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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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序更迭,數不盡花開花落,一年容易,又是冬盡來。姑蘇城外,虎丘道上,遊人如織,得在踏青去,偷得浮生半閒,固人生一大樂事也。
在賞心悦目的遊人羣中,有兩匹健驢,馱載着兩位年輕人,蹄聲得得,狀至飄逸,正向虎邱輕馳而去。
從閶門到虎丘,去路非遙,揚鞭輕馳,不消片刻,兩人來到虎丘山腳下,離蹬下驢。前面那人稍一整衣衫,便回頭對後面那位書童打扮的人説道:“祁福!你就在這山腳下等候,待我遊遍虎丘,即行返回旅店。”那名叫祁福的書童,垂手應道:“相公要早去早回,免得祁福焦心等待。”那位年輕相公微微一笑,説道:“這次我要遊遍天下名山大川,每到一處,必要興盡觀賞,你這樣叮嚀再三,豈不是叫人掃興麼?”祁福連忙説道:“相公斯文人,從未出過遠門,在這種山野之地,是不宜久留的,祁福受老主人之命,只好提醒相公要早去早回。”那位年輕相公微微不再言語,邁步登上山道,飄然向虎丘而去。
沿途憑弔過試劍石,觀賞過虎丘劍池,就古蹟憑弔,虎丘尚不乏可看之處;可是,若是欣賞風景,令人有“名過其實”之,虎丘沒有獅子林亭園之勝,沒有滄亭觸人幽思,沒有拙政園花木扶疏之美,那位相公略帶着一絲失望的心情,信步走到劍池之上一座古塔近前。
周圍斷壁殘垣,附近野草叢生,驕陽當頂,一塔孤零,倒引起這位年輕相公一點詩意,頓時心裏想道:“登臨古塔而小虎丘,下瞰無餘,倒是一件樂事。”當他想到此處,再留神眼前,這府古塔實在是太破敗了,蛛網塵封,野草封蔽,縱目其間,雖然是正當中,也令人有一種陰氣沉沉之。
如此古塔,難保沒有爬蟲毒物之類,隱身其間。一個身具武功的人,登其上,也要不寒自粟,何況這位相公還是斯文一脈,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
可是,這位斯文相公,卻有一身阻量,而且豪有江湖俠士之風,心裏一經決定的事,就豪無畏縮之意,邁步入內,拾級而上。
如此登到第五層的時候,已經是氣不已,俯瞰下面,行人如蟻,頓生頭暈目眩之。
這位年輕相公閉上眼睛,心裏暗自呼喚着自己的名字説道:“祁靈!如此區區一座古塔,尚不能盡登其頂,狂論遊遍天下名山大川,豈不自欺太甚?”想着,立即拽衣挽袖,再登六層,直到第七層合級不到五、六步,抬頭但見有一方木板,掩着入口處。
祁靈當時毫不猶疑,舉起雙手,原來拼着自己一點力氣,要託開這塊木板,好讓自己更上一層樓,以窮千里目,誰知道這塊木板竟已腐配得經不起一觸,竟在祁靈伸手輕輕一託之下,應手而起。
就在祁靈移開木,正準備拾級而上,登頂層的時候,從腳下出一來,祁靈好生奇怪,並彎朝中一看,不由大驚,連連後退幾步,原來他所見到的是兩俱乾枯的骷髏,祁靈壯大着膽子朝兩俱骷髏看去,忽然發現身邊的木板上刻有:有緣見我二人者,自是天意,意爭霸武林,可推翻骷髏,破其身便得武功秘芨”祁靈看完便抬頭向兩具骷髏看去,心裏不自覺地起了一陣躊躇,自語説道:“推翻遺體,枯骨零散,死者何辜?
一點仁心頓起意念之間,祁靈搖搖頭,再向衣襟上接着看下去。
“來人如不願推翻遺體,害及枯骨,則速返下古塔頂層,唯願保留死者安靜,請掀動靠近梯口處一塊木板,掩梯口,我二人雖身在九泉,亦深謝意。”祁靈看完這塊衣襟上的記述,再對兩具骷髏看之再三,茫然地搖搖頭,長嘆一聲説道:“若無其他隱衷,也就算了。古人説得好:橫朔賦詩,淚灑臨江,固一世之雄也,而今安在哉?我祁靈無意爭霸武林,何至於拆人屍骨至支離破碎而取得秘芨?”祁靈長嘆而罷,對兩具骷髏深留一瞥之後,便自拽衣,按衣襟上的所示,拂開梯口灰塵,果然有一塊板平鋪在地上。
祁靈立在梯口,掀起木板,赫然在木板之反面,又有幾行大字:“能入此塔,是謂有緣,能覓得藏書,是謂有智,通令不傷及遺體,是謂有仁。有人如此,正是我二人所盼求之良才,秘芨藏於檐外第五個風鈴正對瓦楞之下,伸手可得。得到秘芨之後,對我二人生平所為,自然瞭若指掌。”下面另有一行小字:“二人體下,已藏有暗器,不可移動,以免誤傷。”看完這塊木板上的敍述,祁靈不郵地打了一個寒噤,他不深深覺得這兩位武林前人用心良苦,惟恐所傳非人,更深深體會到,為人常存一點仁心,是安身保命之道。
就是在這一念之間,為爾後祁靈行道江湖,為鐵杖僧和千手劍洗刷冤屈之際,少多少血,少傷多少生靈,此係後話,按下不表。祁靈頓生一股警惕之意,再起一片虔誠之心,恭恭敬敬地對着兩具骷髏再拜,暗自祝道:“弟子祁靈,今偶上古塔,幸得兩位前輩武學秘芨,後若有才進,當深懍今教訓,潔身自勉,斷不敢為非作歹,有負兩位前輩之用心。”拜罷起身,便向窗口走去,默數着第五個風鈴,伸手摘開瓦楞,果然應手而得一個黃布包袱。
布包幾層,都極其緊密,外面雖然稍被風化所損,裏面卻是完好如初,祁靈一層一層打開包袱,裏面兩本布簿,顯然是書寫這兩本秘芨的時候,為時急迫,衣為紙,刺血為墨,記下一滴一點的武功口訣。
第一本布簿,封面上書:“劍、杖、拳、掌、內、外武功秘芨”拿開第一本布簿,第二本布簿上,觸目驚心地大書:“鐵杖僧千手劍秘芨。”其下還有兩個小包;約莫是丸藥之類的東西。
祁靈放下第一本秘芨,撇下兩小包丸藥,先自取過那本秘芨,就倚在窗口,仔細地翻閲起來。
雖然蘸血書衣,每一個字卻都是寫得筆畫不敬,清晰異常,足見書寫這本秘芨的當時,他們仍然是保持着平靜的心情,在敍述內心的隱痛。
後來祁靈索靠着牆壁坐下來,在那裏三次重閲,臉沉重,神莊嚴肅穆,掩卷閉目良久。霍然,翻身而起,走到兩具骷髏當中,抱説道:“兩位老前輩慨然以稀世靈藥留贈,不世武功相傳,而不求師徒名份,祁靈自是不敢有違兩位遺命,祁靈願以良心血在此面對兩位老前輩遺體留下誓言,如能習得一身武功,仗義武林,行道江湖,願以有生之年,為兩位洗刷不白之冤。”祁靈躬身拱手道罷心聲,不住自語説道:“祁福忠心,回程定令老父生憂。孩兒不孝,但待三年之後,再返故里,侍奉晨昏。”説着話,便按照第二本布簿上所記載的方式,端然趺坐,靜心凝神,然後取出那兩個小布袋,傾出其中一粒大如龍眼、作腥紅的丸藥,頓時清香撲鼻,神為之一振。納於口中,津自生,餘香滿齒,化作一股暖,緩入腹內。
不稍片刻,祁靈坐在那邊遍身汗出如淋,只覺得渾身筋骨發脹,孔為之擴張。
祁靈知道丸藥有靈,藥發作,越發不敢稍有動掣,緊記着書中所記的要訣,舌尖上頂,緊咬牙牀,雙手覆於小腹之上,提氣上升,凝神一志,心無旁驚。
這樣坐着頓飯光景,渾身熱愈來愈盛,漸漸地祁靈已經深到頭暈目眩,渾身筋脈裂,奇疼難忍,昏倒地上。
不知道經過多少時間,祁靈又自悠悠醒來,睜開眼睛一看,陽光耀眼,滿塔金黃,想來已是一夜過去。
祁靈翻身起來,但覺得神清氣,步履輕盈,渾身筋骨舒展,有着無比的輕快之。
俯視塔下,只是為時尚早,依舊無人,祁靈拍去身上灰塵,小心翼翼地揣起兩本布簿,藏好剩下來的一顆丸藥,再度拱手躬身,默祝道:“祁靈此去一切按照兩位老前輩遺書所示而行,如能習得武功,定然不食所言。”默祝已畢,邁步下塔,用木板蓋好頂層進口之處,走出這一座古塔,面朝陽,光芒萬丈,古塔沐浴在朝陽裏,也散發着老勁蒼之勢,塔頂琉璃,也閃出從未有的耀眼光彩,與虎丘劍池,相得益彰矣!
離開姑蘇虎丘,北上出陽澄湖,越揚子江,取道魯境,直達東嶽泰山。
這是一段悠長的旅程,也是一段艱險的跋涉,尤其入魯境之後,從臨沂入山,穿過白馬關,前往泰山這一段行程,山道崎嶇,途中行人稀少,以祁靈這樣一個斯文一脈的書生,從未出過遠門,如今單身獨闖,而且身上還攜帶着蓋世絕技抄本秘芨,確是一次危險重重的旅行。
幸而事之利弊相連,也就因為祁靈是斯文書生,不識江湖風險,而且沿途風霜,已稍掩祁靈那種英俊秀的面容,落魄斯文,不易惹人眼生,如此一路之上,減少無限的麻煩。
歷經風塵,飽嘗跋涉之苦,歷時匝月,在祁靈身上盤纏即將花完之時,泰山已經在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