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mdas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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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樣冷的冬夜裏,雪積在路邊幾個禮拜都沒化開,她被厚厚的棉服包裹着,恨不得連眼睛都藏進圍巾裏去,當時就聽到陳耀的腳步聲,踩在空寂的路上,似乎地上還有水,所以有輕微的啪噠啪噠的響聲。
明明那個時候燒得暈暈乎乎,但偏偏耳朵比以往更加好使,她坐在自行車的後座上,除了能聽見自己沉重的咳之外,似乎還能聽到陳耀的呼聲。
她忽然心頭髮酸得很想淚,只為着在這個寒冷的時候,還有一個人陪在自己身邊,與她氣息融。
後來到了校醫院,她本沒有力氣,全程都被他抱着,從看診到住院,再到掛吊瓶,她雖然難受地閉着眼睛,但知道他始終都在自己身邊。彷彿那樣便安心了,手指輕輕勾住他的手,好像那一點温暖就能從指間蔓延到全身…
那個時候陳耀極輕地親吻着她的額頭,安撫説:“不會有事的。”她就選擇全心地相信他,一定不會有事…
護士在門口叫名字,肖穎動作有些遲緩地睜開眼睛,燈光懸在頭頂似乎都是明晃晃的,她坐着反應了好半晌,才撐着椅背晃晃悠悠站起來。
腳步都是虛浮的,明明是堅硬的地磚,此刻卻深深淺淺如同走在棉花上。只是兩三步之後,她便覺得,心臟跳得很快,幾乎透不過氣來,她以為自己再接下去便會暈倒,誰知手臂卻在下一秒被人輕輕扶住。
其實葉昊寧也很詫異,這個時間這個地點,竟然會再次見到她。一個月前她突然闖進他的包廂,不但打斷了一個重要電話,而且還稀裏糊塗地誤將他認作是另外一個人。
葉昊寧承認,自己那天或許是真的很無聊,所以才沒有立刻澄清真相。當肖穎做自我介紹的時候,他的第一反應是做推銷或者拉保險,可接下來卻又不太像,因為很顯然,她看起來臉皮不夠厚,並且似乎並不怎麼情願的模樣,連笑容都那樣勉強。
他這才知道她應該是認錯了人,可又突然不想告訴她,只覺得面前這個年輕的女孩子有一種傻乎乎的純淨,就好像一朵一直養在温室裏的小花,受慣了呵護,竟然沒有惹上一點塵埃。
他其實早就看出她的尷尬,卻反而更加饒有興趣。燈光下他看着她的眼睛,原本只是出於基本的禮貌和尊重,可是不知怎麼的,後來竟然發現她的雙眼極為靈動,烏黑而又明亮,黑矅石一般,在説話的時候閃動着清透的光,又似乎璀璨。
中途他甚至有一點恍神,彷彿真被引了,隨後看見她接到電話驚訝發呆的樣子,愈發覺得可笑。所以才會在最後主動報上自己的名字,並不期待能夠再度相見,但至少他覺得她足夠有趣,打發了原本很安靜的一餐飯。
可是此時眼前的肖穎,卻與那完全兩樣,面灰敗得早已失去靈動的神采。
他扶住她的胳膊,大致掃了一眼便問:“你病了?”見她似乎還沒緩過勁來,不由得又伸出另一隻手探上她的前額。
果然,觸手滾燙。
結果醫生一邊寫處方一邊責備:“怎麼這個時候才送來?”葉昊寧坐在一旁,無話可説。
醫生又抬起眼睛看了看他,目光掃過他虛扶着肖穎的手,語氣緩和了一點,重新低下頭去在病歷簿上寫草書“…一會兒先去吊兩瓶水,我再開些藥給她。年輕人現在完全不注意休息和飲食,所以抵抗力才會越來越差。”葉昊寧點頭説:“謝謝。”冰涼的藥水一滴一滴滑進血管裏,肖穎才像終於緩過來一些,看着一旁站着的年輕男人,她皺了皺眉,明明記得這張臉,可是突然想不起他叫什麼。莫非真是燒糊塗了?
最後只好簡單地説:“多謝你。”
“不客氣。”葉昊寧微微俯下身,也不知從哪兒多拿了個枕頭,替她墊在手下,又問:“需不需要通知什麼人?”
“不用。”或許是正病着,她的聲音突然低下去,比平裏低了許多,細細的幾乎聽不見,她側過頭去閉上眼睛,強自微微牽動嘴角“也不用麻煩你了,等下我可以自己回家。”她躺在葉昊寧要來的單人病房裏,單薄纖細的身體隱在被單下面,神蒼白疲倦。過了一會兒沒聽見動靜,她以為他已經走了,心中這才突然哀慼,那些彷彿遙遠其實又不算太遠的回憶再次如同藤蔓一般無聲無息地纏繞上來,漸漸扼得她不能呼。
她將臉貼在枕邊,很快還是覺到眼角沁出的濕意,越湧越多,卻似乎沒有力氣抬手去擦,也並不想阻止自己痛痛快快地一次淚。
可是,就在這個時候,臉頰邊突然覆上低涼的觸。或許是因為她正發着燒全身都燙,所以才會覺得對方手指冰涼。
她下意識地瑟縮了一下,卻仍舊緊緊閉着眼睛,一動不動,只有長長的睫在極輕地顫抖。
“我不想讓人以為是我欺負了你。”葉昊寧的聲音在頭頂響起,仍舊帶着一點漫不經心,然而在這樣的夜裏卻顯得格外低緩温柔,又似乎極輕極暗地在嘆氣。
多麼奇怪!也曾有女人在他面前哭得梨花帶雨,可他從未像此刻這般,彷彿有點無奈,又彷彿不知所措。
他的手指在半空停了幾秒,終於還是不輕不重地劃過沾有淚痕的地方。
可她還是不看他,隔了一會兒,只是再次低低地説:“謝謝。”第十四章兩瓶藥水吊完之後,肖穎才終於恢復了六七分的神,坐在葉昊寧的車裏,她故意將頭轉到一邊,其實心裏多少有點不好意思,剛剛竟然就那樣當着他的面淚,多麼丟人!
而且這個時候腦筋清醒過來,她早就成功地記起了他的名字,想到那天酒店包廂裏他在燈下似笑非笑的神情,她不暗暗嘆氣,只不過見了兩次,卻次次都被他看笑話,未免也太門了吧。
車子從醫院的停車場開出來,肖穎索開始裝睡,而事實上也真是有點困了。凌晨兩三點鐘,萬籟俱靜的,倘若不是這樣一鬧,她原本正應該躺在鬆軟的大牀上,補回過去幾天因為出差而失掉的睡眠。
車裏更靜,連空調都關掉了,葉昊寧轉過頭瞥了一眼,便恰好看見玻璃窗上隱約的倒影,有一點點模糊,卻愈發顯得輪廓柔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