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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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你,”老卒子伸手過來,水墨眯眼一看,一個銅牌正在他乾枯的手掌上泛着微光“這是…”水墨不明所以地看着老卒子。
“你拿去,迅速返回大營,稟告長勝軍馮將軍,説明赫蘭人會攻擊此地,意圖繞過安雅河谷,應該意在突襲太平關,而黑虎軍守衞放棄抵抗逃走了!這令牌可以給你做通關證明。”水墨眉頭一皺,黑虎軍為什麼撤離她並不明白,但是經過這幾個月的戰陣,她也知道臨陣逃是什麼罪名。既然黑虎軍敢把這些賤卒放在這裏,就是踱定他們沒人能得以生存去密,這也是為什麼剛才劉二説那番立功鬼話時,她忍不住嘴角的嘲諷。
現在老卒子讓自己去搬救兵,顯然是給了自己一個光明正大逃離此地的理由,為什麼?平時他跟自己並不親近啊?
“先不提你為什麼讓我去報信?黑虎軍定然有人留在附近看守我們,而且就算報信順利馮將軍派兵過來,這一來去得需三天時間,估計那時候赫蘭人早就攻破此地,你也斷無生理!”水墨目光炯炯地看着老卒子。
老卒子眼中的神情顯示他越發覺得有趣,掃了一眼躲在乾草垛後面的魯維,剛才就發現他了。這小子就知道躲着,卻不知道身後的影子早就把他賣了,老卒子微微一笑“你不拋棄兄弟,我喜歡!”水墨有點想翻白眼,怎麼又是這個理由,跟顧邊城的一樣,魯維什麼時候變成護身符了?不能拋棄親人兄弟是常理,身為現代人的水墨,這種觀念已經深入骨髓。但在這個刀山血海的戰場上,似乎變成了一種難得的美德。
“如何?”老卒子笑眯眯地問,水墨看看一旁的魯維,他顯然動心了。心下無奈,只能長長地出了一口氣,伸手把令牌拿了過來。老卒子見她拿了令牌之後轉身走,又突然想起什麼似的説“忘了説一句,這個令牌只能一個人用!”説完背手而去,不去管水墨和魯維什麼表情。
“阿維,記住老卒子説過的路線了嗎?”水墨一再地叮囑着。魯維連連點頭又心裏不安“阿墨,要不然還是你去…”不等他説完,水墨立刻打斷了他“原因我跟你説過好幾次了,我馬騎的遠不如你,現在報信需要速度,我留下來自然有辦法能夠拖時間,而你不能,再説此去未必就是生路,你一定要小心黑虎軍的阻攔!”水墨快速地説完之後,立刻拍了一下馬股,這是老卒子故意留下來的一匹戰馬,説是生病,其實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戰馬訓練有素,悄無生響地開始奔跑,蹄子上包裹的燈草麻布,讓他落地沒有半點動靜。魯維依依不捨地回頭看向身影越來越小的水墨,雖然她自信滿滿地保證有信心能夠拖過三天,但是自己還是心慌至極,只能一再告訴自己,快跑,拼命跑,一定要跑出去,一定要帶人來救水墨!
看着遠去的魯維迅速消失在夜裏,水墨輕輕出了一口氣,她一轉身,有點吃驚但也不算意外地發現老卒子正站在她身後不遠處。老卒子顯然想説些什麼,水墨不容他開口,直接問“劉二搞定了?”老卒子一愣,雖然這話聽着生僻,但還是能理解水墨的意思“唔,他不睡上個三天三夜是醒不來的。”水墨點點頭又問“您確定其他人都會聽我的?不,是聽您的。”老卒子笑了“除了劉二這個黑虎軍的細,其他人當然都聽我的!”水墨聽到這話一怔,隨即釋然,怪不得劉二一個勁兒的鼓動他人留下,而老卒子能活到這把子歲數,自然也不是就靠老天爺的。
“你真的有辦法能拖住赫蘭人三天?”老卒子終於忍不住問了出來,沒人想隨便就死。他把令牌給水墨理由有很多,測測人,看看熱鬧是其中之一,最重要的是他知道憑藉自己的體力本不可能回到大營的。但水墨的選擇還是讓他有點吃驚,畢竟一旦成功,不光是能撿條命,甚至可以立功籍。
一直對老卒子的“控制”到不的水墨心説你也會着急啊?她故意學着老卒子的樣子悠然一笑,説了句“那可不一定!”就邁步離開了。老卒子有點氣悶,但隨即笑了,水墨還敢消遣他,自然是有些信心的。看來自己這一甲子,還有點希望…他立刻跟了上去,現在説什麼,也不能讓這小子溜了。
水墨聽着背後傳來的腳步聲,心裏卻想着之前的發現。如果不是自己選擇讓魯維走,而去找駐地偏僻的老卒子談判的話,可能永遠也不會發現那些東西,那些或許能夠拖住赫蘭人腳步的東西,或許…
魯維一邊催促戰馬快跑,一邊警惕地注視着四周的狀況,這條路非常僻靜,如果不是老卒子歷經戰陣,來過此地數次,他也未必能發現這條小路。估算着跑出去快有十里地了吧,老卒子説的那個…魯維眼睛忽然一亮,他看見了,這麼説老卒子沒有騙人,那自己和水墨生的希望又多了一分!。
正高興地想着,魯維忽然覺得戰馬一沉,本來不及反應,人已經隨着戰馬翻倒在地。他心膽裂,難道説黑虎軍也知道了這條密路?!這可如何是好!他下意識地就想翻身起來逃走,可腿卻被壓在了馬下,劇痛傳來,一時動彈不得。不死心的他還想掙扎,眼前黑影一閃,一記重擊落在了他的脖頸上,頓時眼前一黑,暈過去之前他低唸了一聲“阿墨…”
“在野山坡,絆馬…擒獲,屬下…”魯維慢慢地從昏中醒來,零星的字眼從他耳中鑽入,一時間只覺得自己頭頸處火辣辣的疼,動一下彷彿就會破碎掉,眼皮子又黏又重,怎麼也睜不開。他不有些恍惚,想不起自己這是在哪兒,發生什麼事兒了…
忽然一個似曾相識的聲音飄了過來“咦,這小子不就是那天周虎,你確定只有他一人逃離?”
“是,屬下確定,只有這賤卒一人逃出,並無他人相隨,黑虎軍未發現其行蹤!”一個豪的聲音肯定的答道。
賤卒,黑虎軍…阿墨!魯維突然睜大了眼睛,他不顧疼痛的想要一躍而起,卻覺得自己口猛然一沉,後背重重地摔回冰冷的泥地上。一瞬間他腔裏所有的空氣彷彿都被擠壓了出去,動彈不得的魯維開始臉發青,本能的想用手去推開踩在他口上的那隻戰靴。
魯維的徒勞掙扎顯然讓那個人覺得很有趣,他略略鬆了點力氣,低頭笑問“小子,你這是想去何處呀?”
“咳咳咳,”因為那人鬆勁兒得以恢復呼的魯維忍不住咳嗽了幾聲,不等他開口,那人又笑咪咪地説“要是你的咳嗽把敵人招來,我只能先把你踩死了。”那人嗓音微啞,説起話來總帶着三分笑意,語速懶洋洋的,聽起來如風拂面,魯維卻半點聲音也不敢再發出來。不知道為什麼,他怕,他怕眼前這個人,也相信他説的出就做得到,沒一會兒魯維臉就憋的通紅。
這時一陣夜風忽起,竹林裏登時響起颯颯之聲,清涼的空氣令人心一開。漸漸雲開霧散,明亮的月光從茂密的竹葉間灑了下來,襯着搖曳的竹影,如水一般地映着那人的面容,忽明忽暗。躺在地上的魯維眼睛突然瞠大,他直直地注視着眼前的人,儘管他的腳還如重如千斤的踩在自己口上,可一瞬間魯維只能張大了嘴,呆看着那男人不能言語。
黑虎軍統帥燕秀峯號稱天軍第一美男子,自己他曾偷偷窺見過,也曾暗贊他的風姿,但跟眼前之人相比,頓時失了很多光彩。魯維從來沒想過緻,甚至美麗可以用以形容一個男人,但他更想不出,一個緻,美麗的人還以帶着那樣的英武肅殺之氣,他的容貌非但沒有削弱他的殺氣,反而加深了那股讓人不寒而慄的覺。他本不敢再看下去,卻連挪開眼睛的勇氣也沒有了。
別笑了…。魯維絕望地想着,遲鈍如他,也覺到那男人的殺意,顯然他不喜歡別人這樣看他。他的笑意越來越濃,腳下的力氣也越來越重…“阿起!”一聲輕喚響起,聲音平和卻威嚴,魯維覺得自己口立刻一鬆,那男人鬆開了腳,一撇嘴,笑説“放心,死不了。”暫時留住了命固然讓魯維鬆了口氣,那個聲音更是讓他狂喜,顧邊城!這是神將顧邊城的聲音!這個聲音他死都忘不掉,阿墨有救了!
魯維立刻強掙扎地翻身爬了起來,搖晃着跪倒在地,死命叩首“神將大人,黑虎軍撤退了,赫蘭人就要來了,請您去救救阿墨!不是,救救大家…”説道最後他已哽咽難言。
“那你這是臨陣逃?”顧邊城低聲問。魯維立刻通體生寒“不是!小人不是!小人是去搬救兵,回大營,搬…。對了,我有令牌!”説着他連忙伸手去摸,通身摸遍卻發現令牌不見了,頓覺魂飛魄散。
“將軍,您看,”一旁的周虎上前半步,恭敬遞給顧邊城一物,呆滯中的魯維眼睛一亮,捏在顧邊城手中的正是老卒子給他們的令牌,不鬆了口氣,這才覺到自己心臟的劇烈跳動,他嚥了一下。月光下的顧邊城一如那所見,盔甲束身,銀盔遮面。那他在馬上,今就站在魯維跟前,銀的戰甲越發襯的他身材修長。
“你現在去搬救兵,就算常勝軍立刻出發,也要三之後才能到達,想必那時赫蘭人早就佔領此地,你的那些同伴斷無生還之理,為什麼他們單單會讓你去搬救兵,難道你的命比別人值錢些嗎?”那美男子一開口,魯維就打哆嗦。
剛才因為驚恐失措,錯認這些人是黑虎軍,一時沒認出來,但顧邊城的出現,讓魯維立刻認出了這個俊俏的男人就是那天“調戲”水墨的人。一想起水墨,魯維立刻告訴自己必須勇敢“阿墨説了,她有辦法擋住赫蘭人三天,最起碼不讓他們從此地經過!”
“喔?”男人語含興味的一挑眉頭“什麼辦法?”魯維一滯,趕忙搖頭“她沒説!”
“嘁,”那男人哼了一聲,轉頭對顧邊城説“如此大言不慚,恐怕是為了讓這小子逃,誇下的虛言。”這些子生死通命,沒有片刻分離,魯維早把水墨當作了自己最親的人,原本膽寒怯弱的他,容不得有人看不起水墨,他下意識地為她辯駁“阿墨從沒有騙過我,她一向説到做到,從不胡説!”旁人都被魯維突然提高的嗓門説得一怔,顧邊城忽然開口問“阿墨?可是那天救你的人?”魯維忙低頭恭聲説“正是,她叫水墨,是小人的,呃,小人的姐夫!”他這話一出口,那天見過水墨的人都有點楞,俊俏的男人口而出“那小子長得跟小娘似的,手無縛雞之力,你姐姐肯嫁給他?”剛才還在維護水墨形象的魯維因為心虛,沒敢分辨。
捏着令牌的顧邊城不想起了那個夜晚“讀過幾本書,識得幾個字而已,”當時的他這樣回答自己。那是張非常清秀的臉,初看之下,自己也覺得他長得真像女人,且不説他有結嗉,一個女人不可能有那樣的勇氣。不過,他的表情雖然如同他人一樣的恭敬緊張甚至害怕,但絕不卑微…他有一雙清亮直率的眼,在賤卒中很少見。
“三,”顧邊城抬頭看向遠處的牧場,這個叫水墨的人真的做的到嗎…
“阿嚏!阿嚏!阿嚏!”正在忙活的水墨忽然連打了三個大噴嚏,心説誰這麼想我?老卒子還好,只若無其事的擦掉了濺在自己臉上的吐沫星子,另外一個賤卒就沒這樣的好涵養了,他狠狠地翻了水墨一個大白眼。
“實在對不住,”水墨乾笑着道歉。老卒子一揮手,他看着陶盆裏跟水似的體問“這盆水就能拖住赫蘭人的腳步?”水墨一哂“我沒説一定能!”老卒子皺了下稀白的眉頭,旁邊的賤卒立刻不滿地嘀咕“我看着就不行,您還相信他!”水墨一扯嘴角“不一定行和不行是兩回事,還沒做,你怎麼就知道不行?我不行,你行?”
“你…”那賤卒論起言辭便給,哪裏是水墨的對手。
在這戰亂的世道里,只有強者才被尊敬,就算是賤卒也會尊重那些身體強悍者,因為他們的生存希望更大。水墨在他們眼裏就是個身弱力虧的假書生,在戰場上除了送死,拖後腿以外毫無用處,她又沒有老卒子那樣顯耀的“戰績”自然被人看不起。這次要不是老卒子執意聽隨,這些賤卒才不會把她放在眼裏。
“好了!”老卒子低喝一聲,打消了那賤卒有點想動手修理一下水墨的慾望,然後對水墨講“接下來,我們該怎麼做。”水墨在心裏吐吐舌頭,她毫不懷疑,如果這次失敗了,這老卒子絕對會拉着自己給他墊背的。
“到空場去!”説完,她率先而行,老卒子隨後,那倒黴的賤卒只能和其他人抬起那幾盆水跟上。
“你要我們採這些草做什麼?”賤卒們圍着水墨問,一堆葉子奇特如同心型的紅花草堆在了地上,被月光一照,顏越發妖豔,這就是水墨在老卒子帳篷附近發現的東西。
“你們別管幹什麼,現在把這些花草和牧草摻活在一起,去喂牛,吃的越多越好,不吃不行,如果吃了幾口不再吃,你們就把花汁擠出來,塗抹在牛的口腔裏,還有這水,最後強迫它們喝下,不喝也給我硬灌!還有,這水會輕微燒傷人,你們碰觸到時候,記得用厚麻布片把所有暴在外的皮膚保護好,燒傷了我可不管!還有,留幾頭好牛,別灌這些東西!不然就裝不像了!”水墨一口氣的吩咐道。
眾人大惑不解,有人還想追問,老卒子一揮手製止他們,低聲喝道“照做,也許明赫蘭人就來了!”他這樣一説,雖滿心懷疑,但是賤卒們還是立刻照辦了,沒一會兒,所剩不多的牛羣裏,立刻響起哀鳴。水墨雙手合十暗禱,老天為證,我是為了救命,不是故意造孽!
“他這是在幹什麼?”男人轉頭低聲問,顧邊城搖搖頭,他們是從後面悄悄摸上來的,早有斥候來報,赫蘭人正在近。魯維被他們留在竹林裏監管了起來,顧邊城為人謹慎,如果魯維説的是真的,而那個叫水墨的人也確實能拖住赫蘭人三天,那他就另有打算了。
時間過去了一個時辰,啓明星已悄然升起,忙活了半天的賤卒們長出了口氣。就算水墨一再囑咐,還是有人被燒腫了手,但不嚴重,畢竟水墨這半吊子的化學實驗實在算不上成功,出來的東西勉強可以叫做火鹼而已。
在安雅河谷的時候,水墨無意間發現了一些經過高温之後的石灰石,那時候她還想着是不是以前這邊是火山啊。石灰石,水,再加上一些活面用的鹼,那時候的鹼當然不如現在的小蘇打那般純淨,但聊勝於無。最後還是給水墨出了這些如果是做化學實驗,老師一定給不合格的火鹼。
老卒子帳篷附近的那些花草學名叫紅燭,俗稱豬腸草,花蕊長而尖,翠綠,而心型的花瓣都為紅系,全部都有毒。一旦誤食,嘴裏馬上會有很嚴重的燒灼,口腔粘膜開始充血紅,隨後還會腫脹起泡,乃至化膿,眼淚,口涎皆會變得粘稠,類似膿狀。這是水墨在網上無意間看過的,什麼十大毒花,只有這花長得樣子特殊,又是紅配綠,她才會印象深刻。而水墨讓牛食用這種植物後再強灌火鹼水,無非是讓情況加重,水泡立刻開始潰爛,看起來很像某種症狀…
“這,這是…”老卒子驚訝萬分地看着被折騰至萎靡的牛羣,他掰開牛嘴仔細觀察了一會兒,又去看其他的牛,然後轉過身直直地盯着站在後面正在對牛羣懺悔的水墨不放。水墨被他看的發,她這個主意以前也沒實驗過,靠不靠譜只有天知道。身為前圖書管理員的水墨同志,因為環境便利,看書不少,但説到實踐經驗,那近乎於零。
水墨正想過去親自看一眼,老卒子突然啞聲笑了起來,樣子極歡快,他即刻讓賤卒們把牛羣趕往平時放牧的地方。接着又吩咐了幾件事,水墨也很佩服,這老頭能活到現在,果然靠的是真本事,而不是所謂的運氣。顧邊城悄無聲息地潛了過去,正在趕牛的賤卒無一人能發現他的行蹤,趁人不備,靠近了一頭牛,學着老卒子的樣子掰開嘴看了看,他不一愣。
另一個男人也貼了上來,藉着天邊的微光一看,他發現牛嘴裏充血起泡,有的地方甚至已經潰爛了“這是?”他不明所以,剛想轉頭問,突然發現顧邊城在笑,他不有些怔忡。顧邊城為人持重,上了戰場如殺神再世,戰場之下卻温文有禮,可笑的如此歡暢還真是少見…
“真聰明,”顧邊城微笑着説了一句,看同伴一臉的疑問,他低聲説“阿起,你從未在草原上生活過,不知道遊牧民族最怕什麼,一是牧場荒蕪,二就是這爛腸瘟!”
“什麼瘟?”男人一怔,但立刻反應過來“瘟疫?你説牛得的瘟疫?”
“唔,不知道他喂牛吃了什麼,牛的反應如同染了瘟疫一樣,那爛腸瘟一旦發作,牧牛會立刻成羣成羣的死亡,速度極快,幾乎無藥可治!赫蘭人就算打仗,後方也會趕着牛羣追隨,一旦他們發現有瘟疫跡象,不論真假,都不會輕易靠近此地的!”説完顧邊城轉頭他望,一個纖瘦的身影就在不遠處忙碌着。
他叫,水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