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2章整個人暈陶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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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本門的嫡傳心法!)俞雅豔看出屈仔的手法功架,絕非土法煉鋼而成,心念一動,拱手低聲道:“恭喜掌門人,收此佳兒!”植雅章搖了搖頭,環顧身畔諸位師兄弟。
“這孩子是誰的私淑?”按青鋒照的門規,正式收徒須有掌門人的許可,植雅章刻意用了“私淑”二字,是給私下違規傳藝之人一個台階下,表示不予計較。
然而眾人面面相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十四道目光由疑惑、茫然最終轉為狂喜。--天縱英才!一名鑄煉房的火工雜役,竟靠着旁聽掌門人的口述,自學練成不動心掌!
這是絕頂的資賦,萬千人裏也未必能出一個,是天賜之奇才!本門的武功,合修為、穎悟、心術於一爐,三者缺一不可,縱有過人的悟解通套路,亦須有晴雨不懈之功鍛鍊修為,更重要的是讀聖賢書陶冶心,方能達到仁術之境。以上種種,有哪一樣能夠不習而得?這是天功啊!
“孩子…”俞雅豔正要將他喚來,卻為掌門人所阻。
“等比完再説罷。”植雅章淡然道:“才第三場不是?”眾人給潑了盆冷水,猛想起還有邵鹹尊在,俱都噤聲。季雅壯甚至朝他投來安撫似的一瞥。
其實更多的是為了掩飾自己的困窘,以及內心的些許歉疚不安。如此廉價的同情,師叔還是自己留着罷。邵鹹尊不聲,腹中冷笑。他比任何人都早注意到這名橫裏殺出的火工雜役。
從屈仔晉入第二輪,邵鹹尊便留心觀察他的打法,驚訝之餘,亦不免有一絲讚賞,但很快他就明白此人不足為懼。
第二天的分組賽事在眾人的期待下告一段落,火工雜役屈仔連戰皆捷,以黑馬之姿,成為角逐魁首的兩名候選之一。
為防落敗的弟子滋事,季師叔特別在明正堂安排了廂房讓屈仔休息,而備受師長關愛、同儕簇擁的邵鹹尊,是夜房外卻少了平的熱鬧,來為他打氣的內外堂弟子零零星星,與前判若兩地。
“阿爹?”芊芊嬌的喉音將他喚回了現實。邵鹹尊身子未動,卻有種自深水中冒出頭的錯覺,周圍吵雜的人聲背景突然鮮活起來,彷彿一瞬間通通湧進耳朵裏。
“沒事。”他緊了緊罩在破爛衣袍外的褙子。那是芊芊從隨身簡囊中翻出來給他披上的。
“小心照看你三叔,別讓他胡亂起身。”返回高台後,考慮到邵蘭生的傷勢,當眾倒卧未免不雅,慕容柔着人在第二層的僻靜處架牀設座,供他們一家三口歇腳。
邵鹹尊也不推辭,裹着褙子滑入座椅,凝着場中黃塵縷縷,卻彷彿有些散瞳,眸光總在虛空處。邵蘭生躺在一旁,慕容柔的手下因陋就簡,用長竿和布匹搭就克難的竹架牀談不上舒適,總比幕天席地強。
而且只要邵蘭生稍一動,就會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響,對確保三爺老實躺着頗有裨益。
“兄長,我…”
“閉上嘴好生歇息。”邵鹹尊着眉心,語聲瘖啞,似乎連轉頭都懶得。
“你不累我都累了。回去再説。”邵蘭生望了他好一會兒,才側過半身,不再説話。與屈咸亨的那場比鬥令所有人不敢置信,唯一不覺得意外的只有他自己。
邵鹹尊早就明白,這個半路出家的雜役絕非敵手。屈仔的武功就像是最最地道的青鋒照嫡傳,簡直比那幾個死板的師叔還要死板,從他伸手拉趙鹹誠的那一刻起,邵鹹尊就知這廝完了,在他心改良的不動心掌之前,屈咸亨--那時他還叫屈仔,既不是名也不是姓,就是個綽號而已--只能靠皮糙厚苦苦支撐,毫無招架之力。
屈仔沒受過門中的師長點撥,掌法套路或可自學而成,內功卻不能無師自通,然而他的筋骨卻是天生的柔軟強韌,能以極小的動作卸去勁道、化消衝擊,便如身負內功一般,耐打的程度倒是大出邵鹹尊的意料。
起先他每隔幾招才挾以一式改良過的不動心掌,但隨着屈仔越戰越勇,邵鹹尊的耐心逐漸消磨殆盡:這傢伙明明就不是自己的對手,卻像披了龜板似的,怎樣都不肯認輸,老着臉皮一徑纏夾!(可惡!)邵鹹尊決定結束這場無益且無聊的糾纏,場面倏然為之一變。
那是單方面的蹂躪打,簡直和私刑沒兩樣。屈仔頭破血,所經處黃沙赤染,令人不忍卒睹。
“掌門人!”季雅壯看不下去了,若非青鋒照於大比有着極嚴格的規範,他幾乎要跳下場救人。
“再打下去,要出人命了!認輸還不行麼?讓他們別再打了!”場中變化卻比師長們的反應更迅急。季雅壯語聲未落,邵鹹尊四式連環,心改良過的“數罟入洿”威力驚人,膝錘撞得屈仔身子騰空,仰頭甩開一道血鞭!
俞雅豔、季雅壯等均料不到有此殺着,未及防範。若植雅章修為尚在,或來得及出手,但此際説什麼都遲了。就在屈仔摔落地面、邵鹹尊揮掌竄前的剎那間,一抹翠影橫裏撲至,趴在倒地不起的屈仔身上。
邵鹹尊尚未看清來人之面,鼻端驀地嗅到一縷悉幽香,嚇得魂飛魄散,拼着身受內傷也要硬生生挪開,這一掌“河兇移粟”打在她起伏有致的嬌軀畔,毫無保留的勁力將地上青磚轟得四分五裂!
那人尖叫一聲,片刻才抬起一雙婆娑淚眼,顫聲道:“邵師兄!不要…不要殺人!你…你的樣子好可怕…”好。你説的,我都聽。你別怕。
邵鹹尊心想,張口卻沒能吐出半個字,腥鹹的鮮血湧上喉頭。那十三道勁力被他不顧一切地撤回三成,等於打在自已的身上,傷得比屈仔還重,眼前一黑,登時人事不知。
俞秀綿是俞師叔的獨生女,芳齡十二,邵鹹尊很喜歡她--這個説法其實不太準確,該説青鋒照上下每個血氣方剛的男兒,沒有不喜歡俞秀綿的。
人人都夢想後能娶知書達禮、美麗大方,卻又帶有一絲獨生女嬌氣的秀綿為,差別只在於敢不敢公開表罷了。
當邵鹹尊醒來的頭一眼,見是俞秀綿坐在榻緣,細細呵涼湯藥時,差點以為自己已登上西方極樂,天女相伴,不過如此。青鋒照一向規矩大,男女有別,禮教之防極嚴。但俞秀綿不僅是俞師叔的掌上明珠,掌門人也極是寵愛,什麼規矩一到她這兒就算沒了,她若吵着要來服侍湯藥,料想阻礙不多。
這令他欣喜若狂,氣血一衝,差點暈死過去。俞秀綿武藝平平,從父親口裏聽聞邵師兄的傷勢,乃因生生撤回掌力所致,認為是自己的錯,在邵鹹尊昏昏醒醒的這段時間,她衣不解帶盡力照拂,誰來勸也不肯離開。
邵鹹尊見她眸中血絲密佈,心疼不已,蹙眉道:“你幾沒睡啦?壞了身子怎辦?”秀綿掰着手指,來回幾遍都算不清,咧嘴傻笑:“不知道。我現下昏沉沉的,算不了啦。我…我先睡會兒。”咕咚一聲趴倒桌畔,不多時便傳來輕細鼾聲,宛若貓兒。邵鹹尊忍着笑不敢驚擾,見她背影纖細,股曲線卻玲瓏有致,猶如一隻圓的薄皮桃,忽覺這畫面美極,便是此刻即死,人生也不枉了。往後幾,秀綿天天都來,邵鹹尊如置身夢中,整個人暈陶陶的,遲了幾天才想起不對。
秀綿説他昏厥三,再加上醒來後這三天,今天已是第七。七之間,來看他的人未免太少,四天裏除了秀綿,沒有其他人來過。以掌門人欽點的“大師兄”同儕師長的表現也太冷淡了些,青鋒照的風氣説不上趨炎附勢,但儒門的繁文縟節一樣也沒少,送往來極是講究,此事委實太不尋常。只有一種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