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5交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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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廳裏有一段綿長的寂靜,彈曲的雖然還在彈曲,但那樂聲已經非常不和諧了。接着,大家都張望着,伴着一些看戲似的嘆聲,低低的議論開了。似乎已經有人認出了容少白,“容家四少”的聲音此起彼伏。
容少白的表情僵在臉上,片刻眯了眯眼:“怎麼,這也是你跟娘學的?”他像一隻被惹怒的野獸,眼裏帶着危險的信息,一步步靠近她,伸出手。
方靜好仰了仰頭,一動不動的盯着他,容少白的動作頓了頓,竟被她的表情得有片刻的遲疑,下一秒,他的手便突然被另一雙手不輕不重的抓住,他抬頭,看到韓澈。
兩道目光在空中錯,韓澈看了一眼容少白的右臂淡淡道:“四少爺還是回去先把傷口處理一下。”容少白目光一閃,才覺到右臂上傳來的陣陣疼痛,低頭一看,剛才鷹眼老大的子彈雖然擦身而過,但卻劃破了他的皮膚,此刻一動,傷口裂開來,火辣辣的疼。他咬咬牙,哼笑一聲:“韓少是關心我還是關心別的人?”韓澈沒有答話,容少白瞄了一眼方靜好歪起嘴角,從牙縫裏蹦出幾個字:“看不出來,你還有些本事,讓我們清高的韓少爺為了你出頭。”佞一笑,“啊,你説,要不要我大度些,休了你,好讓你們雙宿雙fei?還是你就喜歡偷偷摸摸才刺?”方靜好盯着他,緩緩抬起手,容少白眼睛立刻眯起危險的弧度,低啞道:“還想打?”話音剛落,他的臉上又結結實實的捱了一巴掌,這一次,他完全忘了反映,他沒想到她居然會真的來第二次。
方靜好的手僵直在半空中,半響,才慢慢放下來,上前一步,容少白估計被剛才第二個巴掌懵了,居然後退了一小步,待反應過來又覺得有些難堪,冷笑一聲,一動不動的站着,方靜好忽然伸手抓過他的手,去找那條項鍊,容少白眼一瞪,下意識的握緊手,一來二去,忽然嘩啦一聲,那條項鍊散落一地。所有人都怔住了。
方靜好的身體僵了僵,機械般的蹲下來,緩慢的,小心翼翼的拾起那些散落的斷鏈,四周沒有一點聲音,她的動作猶如五十年代的黑白電影,緩慢、沉悶。
然後她把項鍊緊緊捏在手心,站起來盯着容少白:“第一個巴掌,還那天在桃苑的事,第二個,是今天的,我容忍你不代表我好欺負,從今天開始,你給我的,我會一樣樣還給你,你最好記清楚。”語氣平靜的有些壓抑,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已經快到達極限了。她可以容忍他侮辱她,但不可以容忍他侮辱許懷安,那是她最珍貴的東西,是她在這個時空唯一擁有回憶的東西,那段時光對她來説是生命中無法取代的,她不能容許任何人玷污它!可是現在,這條充滿了回憶的項鍊變成了一堆碎片,當它在午後的光中緩緩散落的時候,她彷彿覺得心也跟着破碎不堪。
“懷安,對不起對不起…”她心裏默默唸着,沒有去看任何人的表情,轉身走出龍門。
一陣沉默之後,韓澈看了容少白一眼,蹙了蹙眉,也離開了。剩下容少白怔在原地,半響,從鼻子裏出了口氣:“瘋了!”文嬌龍一直沒有出聲,此刻走上來看了看他的傷口:“還是回去好好養傷吧。”
“死不了。”容少白瞄了一眼右臂,懊惱的皺皺眉,懶洋洋的道。
文嬌龍目光轉,輕笑一聲:“還跟個小孩似的,出了那麼大的事,你家裏不會聽不到風聲,如果他們找到龍門來叫我人,我還怎麼做生意?”容少白怔了怔,文嬌龍已經拍了拍他的臉頰,低聲道:“乖,聽話。”肩上的蘇輕輕掃過容少白的下頜,轉身上了樓,容少白的目光隨着她的背影,嘲諷的笑一聲,眼底竟有一絲受傷的情緒。
馬車飛快的朝容府駛去,車上,方靜好望着窗外的風景一掠而過,手中緊緊拽着那條項鍊,不出一聲,韓澈的目光偶爾落在她身上,她的臉上沒有太多的表情,甚至看不出喜怒哀樂,他輕輕的動了動眉心。
到了容府,方靜好跨下馬車便走了進去,等候在門口多時的桃心眼睛一閃,看到她鬆了口氣連忙上前扶住她:“少沒事吧?”她輕一搖頭,正要往裏走,桃心又道:“少…太太吩咐,你一回來就去大廳見她。”韓澈緩緩走下馬車道:“扶你家回去休息吧,太太那裏我去。”
“我去。”方靜好忽然道,她把手心裏的東西放進懷裏,“走吧。”徑直朝大廳走去,桃心錯愕了一下,趕緊跟了上去。
前廳裏,柳氏坐在中央,他的身邊,是一個兩撇鬍子的男人。而葛氏、沈氏、宋氏、胡氏都到了。見到方靜好進來,柳氏對她點點頭道:“靜好,這是巡捕房的馬探長,你們應該見過了。”方靜好抬起頭,見那位馬探長便是剛才在龍門咒罵着追出去那位,微微欠了個身,緩緩坐到了自己的位子上,馬探長回過禮,轉頭對柳氏道:“是馬某手下的那批飯桶辦事不利,叫四少爺和四少受驚了。”
“哪裏。”柳氏淡淡的道,“是犬子不懂事,給馬探長添麻煩了,還要馬探長親自跑一趟。”馬探長呵呵一笑:“這是我分內的事,太太放心,我一定將那幫得罪四少爺的土匪捉拿歸案。”
“那就有勞馬探長了。”柳氏波瀾不驚的道吩咐道,“媽,叫廚房多加些菜,我要好好謝謝馬探長。”馬探長立刻站起來:“不不不,馬某還另有事,就不打擾府裏了。”忽然,門外跑進來兩個人,方靜好一看,是葛熙然和容紫嫣,葛熙然看見她頓了頓,容紫嫣則微微了口氣,看了一眼柳氏輕聲道:“大娘,四哥沒事吧…”葛氏眼睛一閃,一把把她拉過來,沉聲道:“沒見家裏有客人嗎?一個姑娘家莽莽撞撞的像什麼樣子!”容紫嫣立刻低下頭,拽着衣角不説話了。
柳氏淡淡道:“好了,她也是關心少白。”葛氏白了容紫嫣一眼,沒好氣的道:“你三哥沒事,放心了吧?”方靜好注意到葛熙然的神情在聽到這句話之後才放鬆了一些,不心裏一動。
馬探長自容紫嫣走進來的那一刻開始,眼光便不時的打量着她,此刻一笑道:“這位就是五小姐了吧?”葛氏扯了一下容紫嫣道:“紫嫣啊,這位便是救了你四哥的馬探長。”容紫嫣一怔,才微微福下去。馬探長連忙伸出手,卻又縮了回去,笑道:“五小姐不必多禮。”容紫嫣抬起頭,正好撞上馬探長的目光,覺得那道目光有些讓人害怕,猛地垂下眼,站到一邊去,馬探長卻彷彿被人點了一般,眼神直勾勾的看着她。
柳氏眉心不易察覺的微蹙,咳了一聲:“金枝,代我送送馬探長,既然馬探長有事要忙,我便不強留了。”馬探長這才回過神來,自覺有些失態,清了清嗓子道:“那馬某就告辭了。”隨着葛氏走出了大廳,到了門口,還不忘回過頭來看了容紫嫣一眼。
待馬探長走後,柳氏站起來道:“媽,叫廚房準備開飯吧。”不一會,容少青、容少弘也回來了,方靜好自始自終沒有説過一句話,葛氏戳着筷子,終於忍不住道:“四媳婦,少白出了那麼大的事,得整個柳眉鎮都快知道了,聽説你也去了龍門,回來了怎麼連句話都沒有?不知道家裏有多擔心嗎?”一屋子人靜了下來,都望着方靜好,方靜好放下筷子,忽然笑了一聲,這一聲笑,把大家都懵了,葛氏更是眼睛一瞪,朝柳氏道:“大姐你看看,像個什麼樣子,回來沒個代,對長輩問話不理不睬也就算了,自己丈夫出了那麼大的事居然還笑得出來…”
“二姨娘,你真的是在擔心少白嗎?”葛氏的話還未説完,方靜好便道,她臉上的笑容維持不變,目光灼灼的看着葛氏。
一時間,葛氏怔了怔,宋氏心裏也打起了鼓,第一次見面她就是被這雙小小的眼睛盯的忘了要説什麼。
半響,葛氏才提高了聲音:“當然是擔心少白,你…你這是什麼意思?”沈氏擔憂的看了一眼方靜好輕聲道:“二姨娘,四弟妹也受了不小的驚嚇,還是…”葛氏立刻跳了起來:“受了驚嚇?受傷的可是少白,我們容家本來就人丁稀薄,少白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她擔待的起麼?自古以來,三從四德,孝敬公婆、以丈夫為天,這是為人兒媳最基本的,她倒好,目無尊長,還放着受傷的丈夫自個兒回來了,像個沒事人似的。”方靜好桌面下的手緊緊的拽了起來,容少白身子金貴,難道她就必須要替他擋了那一槍,然後滿身是傷的回來,或者乾脆死了才對?何況,就算她那樣,葛氏一定還會找其他的話説,她不是擔心容少白,只不過是一直看她不順眼,要找茬而已。
她猛地站起來,一瞬間,桌子上的人都嚇了一跳,葛氏也沒料到她會忽然站起來,動了動嘴:“你…”
“目無尊長?”方靜好冷笑了一聲,“二姨娘既然知道這句話,也該知道長次有別,娘是一家之主,她老人家還未問話,二姨娘是不是太急了?”葛氏猛地一怔:“我…我是代大姐在問你話!”
“代嗎?”方靜好盯着她,“不是什麼都可以代的,話可以代,其他事呢?譬如當家人的位置。”她的意思很明確,葛氏的心思她算看明白了,雖然礙着柳氏是當家主母,對她有所忌諱,但無時無刻不想往上爬的,恨不得讓兒子掌握錦繡織,而自己連柳氏的位置也代了。本來那是容家的事,她懶得去管也管不了,但現在她心裏藏着一把火,她承認自己是有些失去理智了,葛氏偏偏還不放過她,她要招惹她是嗎?好,那她就奉陪。
果然,方靜好的話一出口,廳裏都沒了聲音,葛氏更是臉都白了,她瞄到一邊的胡氏邊帶着笑意,不由得怒火沖天:“你…你別仗着大姐寵着你就無法無天了!”
“娘辦事公正,不存偏袒之心,做的對自會賞,做錯了自會罰,所以靜好從不敢放肆,二姨娘這麼説,莫非是覺得娘執管容家的方法都錯了?”方靜好緊緊的盯着葛氏。
葛氏張了張嘴,臉鐵青,拿出帕子擦擦汗,極力想裝鎮定,微微顫抖的手卻出賣了她,她故作委屈的向柳氏道:“大姐,你、你看她都説的什麼話!”柳氏一直沒有説話,此刻沉了沉眉:“夠了!”掃了一圈四周道,“下個月便是老夫人壽辰和旌表揭牌的儀式,你們都好好準備準備,不要整閒着只會生事!”説完,由媽攙扶着進去了。留下一屋子的人面面相覷。
下個月是老夫人的壽辰?這個消息倒是方靜好第一次聽到,那旌表揭牌又是什麼儀式?她懶得去想,站起來,朝門口走去。
經過葛氏和宋氏身邊時,剛才一直不敢開口説話的宋氏橫了她一眼道:“四弟妹好凌厲的一張嘴,不過你別以為光説幾句話大娘就會聽你挑撥。”
“那是三嫂以為。”方靜好看着葛氏和宋氏低聲道,“從我進門第一天提議用公雞拜堂,到那天蒸房的事,我本來也不明白到底哪裏得罪了二姨娘和三嫂,直到在柳苑門口聽到了一些話才明白過來,至於説的什麼,二姨娘和三嫂應該心知肚明,不用我多説了吧?”她笑一下,微微提高聲音,“如果你們看我不順眼,大可以讓容少白休了我,大家自在,否則、別再玩這些把戲!”葛氏和宋氏壓沒想到那天會隔牆有耳,更沒料到方靜好會把話挑的那麼明,一時間愣住了。方靜好已緩緩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