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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6探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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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6】、探親這是方靜好嫁進容家之後第一次回自己曾住過的小村子。只是。這一次還多了一個人。她側過臉看了斜倚在軟座上的容少白一眼。

柳氏答應她第二天便啓程回老家,並叫容少白陪她一起來,原因很簡單,女婿還未見過岳父大人,如今岳父大人病重,這也在情理之中。叫方靜好微微驚訝的是容少白似乎想都沒想就答應了。

想起媽説的那番話,她心裏不微微泛起一絲別樣的情緒,口道:“謝謝。”

“謝什麼?”容少白愣了一下,回過頭來。

“謝你去求娘讓我回來。”她道。

他眉心微微蹙了一下,嘟囔道:“讓你回來的是娘,又不是我。”車廂裏陷入沉默。

馬車顛簸許久,方靜好開簾子,一片巨大的湖映入眼簾,湖邊,寂寞的飄蕩着一隻小船。一時,她有些恍惚,湖波盪漾,彷彿一人清澈的眼,初見時的一幕幕在腦海裏慢慢掠過。孤影單隻的小船上,那人頭頂着碧綠的荷葉,晶瑩的珠順着頎長的脖頸緩緩滑落一片碧波中。不着痕跡。他微閉着眼,嘴角勾了一絲恬靜的淺笑。她本是先看見那抹淺笑的,但揮之不去的卻是他的那雙眼睛,漆黑如墨,深邃的如同浩瀚的星空。

她一動不動的望着窗外,容少白的目光好幾次彷彿不經意地落在她身上,又飛快的別過頭去,片刻之後,卻又忍不住移過目光去,只是,方靜好卻彷彿入了神,絲毫不覺有人正看着她。

幾番之後,他自己都忍不住有些懊惱,騰的站起來,坐到車頭去。

不一會,方家村到了。馬車緩緩駛進去,一路上引了不少村民的目光,都停下來竊竊私語。幾個提着籃子的少女還對坐在馬車頭上的容少白不斷偷偷的打量着。容少白倒不管不顧,也不知道在想什麼,懶散的撐着身子,任由她們好奇羞澀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直到看到那間茅屋,方靜好才微微舒了口氣,茅屋還是老樣子,茅屋裏的人呢?她跳下車正要走進去,胳膊卻被一人緩緩挽住,她腳下一頓,扭頭看了身邊的人一眼。容少白挑挑眉:“第一次見岳父,總要做做樣子。”她哭笑不得,正要出手,卻見不遠處忽然過來了一大羣人,為首的那老頭笑容諂媚的道:“不知是四少爺和四少大駕光臨,無怪乎昨夜裏村子上空祥雲漫天,真真叫方家村蓬蓽生輝啊!”方靜好愣了一下,才看清這老頭有些面,居然是村長方九叔,她頓時冷下了臉,方九叔見了她的表情有些訕訕然,立刻對着容少白道:“四少爺一路辛苦,不如先去寒舍坐坐,也好讓大家為四少爺和四少接風洗塵。”容少白蹙蹙眉,看了方靜好一眼,方靜好皮笑不笑道:“我是來看爹的,不是來做客的。大家請回吧。”方九叔老臉頓時有些掛不住,他適才聽聞容家四少爺和四少來了,立刻召集了村子裏的人又是殺豬又是開酒,還顛的出來相,就是想拍一回這麼多年“衣食父母”——容家的馬。誰知道馬拍在馬腳上,顯然,她方靜好還對自己把她抓回去的事耿耿於懷,於是,他可憐兮兮的看着容少白:“四少爺,酒席已經擺好,這…”容少白本不理他,似乎那麼大羣人是空氣一般,只是拉着方靜好的手走進去。方靜好也樂得不再敷衍,便隨着他走進屋去。留下方九叔一羣人站在門口,一人試探道:“村長,不如進去看看吧?”

“進去?”方九叔道,“還不被裏頭的潑婦趕出來?她那嘴裏吐不出象牙,要是叫四少爺四少知道了,誰有好果子吃?”他惱怒的揮揮手道:“散了散了,還看什麼看!”一羣人才失望的散了。

簡陋的屋子裏,一個枯瘦的老人緊緊閉着眼睛躺在牀上,身子微微哆嗦着,如一片秋風中的樹葉,方靜好心中一慟,走到牀沿蹲下來喊了聲:“爹…”方老爹依舊一動不動,方靜好心下一沉,正試着想探探他的氣息,卻聽一個尖細的聲音道:“做什麼做什麼?!”她手下一頓,站起身才見一個布衣裳的女人從門外走了進來,遠看也有幾分姿,只是走進一看,已是年華老去了。此刻她叉着瞪着眼,眼珠子在方靜好和容少白身上來回晃着道:“切。又是哪裏來的?老孃告訴過你們,方老頭要休息,別天天在這裏耗着,以為攀上了容家便能一步登天!之前也沒見你們這幫兔崽子這麼上心!”方靜好一時怔住,容少白卻一下擋在她面前道:“你誰啊?”

“我誰?”那女人細眉一挑,點着容少白的鼻子道:“小兔崽子,連姑也不認得就來攀親戚?這方家村現在誰不知道我豆腐西施!”方靜好頓時無語,了口氣才道:“我不是想知道這個,我想知道的是,你為什麼會在我爹的屋子裏?”

“我為什麼會在…”豆腐西施話説到一半,愣了一下,“什麼…你爹、你是…”

“我是方靜好。”豆腐西施咂咂嘴,半響才道:“你是方老爹的女兒方靜好?”她立馬看了容少白一眼,“那你是…那個花花公子容四少?”容少白的臉立刻變得有些尷尬,咳嗽了一聲算是回答。…片刻之後,方靜好才知道了一些事情的緣由。豆腐西施閨名叫姚小巧,本是附近牛頭村的人,幾個月前她村子裏免費瘟疫,她丈夫死了,她一個人好歹逃了出來,來了這方家村幹起了老本行——賣豆腐。方老爹行動不便,便經常託她送些豆腐蔬菜來,一來二去。竟也對她生了依賴之心,她便時常來照看他,賺點小錢。

而方靜好的那封信,方老爹因為在病中並未看到,也是姚小巧託村裏的教書先生幫忙回的。只是這些天村裏不知怎麼得知容家四少也許是要回來,便時不時有人想來攀些關係,送了不少禮,雞鴨牛羊的一大推,都被姚小巧趕了出去。所以適才姚小巧看見他們,便把他們當做了村裏那些上門討好的。

方靜好想起剛才姚小巧叉着悍婦一般的模樣,心想怪不得方九叔他們只在門外並未跟進來。看來是個潑辣的人物。她望着面如金紙的老爹皺了皺眉:“我爹怎麼樣了?”姚小巧噯了聲道:“村裏的大夫都來看過了,説是熬不過這個夏天了,這段子夜夜唸叨着你的名字呢,還好你來了,也算見上最後一面了。”方靜好心裏一沉,怔怔的説不出話來。姚小巧在旁説道:“前些子還好,還能吃些質,現在索昏睡過去,滴水不進一天了。”

“姚…”她看了姚小巧一眼道,“姚姨,麻煩你打些水來,我來喂。”姚小巧噯了聲,經過容少白身邊的時候還朝他拋了個媚眼,扭着肢進去了,片刻拿來一碗清水。

方靜好拿着水怔了一會,橫了橫心,含了一口水喂方老爹,容少白挑了挑眉,不知是想起了什麼,臉竟變得有些彆扭。

方老爹喝了水,也許是嗆着了,劇烈的咳嗽起來,方靜好拍着他的背,好一會,他那幹皺的眼皮才微微抬了起來,彷彿油燈枯竭般看了她許久,終於動嘴喚了聲:“靜好…”

“爹,是我,我來看你了。”方靜好不由得鼻子一酸。

“真的是靜好,爹不是做夢吧?”老爹乾枯的手摸上她的臉頰。

方靜好輕輕握住他的手:“不是做夢,真的是我,爹,你放心,不會有事的。”她頓了頓道,見他人瘦的已是皮包骨,不由得辛酸,“爹。你都病成這樣了,哥哥呢?他怎麼沒在?”方老爹道:“兒前些子回來過一趟,住了幾便走了,説是鎮上的鋪子不景氣,要去外頭做生意,他沒去容府跟你道別麼?”方靜好心裏咯噔一下,方來真的去了外地做生意麼?但願如此。嘴上卻道:“哦,我差點忘了。”方老爹點點頭,關切的看着她道:“靜好啊,你好不好?爹對不起你啊,也對不起你母親,爹這就去找你母親跟她賠罪去了。”

“爹!”方靜好嗔道,“我很好,前幾還寫了信回來呢,想是你病着,姚姨沒能給你看。”方老爹慈愛的拍拍她的手:“過得好便好,爹這心裏就踏實了。爹的身子爹自己知道,怕是熬不過幾了,爹能在臨走前再看到你心裏是説不出的高興。”

“爹…”方靜好眼眶紅了。

方老爹雖不是她的親爹,總是照顧過她一陣的,也算是她在這個世間唯一的親人了,而此刻…她心裏堵,緊緊地握着方老爹的手,方老爹又咳嗽起來,她連忙拿起牀邊的帕子,拿過來一看竟是一灘殷紅的血,頓時手一顫,“爹你歇息會,別説話了。”

“不行。”方老爹息道,“爹再不説怕是沒有時間了,你母親…在喚我呢。靜好啊,你是個好姑娘,和你母親一樣好,你母親命苦,爹希望你好好的過下去,待我走了,就去後山把我跟你母親埋在一起…”方靜好含淚點頭。

方老爹的目光搜尋着什麼,那姚小巧倒也識趣,早就走了,只剩下容少白不尷不尬的站着,方老爹眼睛忽然亮了亮:“這是…”方靜好順着他的目光望過去,看到立着的容少白,遲疑了一下,終是道:“爹,這是女兒的夫君,少白。”方老爹眼裏出一絲欣,吃力的招着手道:“來,少白,來。”容少白走過去,看着方老爹伸出的手,愣了一下,伸過手去。

方老爹拍拍他的手,然後,把方靜好的手拉過來,疊在一起。方靜好怔了怔,容少白低着頭看不清神情。只聽方老爹道:“少白啊,靜好是個好孩子,她為了我這個沒用的老頭子,為了這個家付出的實在太多了,就當是我這個將死之人求你,求你後好好待她,別叫她受了委屈。你、你可答應?”方靜好頓時凝注,不敢去看容少白。半響,卻聽他説道:“岳父大人放心,我…一定會好好待靜好,不叫她受半點兒委屈。”方靜好猛地抬頭,正好容少白也側過臉來,他的眼睛在微弱的光線下亮晶晶的,竟透着一絲別樣的温柔。那一刻,她有種説不上來的覺,啪,一滴淚終於滾落下來,落在三個相握的手上。

方老爹欣的點點頭,把他們的手緊緊合在一起:“靜好,去看看你母親吧…”方靜好還未來得及回答,方老爹卻吐了口氣,彷彿倦極,慢慢閉上眼,片刻,手緩緩滑了下去…

“爹——”方靜好軟軟的跪下去。

方老爹就這麼走了。這個勞了一輩子的老人臨走前是安詳恬靜的,甚至邊還帶着一抹笑意。

方靜好順從他的意願,將他和子葬在一起。這是方靜好第一次見到她“娘”的墓碑。墳頭長了一些新草,墓碑上刻着她的名字:方阮氏木棉。

阮木棉,阮木棉…她娘居然叫木棉。木棉花的木棉麼?她忽然有個念頭,這個早逝的女子是否也像孫嫂繡的木棉花一般,素淨美麗?

黃土慢慢將人埋沒,黃白的紙錢漫天飛舞。方靜好緩緩跪下去磕了三個頭,轉身,容少白也跪了下來,和她做了一樣的動作。

村裏的人都來了,圍在一邊,看着她做好一切,方九叔上前道:“靜好啊,節哀順變。”方靜好禮節的點點頭:“大家也都累了一天了,早點回去歇息吧。”方九叔本想舊事重提,但見她眉目倦極,神情蒼白,想想終是死了爹,況且還有很多事要靠她,不好得罪,便把話生生了回去,帶着人離開了。

忙碌了一陣,已是天黑。

方靜好不發一言收拾了屋子,容少白跟在她身後,幾次想説點什麼,卻找不到機會。而姚小巧卻悶悶不樂的坐在牀沿上,見了她,張了張嘴。

“姚姨可是有話要説?”她開口道。

姚小巧臉上頗為訕訕,手道:“我在這裏無親無故的,老爹待我女親生女兒一般,倒也習慣了,一下子…噯!”方靜好心如明鏡似的,淡淡地道:“這些子多虧了姚姨照顧我爹。”她從懷裏拿出一些銀兩,“這些是我謝謝姚姨的。這屋子雖然破舊,但也是爹住了一輩子的,我捨不得賣掉,可也不能常住,姚姨可否替我照看這屋子?”姚小巧一聽,頓時點頭道:“好好好,四少一句話。”順手把銀兩接了過去。

方靜好道:“我也累了,今晚就在原先的屋裏過夜,姚姨請自便吧。”姚小巧歡天喜地的走了。

方靜好看了一眼容少白道:“天那麼黑了,鄉下路不好走,今天是回不去了,委屈你一個大少爺要在這住一晚了。”容少白道:“你住得我怎麼就住不得了。”邊説邊朝後院走去。

方靜好怔了怔,站起來,也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