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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沿路蜿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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眨眼間,偌大的殿堂裏風雲散,只剩一人一屍踞在中心,隨着大隊而來的各種旗、仗、坐具幾牀等,全都歪倒四散,留於原處,一望頗有繁華過眼之嘆。

談劍笏立在大殿的高檻外,探頭道:“魏老師,下官盤查過了,殿外並無鐵兵,也沒人拾到莫三俠的佩劍。適才…場面有些混亂,那柄劍落至何處,或許真沒有人看到。”魏無音環視四周,提着“赤眼”慢慢起身,一步一步走出殿門。眾人在雨中環肩瑟縮,被雨水打得渾身濕透,每人都是雙手空空,妖刀無從附身。

“妖刀…興許是逃走啦!”任宜紫嘟囔着,滿臉不豫。縱有金釧銀雪為她打傘,雨中畢竟濕冷難耐。魏無音搖頭。

“妖刀是“蠱”爭做蠱王便是這些妖物的至高目的。”他平舉紅豔豔的刀刃,似乎想以此引幽凝現身:“赤眼還在,幽凝絕不會善罷干休。它們眼中本就沒有“人”的存在,若不分出勝負、食一方,妖物決計不會離開。”電光一閃,雪亮的雷電映得魏無音面慘青,直如惡鬼一般。他指南車似的舉刀轉動,冷的目光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刀尖最終停在觀海天門一方。鹿別駕不冷笑。

“魏老師!你怨我將莫三俠正法、為東海除一大害,這便要借題發揮,來尋本門的晦氣麼?”魏無音面如槁木,藍灰的青氣爬上眉間,森然道:“被妖刀附過身的人,最容易成為妖刀所控制的屍主。幽凝若未寄附到新人身上,便只有回頭一途。”鹿別駕濕潤的漆黑瞳眸一轉,放聲大笑。

“既然如此,沐四俠怕是最有嫌疑之人!適才他也親口承認啦,早在莫三俠以前,他便是幽凝妖刀所附之人。”他見魏無音面灰敗,分明是身受重傷、強自壓鎮,説不定只是虛張聲勢而已,故意以言語相擠兑得這老匹夫自馬腳。魏無音仍是搖頭。

“不是他。”

“那還能有誰?你…”鹿別駕笑意忽凝,與魏無音對視半晌,搖頭:“魏無音啊魏無音,我殺你徒弟,你便要我那晏清孩兒的命麼?我殺人是為了江湖公義,魏老師殺人,卻是挾怨報復。”焦雷轟隆而至,鹿別駕一反常態,提高音量:“我那晏清孩兒被“不堪聞劍”所傷,就算你不動手,他也活不久啦!你是何等的歹毒,竟要羅織罪名,致人於死!他連起身喝一口水也不可得,如何能被妖刀附身?若不信,且看…”天門弟子們羣情憤,聽得十分專心,忽見他停了下來,臉頰微微動,神情極是怪異。天際又是一記電蛇竄下,眾人循線回頭,耀目的熾光裏,只見癱在胡牀上、全身纏滿繃帶的鹿晏清,顫巍巍的支起身子,手裏不知何時握着那柄幽綠閃爍的蘭鋒闊劍,慢慢站了起來,絲毫看不出是個命如風燭、行將就木的癱子。

左右都嚇傻了,有人‮腿雙‬一軟就地坐倒,彷彿連尖叫逃跑的力量都被取一空。

“我説過了。”魏無音的神靜得怕人,眯着鳳眼,微微冷笑:“被妖魂附身過的,一輩子都是妖刀的奴隸。”***諸位高手中,鹿別駕、談劍笏、沐雲等均已負傷。水月一門雖保有戰力,偏偏女子又無法持握赤眼…環視現場,已無一人一劍能與妖刀幽凝相抗。

魏無音面青冷,眉目不動,暗自提運內力。誰知丹田中竟點滴不存,虛得隱隱生疼,百脈如受冰封。

“本宮的絕學,當真是好生厲害!”老人無奈一笑,費了偌大工夫,勉強聚起一絲內息,全身真元空蕩蕩的若有似無,只比尋常婦孺好上一些。

他咬緊牙,眉梢滴汗,眯起一雙鳳眼,喃喃低語:“你們…若天上有靈,別隻顧着做逍遙神仙,再讚我一擊之力就好。結果了這廝,我便來尋你們啦!”凝力之間,眼前微微一花,似又浮現幾張狂歌痛飲、意興遄飛的年輕面孔,依稀見得有沉默寡言的唐十七,好些人的名字卻已記不起來…“既當此世,不問哀榮。浮塵盡處,雖死猶生!”(是…是誰?是誰在唱這支歌兒?)老人茫然四顧,只有他能聽見的慷慨歌聲此起彼落,就像附魔似的,直在耳畔盤繞不去,半晌才想起三十年前的那一夜,無論是七玄、八葉等外道異端,抑或正教裏一向水火難容的奇宮天門,眾人捐棄成見,團結一心,在壯行之前一齊舉杯,為拯救妖刀肆下的東境蒼生,飲下今生最後一盅…“乾了這杯,明朝不論生死,俱是英雄!”

“對!解民倒懸、捨生忘死,便是此世的英雄!”飲罷擲杯,清脆的碎瓷聲裏,不知是誰先唱起了這支歌。

低沉的歌聲如霜染鬢,徐徐侵來,一股悲壯碎了滄桑。回過神時,大夥兒已跟着齊聲相和“雖死猶生”的詞調隨風遠揚,一如獵獵搖曳的熾烈焰火。

(是他…起的頭吧?連在這種時候也要出風頭的,只有那廝了。)魏無音搖了搖頭,苦笑裏帶着一絲不屑的冷蔑,似要將餘音搖散。但,連如許難纏的“刀魔”褚星烈,最終也隨妖刀同葬深谷。

偏偏只有他,只他一個人,從慘烈的妖刀戰爭中活了下來。諷刺啊!老人仰頭,任由亂髮拂風,搖散一頭灰白。--死者若是英雄,那麼,活下來的…又是什麼?--在你們死去、留我獨活的三十年裏,塵世間究竟有什麼改變?

--浮塵盡處,雖死猶生…三十年了,活着的人可曾蕩平妖塵、綏靖四海,還是依舊渾渾噩噩,忘了那夜臨別的慷慨悲歌?--既要留我,又為何奪去我的青,教這副衰老殘軀,面對重生的妖刀?(説啊!

你們…你們這些個輕易便死的懦夫!給我…給老夫説個清楚!)老邁的琴魔狂怒起來,傷疲的身體彷彿正回應着這股無名之怒,他咬破舌尖,一股莫名的力量忽然湧現,離衰疲的眼中迸出鋭光。

就在同時,纏滿繃帶的鹿晏清一躍而起,猶如離弦的地母神箭,飛也似的揮刀而至!自幽凝現身以來,屍主的動作從未如此迅捷!眾人只覺白影一晃,眨眼已至魏無音身前,誰也看不清來路,更遑論出手。魏無音咬着畔一絲殷紅,卻將赤眼收在左脅後,幽凝“唰!”一聲挾風電,眼看就要劈開他的額頭--就算翻遍普天下各家各派的拳經劍譜,也找不到拿頭擋刀的路數。

妖刀似沒料到琴魔這樣的高手,竟會以頭相就,鹿晏清劍勢微微一偏,泛着青綠妖芒的蘭鋒闊劍劃過魏無音的左肩,拉出一條長長的口子,裂創橫跨頸側,鮮血而出!

“師尊!”沐雲眥目嘶吼,手腳並用撲向前去,只恨相距太遠,救之不及。眼見場中兩人即將錯,魏無音忽爾抬頭,幾乎是貼面冷笑:“妖物!可知英雄義士,絕不輕易便死?”語音未落,一道瀲灩紅光自袖底飛出,由下至上,貼着鹿晏清的右脅直削至左肩,刀鋒幾乎勾入頸窩鎖骨!鹿晏清“砰!”一掌打中他的口,及時借力倒翻出去,落地時一屈一蹬,動作快如螞蝗,拖着蘭鋒劍遠遠掠開。

雙足連換,毫不拖泥帶水,幾個起落間便消失在夜幕的彼端。(逃…逃了?妖刀竟逃走了?)魏無音被打得跌入雨地泥窪,翻腕一撐、沾地即起,拄着赤眼刀勉強站穩,鋭目四掃。

只見一地潑漆也似的怵目紅漬,沿路蜿蜒而去,直至遠方。怪的是:血跡並不相連,而是一團一團的濺灑落地,其間相距六、七尺,倒像是有人故意提着水桶、每隔三五步便往地上傾倒血污似的,十分詭異。

他適才一劈,本擬將鹿晏清斜向斷首,令妖刀不及轉移,沒想到妖刀變招忽然加快,超過原本的觀察計算,這才落了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