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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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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上小冊子,狄君璞燃起了一支煙,躺在牀上,他了無睡意,腦子裏,有幾百種意念在分馳着。從他所躺的牀上,可以清晰的看到窗外的天空,這又是個繁星滿天的夜!那些星星,璀璨着,閃爍着,組成了一條發亮的光帶。那條星河!那條無法飛渡的星河!那條遼闊無邊的星河!而今,雲飛與心虹間的這條星河,是再也不能飛渡了!

“遲遲鐘鼓初長夜,耿耿星河曙天,鴛鴦瓦冷霜華重,翡翠衾寒誰與共?”呵,心虹!他更瞭解她了,那個有顆最熱烈的心,最倔強的情,最細緻的温柔的女孩!雲飛,你何其幸運!這樣的少女,是值得人為她粉身碎骨呵!何況,她雖然喪失了記憶,狄君璞仍然深信,盧雲飛必定依然活在她的潛意識裏。

一支煙完,狄君璞才能把自己的思想,從那本小冊子中那種炙熱的情裏超拔出來。他覺得有份微妙的悵惘和心痛,對那個逝去的盧雲飛,竟有些薄薄的醋意。他奇怪,雲飛為什麼不像梁逸舟所説,去創一番天下來見心虹呢?他何以必須帶着她逃走呢?

他開始歸納這本小冊子裏的要點和疑問,開始仔細的分析着一些事實,最後,他得到了幾點結論。

一、心虹不是芳的親生女兒,對父母在潛意識中,有份又愛又恨又懷疑的情緒。她認為自己生母的死,與梁逸舟和芳有關。

二、梁逸舟痛恨雲飛,曾威脅過要殺死他。

三、心虹説過,她和雲飛若有一方負心,必墜崖而死,接着,她發現雲飛和心霞有一段情,她也發誓説要殺死雲飛。

四、雲飛的弟弟雲揚曾有個女友名叫蕭雅棠,而現在,他又追求了心霞,這裏面似乎大有文章。

五、心霞的個?猓路鷙芴煺媯幢匙判暮綰馱品衫賜衷謨趾馱蒲鍃蛋饈且槐試躚穆藝誓兀?br>六、雲飛到底是個怎樣的青年?是好?是壞?是功利主義者?是痴情?是無情?是多情?梁逸舟對他的指責,是真實的?還是偏見?還是故意的冤屈他?

隨着這些歸納,狄君璞覺得頭越來越昏了,他發現自己的“結論”本不能算“結論”因為全是一些疑問,一些找不出答案來的疑問。唯一可信任的事實,是心霞在這幕戲中必然扮演了一個角。這就是為什麼,心霞上次吐吐的原因,也就是她不願他繼續追究的原因,她急於要掩飾一件事情,她和雲飛的那段事!那麼,心霞可能相信是心虹殺了雲飛,為了雲飛背叛心虹!所以,她對他説過:“記住了!真相不一定對心虹有利!”是嗎?這之中的複雜,真遠超過狄君璞的意料。按這些線索追查下來,倒是真的“真相不一定對心虹有利!”他有些猶豫了。如果那記憶之匙,是一把啓開痛苦之門的鑰匙,那麼,他也要幫她把這鑰匙找出來嗎?

他輾轉反側,不能成眠,腦子裏一直盤旋着心虹、心霞、盧雲飛、盧雲揚、梁逸舟…的名字,這些名字在他腦中跳舞,跳得他頭腦昏沉。而他卻無法阻止自己去想,去思索,去探求!而在這所有的名字和人物之中,心虹那張祈求的、哀愁的、孤獨而無助的面孔始終飄浮在最上層,那對哀哀訴的眸子,也始終楚楚可憐的望着他,還有她的聲音,她那懇切的、無力的、祈求的聲音:“幫助我吧!讓我把這個黑房間給你,你給我點上一盞燈吧!”他能置她於不顧嗎?他能不點那盞燈嗎?他不能!呵,他不能!

窗外漸白,星河暗淡,黎明快來了。

“遲遲鐘鼓初長夜,耿耿星河曙天!”他心中掠過了一抹愴惻的情緒,他也同樣有“鴛鴦瓦冷霜華重,翡翠衾寒誰與共?”的慨嘆呵!

早上,他起得特別早,匆匆的吃過了早餐,他就一個人走出了農莊。太陽還沒有升高,樹葉上宿未收,彩霞把天空染成了淡淡的紫。他沿着大路,走下了山,一直走到鎮上。天氣依然寒冷,曉風料峭,他豎起了大衣的領子,拉起衣襟,埋着頭向前走去。

他很容易就找着了盧家的農舍,那棟簡單的磚造房子孤立在鎮外的一片稻田中,附近種滿了竹子,門前有小小的曬穀場,屋後堆着些濕的稻草堆。

盧雲揚正站在曬穀場上,推動着一輛摩托車,大概正準備上班去。看到狄君璞,他站住了,用一對閃亮的、桀驁不馴的眸子,不太友善的盯着他。

“我認識你,”盧雲揚説:“你就是那個作家,你有什麼事?”

“能不能和你談談?”狄君璞問。

“談吧!”他簡短的説,並沒有請狄君璞進屋裏去坐的意思,從摩托車的工具袋裏出一條巾,他開始擦起車子來,看都不看狄君璞一眼。

“你母親──好些了嗎?”他不知該如何開始。

“謝謝你,她本來就沒有什麼。”他繼續在擦車。

“我來,想和你談談你哥哥。”

“他死了!”他簡短的説。

“當然,我知道。”狄君璞燃起了一支煙,有些礙口的説:“我只想問問你,你認為──你認為你哥哥是怎樣死的?”

“從懸崖上掉下去摔死的!”狄君璞有點不知所措了。

“我的意思是──”他只得説:“你認為那是意外嗎?”這次,他迅速的抬起頭來了,他的眼睛直瞪着他,那對漂亮的黑眼珠!現在,這對眼睛裏面冒着火,他的濃眉是緊鎖着的。帶着滿臉的不耐煩,他有些惱怒的説:“你到底想要知道些什麼?你是誰?你有什麼權利來問我這些?我又為什麼要告訴你?”

“你不必一定要告訴我,”狄君璞説了,出奇的誠懇和冷靜,許多的話,竟從他的肺腑中,不期而然的冒了出來。

“我來這兒,只因為在霜園裏,有兩個女孩都為你哥哥的死亡而深深痛苦着。一個是本遺失了一段生命,另一個卻在那死亡的陰影下被壓迫得要窒息。我是個旁觀者,我很可以不聞不問,這事與我一點關係也沒有。但是,或者我們能救她們呢?我説我們,是指你和我。你願意幫忙嗎?”他一面説着,一面深深的看着盧雲揚,他想在盧雲揚的臉上讀出一些東西,他對心霞的情,是真的?抑或是假的?

盧雲揚怔了怔,或者是狄君璞的話打動了他,他的臉變了,一抹痛楚之逐漸的進入了他的眼中,他的臉蒼白了起來,嘴緊閉着,好半天,他才喑啞的説:“你指什麼?心霞對你説過些什麼嗎?她很不快樂,是嗎?”

“她應該快樂嗎?”他把握了機會,緊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