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前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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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也沒注意到。”她搖搖頭,淡淡道:“不過秋天容易掉頭髮,也沒什麼。”
“沒什麼?”他幾乎咆哮,“你是傻子嗎?這麼大把大把的掉頭髮居然沒發現?!”他的手捏地她生疼,可他眼底的暴怒夾雜着心痛、焦慮、關切,似乎渾然沒有考慮到掩飾,又或者本來不及掩飾,就這赤luo的落入她的眼睛裏,她的心竟是驀地震動,喉頭一酸,説不上話來。
這一刻,她竟不由得想把事情全部告訴他,想把她要做的事全部告訴他,想全身心地信任他,然而那些話梗在喉間,最終卻只是傻傻地站着。
幾秒鐘過後,容少白才意識到自己用力彷彿太大了,立刻放開手,眉卻不自覺地擰了起來:“你的食譜呢?”
“做什麼?”
“讓我看看!我要看看你到底吃了些什麼!”他眯着眼,語氣不容拒絕。
這本是她想要的,可是她還是猶豫了一會,容少白卻已翻箱倒櫃地找起來,然後,在她桌子邊的櫃子裏找到了那張食譜。
他瞪着看了一會,也看不出什麼端倪,抬頭看了她一眼:“你這幾天都吃這些?”她點點頭,彷彿自顧自喃喃:“難道是這些菜不適合秋天吃…”容少白還沒等她説完,便攥緊了那張食譜要出去。
“你做什麼?”她攔住他。
“去找錢大夫問問,這些菜有沒有什麼不對勁。”
“現在都深夜了,你知道錢大夫住哪?”她愣了一下問。
他搖搖頭:“不知道可以去問娘。”
“娘早就睡了,這麼晚,別去打攪她了。”她連忙道。
“不行!你都吃了那麼多天,萬一是不乾淨的東西怎麼辦?”他沒有思考,口而出,頭也不回地朝外走去,一轉眼便消失在夜中。望着他的背影,她不由得凝注。
另一邊,胡氏正匆匆趕往了菊苑,關了門一坐下便問:“你不是説跟方靜好走的近麼,最近中午她天天變化着菜式,你可知道是為什麼?”菊萍眼珠子不易察覺地微微一轉,道:“好像是有那麼一回事,好像她説…是嘴巴淡,所以想換些新鮮的。”
“誰要聽這些?”胡氏一笑,尖尖的指甲往菊萍臉上一戳,“我的三少呀,你可要機靈點,照説你也是做了那麼多年下人了,主子的想法多少是能揣測些出來的,可別以為現在身家不同了,自個做了主子,就不用動腦子了,以後想有好子過,都得要多份心,四少可不像我,我這個人哪,誰跟了我一天,我總是忍不住要貼心貼肺地對她好,四少,是個理智的主兒,你看,桃心剛走那會,一滴淚都沒見掉,才過了沒幾就吃那些個山珍海味,早把伺奉了她大半年的丫頭拋到腦後頭去了!”菊萍冷冷地聽完,臉上被胡氏指甲劃過的皮膚微微的疼,面上卻並未有一絲異樣,只是道:“二少這會兒來找我…可是怕…四少有了?”
“有了又怎樣!”胡氏被人揭穿,不住惱怒,“生個啥出來還指不定呢,何況能不能生下來,還是個未知數!”
“可不是嘛,”菊萍附和道:“這件事是真是假還不清楚,二少何必在意?何況,二少也説了,四少是難以琢磨的主兒,這幾我故意示好,都怕她起了疑心,怎麼敢多問?問了,怕是偷雞不着蝕把米,還得慢慢來。二少這幾也別來這兒了,被人看見了總會傳些話出去,待四少放下了戒心,到時,不是都在二少的手心裏捏着了麼?菊萍,還要仰仗二少的照顧呢。”胡氏沉片刻,覺得她説的也有些理,一時説不上話來,又關照了幾句才悶悶地離開,留下菊萍邊慢慢泛起一絲冷笑。
胡氏離開的時候,初秋的深夜裏,不知何時開始下起淅淅瀝瀝的小雨,不一會,一輛馬車飛快地駛進容府,她望着那濛的雨絲,心裏不知為何泛起隱隱的淒涼與不安來,只看了那馬車一眼,心底紛亂,沒再多看,就回了屋。
馬車剛停下,容少白就從上頭跳下來,接着,錢大夫提着一隻藥箱,正跨下車來,容少白快走幾步,又折返回去,拉住錢大夫道:“錢大夫,你能不能快些?”錢大夫望着容少白衣衫浸濕卻難掩焦急的模樣,不覺一愣,恍惚想起了自己年輕的時候,他透過雨絲,望了一眼遙遙的梅苑,嘆了口氣。
“什麼兔啊,大閘蟹啊…”容少白飛快地道,“噯,那張食譜你也看了,到底有沒有哪裏不對勁?”錢大夫微微蹙眉,卻又忍不住輕笑:“四少爺,這一路你已經問過老夫不止百遍了,都説了,要等看到四少才能下定論。”
“我看你是心中有數,卻不肯説。”容少白説了一句,腳下卻沒停。
錢大夫微微一怔,這位四少爺,誰説他什麼都不上心?他不懂的事,也許是因為不在意,不想知道罷了。
錢大夫心中的確有數,他看了那張菜譜之後便有了點數,只是,這件事蹊蹺,他想先見見柳氏。可被容少白一手拖着,他畢竟年輕氣盛,自己竟掙不開,不覺到了桃苑。
容少白見了桃玉就問:“四少呢?怎麼樣了?”桃玉有些納悶,還是道:“這麼晚了,四少自是睡了,還吩咐了,最近睡得淺,別去打攪她。”容少白怔住:“她沒什麼不對勁麼?”桃玉搖搖頭:“沒什麼啊。”錢大夫從旁道:“四少爺,既然四少睡了就別吵醒她了,如果四少爺實在不放心,就給老夫隨意安排一處住處,有了事只需叫喚一聲便可。”容少白想了想,叫了桃玉帶錢大夫去了別院。自己則轉身走進屋去。他心無旁焉,直奔方靜好的屋子走去,本沒注意到隔壁屋子裏頭亮起淡淡的燈光,一個人影一動不動的立着,半響一聲若有若無的嘆息傳來,燈滅了。
方靜好躺在牀上,屋外的動靜,包括他們之間的對話,她都一字不落的聽見了,她是故意吩咐桃玉別讓人打攪她,因為這齣戲要緩一緩才夠火候。然而這一刻,她的心卻微微的搐了一下,下一秒,門輕輕被推開,她輕輕地閉上眼睛。
沒有一絲聲音,卻能覺到一個人的氣息,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竟已悉了他的氣息?對於她來説,他本和一個陌生人無異,甚至比陌生人更尷尬一些,他們之間的關係,一直是不上不下的。
她屏住呼,以為他過一會就會走,然而,那種覺並未離去,卻好像越來越近,然後,她耳後忽然拂過什麼,帶着一絲濕意,彷彿是窗外的雨,冰涼中,卻有一絲温熱。
手指輕柔地入她的髮間,彷彿是來回撥着,又像是梳理,她身子微微一僵,忽然聽到一聲細不可聞的嘆息。
一晃而過,被雨聲沒去。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打在梅苑外的芭蕉葉上,發出冷清的啪啪聲。
柳氏站在窗前,手中攥着一張食譜,一陣風帶着雨絲吹來,她的肩膀微微的起伏,不知過了多久才道:“建章,確定麼?”錢建章望着她的背影,輕聲道:“憑我多年行醫的經驗,應是錯不了了。”他見她背對着自己,腳下一動,她卻已轉過身來,眉宇間有些濕意,不知是疲倦還是厭倦,輕聲道:“這麼多年了,我只當他是得了不得而知的怪病,沒想到竟是如此。”他看着她的樣子,心底酸澀:“這件事,你準備如何?”她不語,半響才道:“靜好的身子…”他道:“明我便給她診治,要看個人身體的底子,好在她吃那些食物還不太久,應該是無礙的…你放心,我不會叫她有事。”最後一句話極輕,柳氏猛地轉過頭來,忽然幽幽地道:“你曾問過我,可有後悔當初的決定,有,每當這種時候,我便是後悔的,可是,走過一步,便只能走下去,要想回頭,已是來不及了,建章,我只能走下去…”錢大夫眼角的皺紋緩緩舒展開來,這一刻,他彷彿看見了年輕時的她,把心底的話與他傾訴,他輕喚一聲:“依華…”柳氏的眉角終於也顫抖起來。
密密麻麻的雨掩蓋了整座容宅,沒有人知道,夜下,有多少人快樂,多少人痛苦,又有多少訴不清也道不明的無奈與哀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