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6章就算武功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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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道:“修習佛法能得神通,能解輪迴,死後往西天極樂…這些好處,諸位可能此生都不能修到,我不能欺騙各位。
然而業力隨身,所種的善因將得善果,惡因亦得惡果,不惟今生今世,甚至前世來生,以及諸位身邊的親人,都在這個輪迴之中層層相因,直到諸位修成正果,出輪迴為止。”低頭對莽漢道:“你
兒之死,以及你之獨生,輪迴之中早已註定,凡此種種皆因前由,乃至於後。你
兒與你的因果並不會斷在這裏,你修佛法不只是修自己,也為她們而修。如此,你可願意?”莽漢一抹眼淚,跪地而起。
“願意!但俺目不識丁、身無分文,卻要怎生修法?”那人道:“修行法門有八萬四千種,眾生皆可成佛,鳥獸蟲魚不識字亦無錢,佛也未曾捨棄。我教你最簡單的修行法門,只消心誠一念,口誦“南無阿彌陀佛”你思念女之時念,心覺
惘時也念。
睡前誦唸,醒時誦唸,行走坐卧均可為之,如此即可成佛。”
“就…就這麼簡單?”莽漢簡直不敢相信。
“就這麼簡單。”那人輕撫他頭頂,淡然道:“毋須捐獻金銀修廟建佛,不用供養僧侶,不必考慮自身所做功德的多寡,只消對阿彌陀佛本願懷有信心,誠心立誓發願即可。”取下頸間木珠,在風中慢慢捻起,口誦“南無阿彌陀佛”聲音莊嚴,令人起敬。周圍村人與民深受
動,不覺隨聲附和。這個唸佛法門對姿勢、所在等全無規範,心念一動,便能朗朗上口,
染力極強。
要不多時,全場數千人俱都念起了佛號來,嗡嗡響動的聲音宛若唱,伴着夕陽西斜,氣氛莊嚴肅穆,聞者無不動容。那人滿布塵埃的破舊鬥蓬在耿照看來,彷彿籠罩着一層聖光,淡淡的暈朧超
凡俗,也不知是不是餘暉映照所致。
與李蔓狂散發着死亡氣息的黑鬥蓬截然不同,那人的連帽白鬥蓬彷彿是光明的化身,自髒污的外表下迸出耀眼的光華,坦率淡然,撫了
民心中壓抑多時的悽楚絕望。
“這人…”芊芊喃喃説道:“是佛的化身麼?我在東海道,從沒見過這樣的僧人。”民們誠心念佛,將心中的思念、祈禱、希望與憂傷全寄託於簡單莊嚴的佛號,隨風遠遠送出,漸漸已毋須旁人引導。那人將木珠掛上頸間,拄杖轉身,逆着光朝耿邵二人處行來。
直到走入身前丈餘,耿照才得看清他的面貌。那是一張俊美得令人摒息、比女子還要悽絕豔麗的面孔。
他近間見過的俊美男子可多了,聶雨
、韓雪
不説,就連驚震谷的平無碧、路野
等,也絕對説得是“美男子”然而與眼前之人相比,簡直是天地雲泥之別。男子生得一雙絕豔的細長鳳目,鼻樑細而直
,嘴
很薄,抿着的線條卻帶着魅惑般的弧度,若非他低垂臉簾的神情充滿慈悲憐憫,耳邊還回蕩着適才莊嚴的佛號宣誦,只能説這張臉孔美麗到近乎妖異的程度,令人本能地想要避開。
芊芊一瞬間出
惘之
,握着他的軟腴小手卻不由一緊,喃喃道:“這人…生得好怪。像…像女人似的。”那人在他倆身前停步,低道:“外貌的美醜,只不過是皮相。
就像女施主對自己的容貌體態甚是不喜,在旁人眼中,你卻是美麗高貴,可愛可親。執着皮相,豈非是庸人自擾?”芊芊與他是初見,兩人在此之前,連一句話也沒説過,那人卻準確無誤地説中她心底之事,不由心驚:“難道…
他真的能聽見有情無情眾生的聲音?然而世上,哪有這種荒誕無稽的事?”那人轉頭對耿照道:“典衞大人,今幸而有你。要是換得他人統兵,只怕此刻籸盆嶺下,已是血
成河,絕難善了。慕容將軍近
所為最明智者,便是起用了耿典衞。”耿照見識過慕容柔的讀心異術,此人所展現的能耐,還未蓋過初見慕容柔時,尚不足已撼動少年典衞。
他直視對方那雙美麗無瑕的眼睛,微將芊芊遮護在身後,沉聲道:“敢問閣下高姓大名?適才對民所説,我很佩服,改
還想與閣下請教。”那人笑而不答,只説:“我要走啦。煩請典衞大人轉告將軍,這三川地界上的
竄災民,請放他們一條生路,莫要一意驅趕,我擔保他們在三乘論法大會之前決計不會惹事。請將軍好生準備,兩
之後,論法大會將在蓮覺寺召開。請。”説着拄杖邁步,徑往丘後桃林行去。
耿照聽得一頭霧水,雖隱約猜得此人的身分,卻覺匪夷所思,豈肯失之臂?急道:“大師請留步!若無寶號,實難與將軍
代!大師…”忽聽一聲朗笑,一人自坡嶺下信步拾級,怡然道:“無知少年!殊不知如此舉重若輕、老嫗亦解的佛法造詣,更勝大報國寺的學問僧麼?遍數東洲,也只一名琉璃佛子!”芊芊喜動顏
,喚道:“…爹!”無論東海武林,乃至天下五道“文舞鈞天”邵鹹尊都是令人無法忽視的名號。
若問當今江湖之人,誰可代表東海正道七大門派,不管是列七人榜、五人榜,甚且是三人榜,邵鹹尊都不可能被遺漏。
眾所周知:蕭老台丞年事已高,雷總舵主失蹤既久,杜掌門又閉關不出。鶴着衣雖為百觀共主,但天門自來是一盤散沙,徒眾良莠不齊,幾位副掌教各懷異心,自家人都未必肯買他的帳,況乎外人?
只有邵鹹尊善澤廣被,聲望隆,他若有心爭取,距離“東海正道第一人”的位置,也不過是三兩步之遙。
耿照是聞名已久,今識得芊芊,更對教養出這般女兒的人滿懷好奇,只見這位邵家主看似四十許人,身材頎長、十分清瘦,頗有幾分仙風道骨的味道。
生得面如冠玉,鳳目隆準,兩道劍眉斜飛入鬢,五綹長鬚風輕拂,甚是瀟灑飄逸。邵鹹尊名動天下,身家鉅萬,裝束卻與一般讀書人沒什麼差別,頭戴儒巾,冠後曳着兩條長長的飄帶,一身洗舊的青袍布鞋,外披一件半袖長褙子。
懸長劍,連文人間風行賞玩的摺扇也沒拿一柄,左肩後背了只藍布包袱,敢情還是自帶行囊,連僕從都不用。若説那被稱為“琉璃佛子”的兜帽僧人是妖異之美,容貌渾不似人間之物,那麼邵鹹尊便是血
凡軀,相貌倒十分符合常情的清癯秀雅,可以想見年輕之時,定然傾倒過無數名門淑女。
耿照心想:“難怪芊芊對外貌如此介意。無論臉形或體態,她與父親半點也不相像。”邵鹹尊緩步而來,並未施展輕功,想來是對“琉璃佛子”心懷敬意,未敢貿然唐突。
那人揭開兜帽,出一顆渾圓秀致的光頭,頂上戒疤宛然,果是一名出家眾。他對耿照合什頂禮,以邵鹹尊也能聽見的聲音道:“此番東來,朝野之間耳語不斷,為防多生事端,除了鎮東將軍之外,我不與任何官衙或武林門派接觸。適才諸語,煩請典衞大人為我帶到。貧僧告辭了。”不顧邵之既來,自顧自的往林間走去,片刻便不見蹤影。耿照見他步履穩健輕盈,卻説不準有無武功。佛子片言撫
千人之能,早已超越武功的範疇,就算一點武功也不會,也絲毫不影響他的
襟與智慧。
他那番話是明白告訴邵鹹尊:為免鎮東將軍生疑,也不讓青鋒照惹上麻煩,除了直屬將軍的耿照,以及離失所的央土難民之外,他不與任何人接觸,以杜絕謠言。
由此觀之:耿照先前的推斷與事實相去不遠,琉璃佛子的遲來雖造成人心之惶惶,為將軍增加不少麻煩,但他本人似乎並未特別針對慕容柔,所關切者僅止民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