子原本虛弱,虛者,便易為外所侵,盜汗惡夢,腹驚悸之症,皆因內虛。
伽羅是卻不信!她請聖醫僧垣和自己一起來到東宮,請聖醫問診。
在太子東宮,僧垣望聞問切,對病症卻始終不作一語。末了,只是開了兩副藥,囑咐太子妃煎服之法,與伽羅一起離開了宮掖返回隨國府後,僧垣才對伽羅説明:太子正是遇毒之症!
伽羅驚呆了!卻又疑惑不解:“姚公,太子明明是遇毒之症,為何三位御醫竟説太子乃驚悸內虛所致?是誤診呢,還是別的什麼緣故?”僧垣道:“夫人,御醫的結果其實也不能算是誤診。太子幾次發作的症狀,比如驚恐躁亂、大汗淋淋等,這些其實也正是驚悸之症。驚悸往往由內虛引發。所以,御醫認為受驚和內虛,也不能算誤診。我觀此毒似為食物相剋,此毒乃是高手所制,看樣子,雖不會直接致人死亡,卻能將人致殘。這些御醫常年目睹甚至會參與宮廷之爭,因而,即使有人看出蹊蹺,因怕節外生枝,不敢據實而言的情形也是有的。”伽羅越發心驚了,一面問:“姚公,您老能斷定此毒的來歷麼?”僧垣搖搖頭“老夫一時還能不斷定究竟系哪些原藥。老夫往年也曾聽説過,有一種合制的毒藥,毒侵五內的話,可致人神智混亂,令人最終因常常發生的驚悸躁亂變成瘋子見人傷人,見物毀物。所幸,太子被太子妃即時灌下解藥,吐出大多。若細細療養,即使有些遺症,應該也不要緊。只是,我擔心,這種藥是被人摻入了冷飲之中,太子又是在急渴之中喝下,只怕也會隨胃滲入五臟血。”伽羅一想到太子可能會因此變成廢人,直覺得天旋地轉,一時淚滿面,懇求僧垣設法保全太子!
“夫人放心,我自然會盡力救治太子的。夫人也不必過於傷心,太子眼下倒也沒有命之虞,而且,據太子服下的量和嘔出的東西看,即令體內尚有餘毒,只要療理調養得當,慢慢可以恢復的。不過,若論清盡五內餘毒方面,我卻不如一位少林高僧。”伽羅忙問:“少林高僧?”僧垣道:“河東嵩山少林寺,有一位獨臂大禪師,能以少林寺洗髓經和易筋經兩樣氣功,配合一種從少室山連天峯的靈芝製成的生死輪迴丹,可清除被毒蟲咬蟄後或是食入胃腹之毒後,已滲入血或五內的殘毒。”伽羅道:“獨臂大禪師?啊!我認得他。只是,一晃二十多年了,陛下斷滅二教後,少林道場廢棄,不知他現在落到哪裏去了,如何去找?”僧垣道“已是無可尋處了。因為,大禪師年前就已圓寂了。不過,聽説大禪師有一位法號釋慧忍的衣缽弟子,一直隱居於嵩山幽谷。若能尋到他的話,太子或可安然無事。”伽羅驀然記起,女兒麗華曾對她提起,太子胞妹的媽秀月,有個兒子曾出家少林寺,他正是大禪師的衣缽傳人,法名叫釋慧忍的。前幾年太子招兵選將時,他打出山門後,成了太子麾下的一員驍將,並助太子建下奇功。再後來,不知何故,聽説又重新回到佛門去了。陛下斷滅釋老二教之後,護持大禪師逃到嵩山幽谷隱修去了。
原來,大禪師已經圓寂了!
僧垣待伽羅:“夫人可派人前往嵩山去尋這位釋慧忍法師。還有,太子中毒之事,夫人最好先不要説出真相。否則,必會致使朝廷動盪,甚至傷及無辜,也不見得能抓住真兇。老夫一生清靜,不想牽連世俗之爭。老夫會看在夫人的面子上,盡力救治太子的。”伽羅二十多年的韜晦歲月,自然清知世事險惡,也自然明白僧垣的智慧和深意。
送走僧垣,伽羅先後派出數十人,兵分幾路,前往嵩山一帶尋找少林高僧釋慧忍,請他入宮為太子療毒。
不想,釋慧忍尚未尋到,太子妃派人帶來一個更為伽羅驚駭的消息:自公主和李妃母女相繼離開帝宮後,太子宇文贇突然也離宮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