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隨風遠送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耿照撫着雕板沉思,心中一動,抬頭四望,忽然起身奔至角落,翻過一尊斜倒破損的千手觀音,果然背後裙角處缺了一塊,形狀恰與那木片相吻合。
木片原是一個狹長凹槽的蓋子,那凹槽的大小深度,正好容一部佛經收卷藏入。耿照心中嘆息:“看來,聶冥途終究找到了他要的東西。卻不知那經書裏寫得什麼?”眼看天將大亮,他在娑婆閣外圍巡了幾匝,不見有什麼暗樁,又想:“天羅香一向有回頭收埋門下遺體的習慣,必定派人回來。”在林中揀了棵繁茂的老樹棲身,忍着飢渴疲倦,監視閣子內外的一舉一動。誰知一直等到了傍晚時分,夕陽即將西沉之際,才有班的集惡道小鬼前來。
耿照早一步避入閣樓橫樑間的隱密角,挖了個覘孔向外窺視,不久便見油彩繪面、綠袍聳肩的鬼王,策着骨如柴的烏騅追風馬狂奔而來,風風火火的模樣與前夜嬌潤的混血女郎判若兩人,全然無法加以聯想。
重要的囚犯逃跑了,偌大的集惡道卻無一人察覺,陰宿冥氣得發抖,揮劍斬了兩名負責守衞的頭目,命眾小鬼沿山搜索。想也知道,這不過是亡羊補牢之舉,拖延了這麼久的時間,效用極其有限。
耿照見她踩着厚底官靴的步履有些不穩,暗想:“是你累昏了,沒能起來審訊聶冥途,怎又怪罪旁人?”他不知集惡中人修練陰功,本就習於躲避白。鬼王間若無命令,眾小鬼便躲在陰寒處呼呼大睡,養蓄鋭。此番走了聶冥途,的確是昨夜耀武揚威之後、間宿衞太過大意所致,那兩名鬼卒頭目躲到山下飲酒作樂、蹂躪婦女,死也不冤。
那四具天羅香的女屍被陰宿冥收了去,耿照一路跟蹤扛屍的小鬼來到覺成阿羅漢殿,陰宿冥命人抬出冰獄鐵箱,喚來麾下的冥渾屍老解剖屍體,研究下手之人的武功路數。
先前死在林中的一干小鬼屍首,也並排在大殿之上,莊嚴肅穆、金碧輝煌的阿羅漢殿,飄散着衰腐難聞的死屍氣息,猶如阿修羅場。
那冥渾屍老生得十分矮小,肌膚生滿怪疣,頭頂童山濯濯,膩滑的皮膚泛着不自然的青紫,再加上肥短而彎曲的腿,看來便如癩蝦蟆化成了人形,十分陰森。
他着一口細如筷箸的銀刀,利落地將四女開膛剖腹,從脂肪堆裏翻出臟腑,細細觀視聞嗅,對陰宿冥道:“啓稟鬼王,這四女乃是死於天羅香的“洗絲手”、“玉截蟬指”之下。
洗絲手是天羅香的入門基礎,不算什麼上乘武學。其套路六十四式,本門百鬼簿中早已蒐集完全,只是心法不明,僅能發揮三成威力。
“那“玉截蟬指”卻是《天羅經》中的絕頂功夫,近一甲子以來不曾聽聞有人會使,百鬼簿中僅錄得一招。此間的六種手法全是初見,一擊取命、招勁皆巧,堪稱滿載而歸。”
“這麼説來,殺人者是通《天羅經》的高手了?”陰宿冥蹙眉道。
“該當如此。”屍老舌尖一舐,嘿嘿笑道:“蚔狩雲那老虔婆的修為不壞,可惜老了,殺人的卻是血氣暢旺的青年人。天羅香門眾甚多,卻沒聽説有什麼人才,要將玉截蟬指使到這等境地,除非是蠨祖親來。”陰宿冥重重哼了一聲。
“我還沒尋她的晦氣,她倒是先踩上門來啦!就算是“玉面蠨祖”雪豔青,劫了集惡道的人,本王同教她吃睡不得!”袍袖一揮,森然道:“傳令下去,查出天羅香最近的據點,每劫它個三五人來,須得抓活的,由本王親自審問!”隨侍六鬼之一的負屈鬼領命而下。冥渾屍老“哦”的一聲,出心癢難搔之,頻頻手。果然陰宿冥續道:“…問完還沒死的,由屍老處置。”斜睨了他一眼,森然道:“這一回,須拷問出洗絲手的正宗心法,補全百鬼簿的記載。唯面目不可有缺,須辨得清清楚楚,每顆頭都要送回天羅香去,直到雪豔青把人還為止。”
“屬下遵命。”天明之際,陰宿冥才又跨上追風瘦馬,搖搖晃晃出了阿羅漢殿。眾小鬼將殿內洗刷乾淨,冥渾屍老移走了殘屍,除了空氣裏一絲若有似無的脂肪臭氣,大殿裏空蕩蕩的一片,彷彿什麼也沒發生過。
耿照抱着一絲渺茫的希望,想象自己鑽回大佛肚裏的密室睡上一覺,再睜眼時便會看見一張笑的絕美嬌靨,明姑娘又拎了什麼好吃的東西,又或好看的衣裳,新浴起的髮梢還滴着晶瑩的水珠,整個人如玉雪一般可愛…
為了這一份痴望,他不敢離阿羅漢殿太遠,白便在大佛腹中的密室練功。入夜則搶在陰宿冥移駕之前離開,或躲在樹上,或在能遙望殿中動靜的某處屋檐角,天明才又乘隙鑽回密室睡覺,如此過了三。陰宿冥果真説到做到。她每天抓回三五名不等的天羅香弟子,施以酷刑拷問,起初耿照為了掌握明棧雪的行蹤,就近聽了幾回。
後來實在覺得太慘,眾小鬼們逮回的弟子層級又低,問不出什麼,往往捱不到天亮就死了,索遠遠避開,不忍再聽。將人拷死了,陰宿冥便教小鬼割下頭顱,附上一紙青蝠血箋,扔回逮人的天羅香據點。
七玄在三十年前的妖刀之亂後,滅的滅、隱的隱,本已元氣大傷。戰後,實力最強的狐異門又被正道七大門派連手剿滅,並稱七玄雙璧的門主“鳴火玉狐”胤丹書、“傾天狐”胤野夫婦雙雙遇害,魔消道長,實已到了極處。
近年還敢打着派旗幟四處擴張勢力的,七玄中便只有天羅香一家。集惡道去抓了天羅香的弟子來,恰恰是狗咬狗一嘴,耿照出身白影城,一向以正道自詡,原該穩坐樹頭,看這些魔外道自相殘殺。
但陰宿冥的拷問手段着實太狠,幾次耿照都想掠下樹去救人,須將指甲刺入掌裏,直刺出血來,才能提醒自己不可衝動,萬勿失了理智。
到了第三天夜裏,約莫陰宿冥也問煩了,擄來的那名天羅香弟子已奄奄一息,用了幾樣不輕不重的刑,便由冥渾屍老處置。耿照本在樹頂默默監視,聞言不汗豎起:“給那冥渾屍老,豈不是生剖了她?”待陰宿冥率眾離去,忙躍上大殿屋脊,掀開壁板摸進橫樑,赫見殿中一座光滑石台,一名赤的少女四肢被張成了“大”字,腕踝以鐵環鎖起,細白的脯不住輕顫着,兩條細腿白皙筆直,平坦的小腹活像是仰翻過來的小白鼠,高高賁起的陰覆着茂密柔軟的細。
冥渾屍老拿着尖細銀刀,作勢在她兩邊的鎖骨及間各劃一刀,嘿嘿笑道:“小姑娘!你有沒見過自己的心,生得什麼模樣?待會我將你的腔子剖開來時,你便能看見啦!”少女簌簌發抖,彷彿連喊叫的力量也無,烏黑亮麗的恥被細白的雪肌一映,倍顯神。耿照心想:“集惡道中人如此殘毒,我若坐視不管,與他們有什麼分別?罷了罷了!”銀牙一咬,縱身躍下橫樑,低喝:“住手!”***為防解剖時血氣衝出,隨風遠送,阿羅漢殿中門窗緊閉,冥渾屍老乍見一條白影自梁間躍下、開聲喝止,還以為是什麼天羅香或五帝窟的好手闖了進來,誰知竟是一名年輕的小和尚,生得濃眉大眼、黝黑結實,相貌卻是不識。
他對七玄中的名人瞭如指掌,可不記得有少年僧人模樣的成名高手,生滿凸疣的暗青醜臉上微一冷笑,怪眼斜乜:“你是什麼東西,敢來壞你爺爺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