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八公山因禍得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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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就在他笑聲中,有人“嗤”的一聲低笑,説道:“七兄、你少吹噓了,兄弟到得比你早得多呢?”這人説話尖聲尖氣,聲音是從老桂樹頂上飄下來的,但説到最後一個字,人已到了樹下。
仲飛瓊暗道:“是八公張公權。”七公黃公度嘿然笑道:“笑話,你剛到,就説剛到也不要緊,幹什麼還要往自己臉上貼金?硬要説你到得早?”八公張公權尖聲道:“兄弟為什麼要臉上貼金?你怎知兄弟不在你之前,已經到了?告訴你,兄弟來了,看你還沒到,就在樹上睡了一覺,是你笑聲把我吵醒,總不假吧?”七公黃公度道:“我怎知道你不是來得遲了,看到我已經先在這裏,故意躲到樹上去,再從樹上下來,説你已經睡了一覺。這話誰不會説?我可以説我也早就來了,喝完了一葫蘆酒,看你還沒來,又到集上去沽了酒才回來的?”八公張公權道:“誰先到,誰後到,這是事實,有什麼好譬喻的?”這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爭執不休,爭執的,卻只是無關重要的誰先到罷了。
七公黃公度怒道:“老夫還從天封山趕來,論路程就比你遠,但老夫先到乃是事實。”八公張公權尖聲道:“算了,兄弟從九仙陽趕來,不見得比你近多少,再説,誰又知道你是今天早晨才動身的?”七公黃公度大笑道:“這就叫不打自招,原來你並不是今天早晨才動身的。”原來他們是約定必須今天早晨才動身,這無異比賽腳程,所以要爭論誰先到了。
因為這是顯示他們一身修為高下之事。
仲飛瓊聽得心中暗暗忖道:“這真是三代以下,未有不好名者,像七公,八公這等身份的人,還不是為了一個名字,爭得面紅耳赤。”只聽八公張公權道:“誰先動身了?”七公黃公度呵呵笑道:“既然你我都沒有先動身,那就以先到這裏為準了?”八公張公權道:“七兄不信,兄弟還有證人。”七公黃公度道:“什麼證人。”八公張公權伸手一指,尖聲道:“你看,那裏不是有一個小姑娘麼,她可以做兄弟的證人。”他指的正是跪在地上的仲飛瓊。
七公黃公度朝仲飛瓊瞄了一眼,問道:“這女娃是幹什麼來的?”八公張公權道:“她自然是給兄弟做證人來的了。”七公黃公度道:“別胡言了,你看她手裏還抱着一個人。”八公張公權仔細看了仲飛瓊一眼,説道:“她好像還在哭。”七公黃公度道:“不,是在淚。”八公張公權道:“哭和淚,還不是一樣?”七公黃公度道:“不,不,大大的不一樣,哭有聲音,淚沒有聲音。”八公張公權説道:“不哭,怎麼會淚?”七公黃公度道:“有時候笑也會笑出眼淚來。”八公張公權道:“那麼七兄是説這女娃在笑了?”七公黃公度道:“老夫説她在淚,沒説她在笑。”這兩個人好像天生一見面,就要爭論的,為了一個説哭,一個説淚,又爭論了半天。
八公張公權道:“好,咱們問問她,為什麼要哭?”七公黃公度道:“還是讓老夫問她,為什麼淚的?”仲飛瓊知道這兩老的脾氣,你求他們沒用,一定要等他們自己開口才行。
只聽八公張公權尖聲叫道:“喂,小姑娘,你幹什麼要跪在這裏哭…”七公黃公度搶着道:“女娃兒,你説説看,為什麼要在這裏淚的?”仲飛瓊沒有回答他們,甚至連頭也沒抬一下。
八公張公權道:“她好像沒聽見?”七公黃公度道:“不,她在淚,自然不想和咱們説話了。”八公張公權道:“風颳得這麼大,她一定是沒聽見了。”七公黃公度道:“咱們説出來的話,就算罡風也吹不散,她會聽不見?一定是她不肯理咱們了。”八公張公權身形一晃就到了仲飛瓊身邊,叫道:“女娃兒…”七公黃公度更不怠慢,一下搶到仲飛瓊前面,説道:“小姑娘你幹麼跪在這裏?”仲飛瓊心頭暗喜,忖道:“看來俊弟弟有救了。”但她仍然沒有抬頭,只是輕輕的搖了搖頭。
八公張公權道:“你手裏抱着的是什麼人?”七公黃公度道:“這還用問,自然是她的親人了。”仲飛瓊咽聲道:“他是我弟弟。”七公黃公度道:“老夫説是她親人,不錯吧?”
“兄弟沒説不是她親人。”八公張公權轉了下頭,又朝仲飛瓊問道:“你弟弟怎麼了?”七公黃公度看看裹在棉被中的嶽少俊,説道“看來他病得不輕。”仲飛瓊淚道:“他不是生病。”八公張公權側耳道:“他呼很困難。”七公黃公度也側了下耳,説道:“呼不是困難,是很微弱。”仲飛瓊這回抬起頭來,重聲道:“你們不要吵我弟弟好不好,他…已經沒有救了。”七公黃公度道:“你弟弟到底生的什麼病?”你越叫他不要吵,他偏要問。
仲飛瓊心裏暗喜,口中大聲道:“我已經説過,我弟弟不是生病,你們不用再問了。”八公張公權放輕聲音,尖聲道:“小姑媳,那你弟弟怎會沒救了呢?”仲飛瓊道:“我弟弟傷在內腑,氣血逆行,沒有人救得了他,我是送他上山來的…”她雖是故意説的,但説到“送他上山”這四個字,不真的悲從中來,話聲一咽,淚滿臉,泣不成聲!
七公黃公度聽得不呵呵大笑起來!
八公張公權道:“七兄,你這就不對了,小姑娘傷心絕,你為何笑得如此高興?”七公黃公度笑聲一停,説道:“你沒聽她説,她弟弟傷在內腑,氣血逆行,已經沒有救了麼?”八公張公權道:“兄弟怎會沒聽到?”七公黃公度道:“她弟弟怎麼會死?”八公張公權道:“是小姑娘説的,她弟弟沒有救了。”七公黃公度又大笑道:“遇上了咱們,他還會死麼?”八公張公權道:“七兄之意,是要咱們助他一臂之力。”七公黃公度道:“你説對了,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想當年咱們八個人,在八公山上結義,如今剩下來的,已經只有咱們三個,做件善舉,也是好事。”八公張公權點點頭道:“七兄説得也是,咱們一向獨善其身,臨老做件好事,救他一命,等於是咱們兩人合建了一座七層玲瓏寶塔。”七公黃公度俯下身道“女娃兒,你快起來吧,你弟弟得救了。”八公張公權接口道:“對,你弟弟遇上咱們,保管死不了。”仲飛瓊只是搖搖頭道“不,我不信,大夫説的,沒有人救得了我弟弟。”她依然把嶽少俊抱得緊緊的,不肯起來。
七公黃公度道:“老夫説你弟弟有救,就是有救,你為什麼不肯相信老夫的話,卻去相信一個不能救你弟弟的大夫的話呢?”仲飛瓊道:“就是因為他是大夫嘛!”八公張公權道:“咱們兄弟比大夫還好。”仲飛瓊道:“你騙我的,你們不是大夫,救不了我弟弟…”七公黃公度道:“誰説不是?”八公張公權道:“不是也要是。”兩人不由分説,一個伸手抓頭,一個伸手抓腳,從仲飛瓊手中,硬把嶽少俊奪了過去。
別説仲飛瓊存心他們的,自然巴不得七公,八公從她手裏把嶽少俊奪了過去,替他打通全身倒轉的血氣,因此沒有和他們爭奪。
其實,縱使你仲飛瓊武功如何高強,在江湖上罕逢敵手,但在七公,八公的跟前,你就是真要和他們拼命搶奪,那也是靖蜒撼石柱,白廢氣力的事。
七公、八公一下從仲飛瓊手中搶過嶽少俊,兩人腳下就像裝着彈簧一般“嘶”的一聲,同時騰空而起。
就像有門板扛着嶽少俊一樣,既平且穩,快得如同電光一閃,一下就已到了老桂樹下,兩人隔着一方巨石,已把嶽少俊仰天放在石上。
仲飛瓊急忙站起身,大聲叫道:“你們放開我弟弟,你們不能害他…”一邊喊着,一邊急步追了過去。
七公黃公度回頭道:“女娃兒,你給老夫安靜一點,別擔心,老夫兄弟是救他的命,不會害他的。”隨着話聲,朝追來的仲飛瓊凌空就是一指,點了過去。
仲飛瓊當然不敢跑得太快,免得出破綻,但就當她奔到距離那方巨石三丈來遠,突覺身軀一震,立被定住。
她雖被定在那裏,心頭可十分清楚,知道七公只是不要她去驚擾他們,才把自己定住的,自己這番奔波,總算沒有白費。
俊弟弟有這二位功力蓋世的七公、八公替他打通逆轉的經脈,總算是得救了!
七公黃公度站在嶽少俊頂頭,隔着大石,朝八公張公權道:“老八,這娃兒看來傷得不輕,五臟六腑,只怕震離了位置,才會血氣倒轉。”八公張公權道:“那咱們該先施以按摩,推宮過,恢復他震離的位置。”七公黃公度道:“不,他氣血逆轉,當以打通他全身經絡,使氣血得以正常運行,方是真氣療傷之道。”八公張公權搖頭道:“七兄此言,兄弟不敢苟同,臟腑離位,若不給他先行恢復震離的位置,就算給他打通全身經絡,氣血還是不能歸竅。”七公黃公度道:“經絡不通,氣血逆轉,你如何能給他恢復震離的位置?”兩人各持已見,爭執不下,誰也不肯聽誰的。
仲飛瓊被定住了身形,四肢不能活動,耳朵可聽得清楚,心中不暗暗焦急起來,不覺口道:“我弟弟已經服下了雪山老神仙的‘雪參丸’,只是氣血逆轉,藥力無法通達,你們要救我弟弟,只要給他打通經絡,逆轉的血氣自然平復,傷勢就可好轉了。”七公黃公度喜形於的道:“原來你弟弟已經服過恩公的靈丹,這就奇了,‘雪參丸’奪天地造化,區區內傷,早該好了,如何還會氣血逆轉的呢?”八公張公權道:“七兄就不明白了,她弟弟氣血本已逆轉,恩公的‘雪參丸’縱然靈效,也得有人替他理順氣血,藥力才能奏功!”七公黃公度道:“所以還是要以真氣療傷為主,老八,你看,老夫説得不錯吧?來,咱們一起動手,老夫從他‘百會’催氣下行丹田。你從他‘湧泉’催氣上行,合咱們二人之力,就算他任、督二脈,被鐵汁灌在裏面。
也非給他來個暢通無阻不可。”八公張公權終於點點頭道:“好吧,咱們就這麼辦。”七公黃公度不再多説,立即伸出手去,按在嶽少俊的“百會”上,(百會即頭頂)一股熱氣,宛如一道洪,滾滾從道中湧入。八公張公權吏不打話,雙手直豎,掌心按上嶽少俊雙腳“湧泉”催動真氣,往上衝去。
這兩人一身功力,積數十年修為,這一催動真氣,一個循任脈而下,一個循督脈而上,這兩份力道,豈同小可?嶽少俊昏中的人,身軀竟然起了一陣輕微的顫抖!七公黃公度一直把真氣導下嶽少俊丹田,一面説道:“咱們應該給他多幾次循環運行才行,老八,現在老夫要循督脈上升,你該從任脈下降了。”八公張公權平專門和老七抬槓,但這次為了救人一命,不得不聽他的,這就點點頭道:“好吧!”於是七公黃公度催動真氣,由任脈轉入督脈,循經上衝,八公張公權同樣運起真氣,由“百會”下降,循任脈而行。
兩股真氣,一前一後,一上一下,循環轉運,嶽少俊顫抖也愈來愈厲害,看他似乎有無法忍受之!
仲飛瓊雖被定住身子,四肢動彈不得,但七公黃公度下手極有分寸,因此她眼睛仍能視物,嘴巴仍能説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