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章亦步亦趨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面貌秀美的中年文士冷冷一笑,鋒鋭的目光直階下的盲眼老僧。
“我聽説“天觀”七水塵經常變化形象,見者事後描述,所言皆不相同,有的説是老人、有的説是青年,還是傳説是女子的。但這些“七水塵”都有個共通點…”法琛面帶微笑,只聽慕容柔道:“均是雙眼目盲。住持來此大發異論,是指望我相信什麼?”
“我聽説鎮東將軍有一項異術,能鑑別真偽,勿枉勿縱。將軍不妨相信自己的雙眼,便知老衲説的是不是真。”法琛低頭合什,拄杖起身,顫巍巍地朝廳外走去,沙啞的蒼老嗓音帶着一股奇異魅力,似乎能撫平心,令人昏昏
睡。
“佛國再臨,未必不是好事。八葉院若選中了琉璃佛子,三乘合一之,佛子即為法王。若八葉院不選佛子,妄稱三乘法王,佛子
命堪憂!將軍須儘快找出八葉使者,以免自誤。”遲鳳鈞見他跨過高檻,起身追問:“住持仍歸蓮覺寺麼?”法琛哈哈大笑,拄杖拂袖:“為尋法門入空門,已慣他山作本山。塵網依依三十載,蛟龍虎豹困井欄!”不見使什麼身法,倏忽自廳外兩名全副武裝的穿雲衞當中穿過,連程萬里也撲了個空,眨眼不見蹤影!在場嶽宸風反應最快,一見老僧起身,暗自運起“躡影形絕”卻遲遲等不到將軍的命令,驚覺不對,回頭暴喝:“將軍!”慕容柔如夢初醒,忍着頭痛
裂,撫額叫道:“攔…攔下!”語聲未落,黑氅已卷出廳外,只餘一抹殘影!不多時嶽宸風又回到廳中,
着將軍的鋒鋭目光沉默搖頭,身後鷹翼似的大氅這才“唰”一聲飄落。
慕容柔雖不懂武功,但法琛能以話語令他短暫失神,藉以身,其本領已不言自喻。嶽宸風的形絕雖厲害,然而差之毫釐失之千里,自非他的過失。
“罷了。”慕容柔行事雖苛烈,卻不輕易遷怒諉過,以手輕額角,皺眉道:“君喻,你持我的手令往谷城大營,調三千兵馬上阿蘭山,徹底搜查蓮覺寺,拘回所有人等,本將軍要一一詢問!”忽有一人急道:“將軍不可!”卻是遲鳳鈞。慕容柔身子不適,脾氣益發暴躁,森冷的目光一掃階下,這幾天兩人間看似相得的融洽氣氛頓時霧散煙消,點滴不存。
遲鳳鈞想起這位將軍大人的偏狹疾厲,心知犯了他的大忌,硬着頭皮越眾而出,朗聲道:“皇后娘娘不將至,蓮覺寺乃三乘論法的舉行之地,將軍派兵抄了寺院,須如何向娘娘
代?
依下官看,口出大逆不道之言者,也只法琛長老一人,由方才那首佛偈推斷,應是不會回寺了…請將軍明察!”符赤錦隔簾聽見,不覺搖頭:“慕容柔又不是傻子,難道真去抓什麼反徒?
他真正的目的非是逮人刑訊,而是搜一搜蓮覺寺,摸清那法琛老和尚的底,順便找尋有關八葉使者的蛛絲馬跡。”座上還有幾位越浦城的文武要員,也都紛紛出言附和,拼命勸諫。慕容柔也不好堅持,改口:“你派人找顯義來,我有話問他!若敢抗命,莫怪本鎮翻臉無情。”説到底,仍是不改盤算。
顯義斷了聯繫許久,遲鳳鈞先前才抱怨找他不到,要是一喚不來,慕容柔便要抓藉口抄蓮覺寺。
在場的越浦官員們終於明白:原來鎮東將軍是誰都不怕的。不怕官不怕民,不怕皇后,説不定也不怕聖上…若非行事還想博得一個堂堂正正、清清白白的名聲,這位東海一鎮簡直就是無法無天的狂人!
遲鳳鈞冷汗涔涔,仍不放棄。那些個越浦官員似受到撫司大人的勇氣鼓舞,連同這幾所受的委屈壓迫一齊發作。
原本畏將軍如猛虎的膽怯小羊,忽然與遲鳳鈞連成一線,在場雖無人開口,僵持的氣氛卻是自將軍入城以來所僅見。滿廳正陷入一片劍拔弩張的沉默,沈素雲突然開口:“將軍,妾身…妾身明想出城去拜佛。”她的喉音嬌
動聽,霎時
引了眾人的注意力。慕容柔略
不耐,本想隨意應付過去,陡地凜起,眯眼轉頭:“夫人想去何處?”沈素雲認真想了一想,輕聲道:“阿蘭山上最多古剎,我想多拜幾間。就去阿蘭山罷。”慕容柔終於確認
子的心意,抑住誇讚她的衝動,淡然道:“也好。我多派點人保護你去,免得遇上不軌的歹徒。還是你想讓耿典衞夫
陪你去就好?”沈素雲搖頭。
“耿大人出城去接獨孤城主啦,符家姐姐派人捎了信來,説過兩天才回。”她説的自是謊話,但慕容柔正是這番謊話的最大受益者,心裏只有歡喜,絲毫不疑。
他點了點頭,正道:“那好。我讓嶽老師、適莊主陪你走趟阿蘭山,多攜
甲保護,沿途慢慢參拜。”沈素雲明眸低垂濃睫輕顫,温順回答:“多謝將軍。”嶽宸風、適君喻對望一眼,眸底均忍不住
出得
,嘴角微揚,笑意十分驕扈。越浦官員們面面相覷,誰也料不到這名容貌絕世、嬌美柔順的少年夫人,竟能使出這等殺招來,一時無語。
遲鳳鈞明白大勢已去,頹然坐倒,出無奈的苦笑。***翌
清晨天未全亮,往阿蘭山“禮佛”的隊伍便已整裝待發,驛館內馬鳴弓響火炬熾亮,一片抖擻景象。適君喻從攜來的三十名“穿雲直”馬弓手中,再挑出十人組成護衞隊,加上程萬里、稽紹仁兩名旗令,人數雖少,堪稱
鋭中的
鋭,便要再從風雷別業挑出十二人來,也決計強不過這個陣容。
嶽宸風按伊黃粱所言,不再運功自療之後,果然其症大見緩解,一夜不曾嘔紅,欣喜之餘心亦一沉:“難道真如那伊黃粱所説,這傷若要治,非得大破而後大立?
我多年來費盡心機、迭有奇遇,方有今修為。若想從頭來過,哪有這麼容易?”反覆思量,徹夜未眠。
適君喻跟隨他最久,最知他脾,心想:“師傅甘冒奇險,走一趟蓮覺寺,可見伊大夫的話頗令他動搖。但眼下形勢,豈能容得師傅自費功體、重新練過?”須知五帝窟、五絕莊、將軍大人的重用恩賞、虎王祠的威名基業,乃至於身背赤烏角、惟命是從的殺奴,均來自嶽師的超卓武力。
一旦失去武功,這些可堪利用的資源將不復存在,只剩無盡的仇恨與麻煩。但嶽宸風是不能勸的。適君喻深知師傅的多疑,保持沉默才是座下弟子的本分。
三乘論法大會在即,還有尋回妖刀赤眼的軍令,於公於私,伊黃粱的第二個建議都不應被考慮。
嶽師聰明絕頂,心計城府非同一般,斷不會不明白其中的利害,問題是:嶽宸風無敵於東海太久了,暫時擱置“無敵於天下”的野心,是為了效命鎮東將軍,取得晉身之階。
不進則退,況乎專退?驕傲,是絕強之人才有資格犯的錯誤。他們自視甚高,不容許自身存有一絲絲的不甚完美--適君喻一方面希望師尊不要做出錯誤的決定。
然而心底深處又隱約覺得:無法容忍功體出現缺陷、終生難有寸進,寧可廢功重練的一代梟雄,才是他心中無敵於天下的“八荒刀銘”但這些掙扎絕不會顯於表面。
漆雕的使刀之手受傷不輕,亟需靜養,然而受傷的瘋狼依舊是狼,瘋起來便要砍人的病絲毫未變,唯一看得住他的只有李遠之,索
將他二人留在驛館,保護將軍。適君喻連夜派遣快馬,自五絕莊調出二十名武裝莊丁,命何患子於平明前入城會合,以補護衞隊人手不足。
慕容柔的貼身護衞任宣亦出現在隊伍之中,身跨駿馬傍着沈素雲的車駕,亦步亦趨,須臾未離。想來將軍心繫愛,加意派遣親信照拂,但慕容柔本人並未現身,彷彿是為了掩飾這趟“禮佛”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