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望江樓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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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雲子扶須輕笑:“楊使君，以貧道看，孔家小郎詩作均為傳世絕唱，其滿腹才學已毋庸待言。這場詩會到此為止吧，魁首已定，能有這兩首絕唱傳世，楊使君此番功莫大焉！”楊奇嘴角了，他終於下定決心，要定孔晟為詩會魁首，從而兑現自己的彩頭諾言。丟臉就丟臉吧，反正這小廝還是楊家的女婿，將來要為楊家所用，他越是才學驚世，楊家就越加賺了。

不管內情如何，先圓了場再説，後再慢慢探查這小廝的底。

想通了這一節，楊奇也就平靜下來。

他是一個暗藏野心的人，既然孔晟深藏不如今又一鳴驚人，也算配得上自家女兒，為了將來的宏圖大業，孔晟這種一等一的人才自然不能錯過。

他剛要開口宣佈，下面的周昶急了。

他雖然也為孔晟的長恨歌所傾倒，但事關美人前途，他又如何能放得下？眼看到手的彩頭要不翼而飛，他立即起身來施禮道:“楊大人，詩會既定比試三場，如今不過一場結束，就要草草結束，吾輩士子焉能心服口服？”楊奇苦笑:“周家賢侄，你莫非還有詩作出？”

“然也。楊大人，某自幼讀詩書，學得滿腹經綸，以圖將來報國濟世。此番詩會，還有佳作未出，若不讓晚輩試試，豈不遺憾之至！遑論，此人聲名不堪，混跡坊間，狎鬥毆，縱然有些才學也配不上楊府千金！”周昶説着揚手指向孔晟，冷冷嘲諷道:“晚輩聽聞他去那玫瑰坊的頭牌歌姬柳心如門下求歡，其醜態、其惡行、其卑劣，世人皆知，若是讓此子娶了楊小姐，豈不羞煞江南士子？！”周昶聲俱厲，眼眸中的輕蔑不屑溢於言表。

孔晟眉頭一簇，心頭火起。他本不想跟這周昶爭奪什麼美人魁首，他的目的在於利用詩會揚名，為自己創造一個東山再起的機會，如果周昶單純以才學進行比拼，接下來孔晟本已做好退場的準備，意將魁首拱手讓給此人，也算是成人之美。

但周昶如此口出惡言極盡羞辱，直接觸及了孔晟的底線。

孔晟冷冷一笑，“孔某聲名如何，與你無關。某坊間作樂，遊戲市井，也是某家的自由，更與你無關。在某看來，你縱然是一輩子苦讀詩書，也終歸不過是一個酒囊飯袋，何足道哉？！”孔晟此話盡顯狂妄。可他輕描淡寫避重就輕的一番話，卻讓很多人心生同，隱藏才華縱情聲犬馬以假面具示人，倒也是一個奇人。奇人奇行，焉能以常理度之？

周昶羞惱之極:“你這廝無禮！市井無賴，可敢於周某再比上一場？”

“來者不拒，既然你非要自取其辱，某就隨了你的願！”孔晟的回答斬釘截鐵。

他此番來參加詩會懷有“逆天改命”的戰略意圖，自然不能半途而廢，被這花痴的周昶攪了局。

“各位，周某雖為士子，卻也常思報國之志，今詩一首以明志！”周昶咬緊牙關，道:“烽火照長安，懷鳴不平。來辭秦淮，單騎赴龍城。大風遮不住，煙塵加鼓聲。寧為百夫長，不作一書生。”周昶此詩一出，就有人拍案叫好。

即抒發憂國憂民的情懷，又表達遠赴國難的壯志，也算是佳作了。

周昶得意地望向了孔晟。這首詩他在場下醖釀已久，選擇在這個時候出來，就是為了跟孔晟爭一爭魁首的名頭。

“臨摹楊潁川的從軍行而已，東施效顰罷了。”孔晟大步上前，走進場中，心裏暗暗道了一聲“諸位賢者得罪了”迫不得已才借文賣。

“關於時局，關於報國，關於黎民苦難，孔某以一詩一歌明志，獻醜了！”孔晟斷然揮手，朗聲而言:“國破山河在，城草木深。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白頭搔更短，渾不勝簪。”此詩是杜子美創作於至德二年，距今還有兩三年的時間，孔晟此刻借用，心中頗為愧疚。好在一首詩的失卻，並不影響子美先生詩聖的賢名。

孔晟就此暗下決心，後這種老掉牙、太俗套的詩會場合，他能不參加就參加。即便參加，也儘量避免再抄詩，外人不知，內心不安吶。

孔晟出第一首詩，環視眾人。

兩首詩的優劣其實不難評判，詩聖所出若是不及周昶的效顰之作，那就是天大的笑話了。無論是格局、心，還是文采，兩者都不在一個層次上。

楊奇無奈地攤了攤手，心裏更加斷定，孔晟是有真才學，出口成章，皆為絕唱，這不是一般士子能做到的。

他心道這孔家人果然他孃的不可輕視，只是不知這小廝何以故作不堪形態，這其中必有深意。至於他今煞費苦心展才學，倒也不難理解，無非是想繼續跟自家女兒成婚了。

楊奇暗暗掃了女兒楊雪若一眼，嘴角浮起一絲微笑。

孔晟定了定神，又慨然唱:“怒髮衝冠，憑欄處、瀟瀟雨歇。抬望眼，仰天長嘯，壯懷烈。放眼功名塵與土，八千里路雲和月。莫等閒、白了少年頭，空悲切。長安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壯志飢餐胡虜，笑談渴飲安賊血。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孔晟一氣呵成，其間匆忙篡改了幾處細節以吻合時局背景，肯定會讓這首滿江紅出現瑕疵，但整首詞的壯懷、氣勢、志向抱負，卻不會因此減弱多少。

如果説前面三首詩是展才學，以圖一鳴驚人，那麼，最後這首《滿江紅》，孔晟的用意就是表達志向，為揚名江南乃至大唐最後加一把火。

“好！好！好一個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白雲子動地拍案而起，眸中神光懾人:“如此懷抱負，如此遠大志向，如此才學驚世，能文能武，孔家小郎焉能蝸居江南一地，貧道將簫劍為贈，他相見，料定小郎已成就一番功業，這一，貧道拭目以待！”道童阿泰一臉敬服的捧着白雲子的簫劍走過去，雙手送於孔晟。孔晟知道這道人絕非常人，拱手長揖，道了一聲謝，這才鄭重其事地收下簫劍。

但孔晟接過簫劍之後，卻是笑容一斂，轉身面向周昶，冷聲道:“周昶，你可還要比試？”周昶羞憤加，掩面轉身奔出閣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