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要看書網
主页 推荐 分类 短篇 小説 阅读记录

第64章善良知足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我不要!”為什麼要急着把她送走呢,她好不容易才能見他一面啊。突出其來的冷漠讓她有些怔了。

“你想讓王府的人來接你也可以。”一股氣堵在五臟六腑,夜融雪再不能忍受他的視無睹,一咬便“撲嗵”雙膝跪地“爹,女兒素來行徑乖張,怪誕不經,如今又做了讓世人指點議論的事情來,爹生氣是應該的,教訓責罵也是自然,可是,莫非爹真的恨我,恨不得趕我走,連一刻也等不得麼?!”沉默了半晌,他依然揹着身子,像是看也不願看她一眼,身影相對地板上瑟縮的瘦小人影越發高大不可撼動。一如在她的心裏,山一樣的存在。

“我沒有生氣。你們的事情…我也早已知道,不必再説了。”遙遠而深沉的嘆息。

“既然已經見過,你大可放心回去了。”燕淮其人行事詭異多變,在他掌握嶽玄宗的最終目的之前,她多一刻留在外面,總是多一分危險。爹已經知道了?!震驚之後,心唰地涼了,她笑了笑,終究是生分了。

她確確實實把他當成自己的生父一般,像別家的孩子一樣索取着父親的關心和呵護,也許是她太貪心了吧。

一時間兩人無言以對,室內的氣氛又膠着起來。童千桃娓娓從房內走出來,一聲低呼,伸手扶起她道:“夫君既然這麼説了,姑娘就安心回去吧。”飄揚的眼尾彷彿略過一抹興味得意之

跪的時間不長,身子卻有些虛軟不穩的覺。有什麼可難過的呢,她原本只是個早該消亡的魂魄卻霸佔了他親生女兒的身體,雀佔鳩巢之餘,居然還得到了從不敢奢望的一千倍、一萬倍的愛,如今豈不是該在燈影疏離之時,笑着鼓掌呢?

身形晃了一下,在童千桃無動於衷地注視着她的時候,一雙大手穩穩地扶住纖弱臂膀。鼻間盈起久違的暗香,懷念般刺痛他緊繃的神經。你在害怕嗎,生命或是愛情?在她的目光墜入他的眼底的時候,他才記起,有一種痛苦,叫做無法碰觸。

縱使她從沒有把他當作是父親以外的男人,縱使她已經為了別的男子跨過血緣的忌,縱使他的愛戀註定塵封而後被掩埋,他,夜昱刑,依然沒有一絲懷疑和後悔。

即便她在別人懷裏羞澀微笑,只要她是安全的,那麼他的心仍然有寄託。若她香消玉殞,他又何去何從?被如此深切的目光凝視,她竟有些不經意的顫抖。

直覺告訴她,眼前的這個人隱藏了太多的話語和情,讓她不住想要探知,而又怕看見真實,跳動的心臟似乎隱隱知道了些什麼。只是,只是。南有嘉木,北有危樓。滄海水,巫山雲,全然一場無所歸處的幻夢。

不能不説,也不能夠説,原因和結果在此刻是最蒼白的語言。

“答應我,一定要保重自己,好麼?”彷彿用盡全身力氣,他才艱澀地吐出一句話。

“不要讓我擔心。”大手輕柔地替她把碎髮撥至耳後,指尖撫過耳廓,突然,柔軟的小手把他的掌心按在臉頰上,闔眼任自己糙大掌的温暖,小貓似的蹭了蹭。高大的身軀微微一僵,眼神慢慢和緩下來。

“我好想你。”她如是説,沒有加上任何稱謂。剛冷的角浮出一點笑意,意外的温柔,鵝絨般細滑。

短短几秒的光影,恍若十年那般悠長。不久,她垂眸退開,他亦沒有阻攔,只聽她如常輕語道:“爹,女兒要走了。”他點點頭,深邃的雙瞳裏復是一片平靜無波。

輕輕轉身,衣袖拂過他的手,優美的弧度一如心底最柔軟的地方,他一生中的桃源。他回不去的理想。倩影消失在門外,他怔了,恍惚間薄若念…我的愛,給我一輩子的時間送你離開。

客棧外始終停着一輛不大不小的雙蓬馬車,車伕安安靜靜地坐在那兒,連馬兒也沒有一聲嘶鳴,儼然和鬧市極不協調。車伕個子瘦高,大大的斗笠沿幾乎遮住他的臉,只出清瘦的下巴,一雙薄抿着,看不出情緒。

忽然,客棧的大門晃了晃,一個女子從裏面不緊不慢的走出來,這時車伕才活動起來,衝着她走來的方向喊道:“小姐,我們回去吧!”夜融雪猶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沒有聽見,直到馬車停在她跟前才看見,臉上也顯出冷淡的防備之“你怕是認錯人了。”説罷轉身便要快步離開。

“等等!”那車伕跳下車來,不由分説一把拉住她的手腕,急挽留。説不來就要動麼?她反手一擋,揮開鉗制,合兩指,卻又被那人迅速握住,只聽他輕嘆一口氣,無奈笑道:“沒想到小姐早就把我忘了。”説罷,摘下斗笠…“怎麼是你…尚之?!”她幾乎是驚呼出聲,指尖不由得撫上口掛着的那支小小的玉笛,眼底湧起濕意,像是時光倒又回到了那一夜,兩人的心結,三人的悲傷。他又瘦了。她在心裏如是輕輕説,辨不清是哀愁還是重逢的喜悦。即便沒有錦衣華服,在風霜的洗禮後,他仍是俊美如昔。她明白,他從來就是這麼一個離繁複、滌淨浮華的男子,謙謙君子,温潤如玉。

他就這麼默默地凝視她的姿容,等待她的言語,甚至還沒有放開她的手,專心得似乎周遭一切已是另一個世界。好半晌,他才柔聲問道:“你最近好嗎?”多麼平和,多麼寧靜,彷彿兩人是每月都見面聊天的好友。她咬牙不説話,手卻更加攥緊了冰涼的玉笛。

“我不想聽這個。”為什麼他總是能如此的若無其事?他依然温和地微笑“如果你累了,那我們就直接回王府吧。想吃點東西的話,前面不遠有個老字號的糕餅鋪子,我記得你最愛吃剛蒸好的紅豆糕配上不放糖的桂圓雪梨湯…”

“夠了!”她忍無可忍地一舉爆發出來,手心握得生疼“你説過我一走,你馬上就來的,還把笛子給了我,聽到笛聲你就會趕來…你説過的!結果你都沒有做到!”使勁兒蹭蹭酸澀的眼睛,她才不要在他面前哭,背信棄義的騙子!兩邊的人因為這個動靜都紛紛回頭,看熱鬧的、笑的,像是準備圍觀又一家的新鮮事。

笑容隱起,梅尚之退一步,不怒不煩道:“小姐先上車吧,出來這麼久該回去了,貴重的東西還得等老爺給了錢才買得,今天恐怕不行了。”末了,又鞠個躬。

豎起耳朵的行人總算聽個清楚,哼,哪家小妞兒跑出來逛晚了還哭着鬧着要買東西。這才覺得無趣,便鬧哄哄的散了。

“有什麼話回去再説,這裏不方便。”他又戴上斗笠,拿好繮繩,她沒辦法,硬是忍着滿肚子的話上了車。一揚鞭,車輪子軲轆轆轉動着往寧王府駛去,兩人之間,似已忘言。

時間不知道怎麼過的,轉眼就到了寧王府的正門,梅尚之伸手牽她下車,她一手甩開就跳下車。

“街上龍蛇混雜,受人注目很危險,説不準嶽玄宗的人就在哪裏窺視,所以我才…”頓了頓,他幾近嘆息着低問:“你還在生我的氣麼?”剛才街上的事情她自然懂得,鼻頭還是酸酸的,幾乎擠不出一個小小的笑“你説笑了,我哪敢生你的氣!”他那融着玉般光華的臉龐上透出一絲苦悶,睫顫動着“其實,小姐沒有必要等我的…只要你安全無事才是最重要的,不是麼?”着她灼灼的目光,躲避什麼似的轉過身去。

她直直地盯着他,好像目光要把那人的身軀燃出一個。止不住嘴邊泛起的笑花,也控制不了水般翻滾的情緒和控訴的哭喊“不是不是不是!你到底懂不懂,我的安好從來就是踐踏着你而得來的!”

“那也沒關係,只要…”

“你能不能不要這麼心甘情願地犧牲自己?!那天大哥就像瘋了一樣認不得人,你讓我走,還説過你馬上就來,可是你呢?我一個人跑出去的時候,滿腦子都在想:你會不會就這麼死了?

好害怕好害怕…我不知吹了多少次笛子,每次都期待着你的出現,而你…一次也沒有實現你的諾言!”轉過身看見了哭得像孩子一樣的她,他既難過愧疚,又覺得有種悉的温暖。

這樣大哭大笑、敢愛敢恨的她,心單純愛撒嬌的她,善良知足的她,從來就是他靈魂深處的珍愛呵。

“對不起。”千言萬語已忘言。他微笑着她的腦袋,自然而然地想替她擦掉眼淚,卻又猶豫着縮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