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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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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冰冷飄渺話聲道:“鬼無誑語,自屬當真。”賈玉一嘆説道:“區區不辭千里,不避風霜,冒殺身之險來尋訪,姑娘天人,奈何生就一付鐵石心腸,也罷…”一頓接道:“姑娘既不肯俯允,區區不敢強請,只好退求其次,請姑娘據實答區區數問,區區立即離去。”那冰冷飄渺話聲道:“我非答不可麼?”賈玉道:“若姑娘一意忍心,自可不必。”那冰冷飄渺話聲道:“你令我不忍,好吧,你問吧。”賈玉舉手灑一揖,道:“多謝姑娘,雖説退求其次,區區也滿足了…”咳了咳,注目接道:“王小二所遇見的,可是姑娘?”那冰冷飄渺話聲道:“這一問多餘,適才我已説過了。”賈五道:“那麼在洛水之旁現身的,也是姑娘?”那冰冷飄渺話聲道:“不錯。”接着又道:“你可是那‘安樂居士’邵景逸的學生?”賈玉道:“以前是,如今已不是。”那冰冷飄渺話聲道:“有道是:‘一為師,終身為父’,何有前是今非之語?”賈玉道:“皆因我觸犯學規,被逐出門牆了。”那冰冷飄渺話聲道:“你觸犯了什麼學規,竟被逐出門牆?”賈玉道:“三更半夜跑到‘洛水’之濱去尋訪姑娘。”那冰冷飄渺話聲道:“這麼説來,是我害了你?”賈玉微一搖頭,道:“不,姑娘,那是我咎由自取,不過,只要能見着姑娘,雖半途綴學,那也是值得的。”那冰冷飄渺話聲“哦!”地一聲,道:“你就那麼想見我麼?”賈玉道:“事實如此,我千里迢迢,甘冒風險,來到‘洛陽’,就是為了尋訪姑娘。”那冰冷飄渺話聲道:“難道説,王小二遇鬼之事,已傳揚千里之外了。”賈玉微一搖頭,道:“姑娘,這跟王小二遇鬼事無關。”那無限美好的身影微微一震,那冰冷飄渺話聲忽轉淒厲:“你究竟是誰…”賈玉淡淡一笑,道:“稍時自當奉告,如今再請姑娘答我第三問,姑娘的邊,可是有顆美人痣?”那無限美好的身影又復一震,那冰冷飄渺話聲驚詫説道:“你怎麼知道?”賈玉淡淡一笑道:“這是‘安樂學館’的兩位同門及王小二告訴我的。”那冰冷飄渺話聲似乎心中一鬆地“哦!”了一聲——賈玉緊接着又道:“姑娘可否告訴我,那顆痣在左,還是在右?”那冰冷飄渺話聲詫惑地道:“你問這個幹什麼?”賈玉道:“自有用意,只請姑娘回答我。”那冰冷飄渺話聲遲疑了一下,道:“這我不願回答。”賈玉道:“姑娘已作千金諾,怎好反悔?”那冰冷飄渺話聲又遲疑了一下,道:“好吧,我告訴你,在右邊。”賈玉淡淡一笑,道:“姑娘,鬼無誑語,這話是姑娘説的。”那冰冷飄渺話聲道:“你怎知我説了誑話?”賈玉道:“是與否,那要請姑娘自問。”那冰冷飄渺話聲剎時寂然,但旋即説道:“在左邊,怎麼樣?”賈玉目中異采飛閃,道:“姑娘姓氏…”那冰冷飄渺話聲道:“陶,小字小青。”賈玉道:“姑娘是一人在此?”那冰冷飄渺話聲道:“我不是説過了麼?我是個無依孤魂!”賈玉淡淡笑道:“姑娘奈何又作誑語!以我看,姑娘既非神也非鬼,乃是個人,姓冷而不姓陶,更不該是個無依的人。”那無限美好身影機伶一顫,那冰冷飄渺話聲厲聲説道:“你究竟是誰…”賈玉淡淡截口,道:“請姑娘答應我這最後一問,我適才所説,對也不對?”那冰冷飄渺話聲剎時趨於平靜,道:“不對,你找錯人了。”賈玉笑了笑,道:“找錯了人?”那冰冷飄渺話聲忙道:“我的意思是説,你找人卻錯找上了鬼。”賈玉雙眉微軒,道:“姑娘…”那冰冷飄渺話聲忽然更為冰冷,道:“你已問完,我也都答了,陰陽相隔,人鬼殊途,請速速離此,莫待禍上己身,言盡於此,我要走了。”話一落,那無限美好的身影隨風飄起。

賈玉一笑説道:“姑娘,你既現身,不據實告訴我是走不了的。”跟着,身形竟也隨風飄起!

那冰冷飄渺話聲突然又起:“我説嘛,原來你一身武學也不差,怪不得你敢…”話聲至此,突變冷哼,冷哼聲中,那滿山遍野隨風飛舞的磷火忽然聚為一團,星一般地向賈玉來。

賈玉修眉一揚,道:“這無關‘鬼’字,姑娘好高明的虛空接引。”説話問,那一大團綠光慘淡的磷火已近,那團磷火陡地一頓一偏,帶着一溜光尾,反向那無限美好的身影去,其疾若電,一閃而至,夜空中方響起一聲甜美驚呼,那團磷火煙一般倏地敞開,把那無限美好的身影圍在中央,既不再聚,也未消散。

賈玉一笑説道:“姑娘要走請走吧,我只消跟着這堆磷火,何愁找不到姑娘芳蹤。”她,巧成拙,降主為客,那無限美好的身影一震,隨即又落回巨冢之上,駭然説道:“你,你究竟是誰?”這回話聲不再飄渺,而是出自她那檀口。

賈玉淡淡一笑道:“姑娘尚未答我最後一問。”她,黑衣人兒遲疑了一下,毅然點頭,道:“好吧,我告訴你,你説對了。”賈玉笑道:“多謝姑娘,那麼我也該見好就收,適可而止…”那堆磷火倏地隨風飄散。

他接着説道:“姑娘,當年‘梵淨山莊’故人之役,特來拜望冷前輩。”黑衣人兒機伶劇顫,身形後退,一晃險些跌下巨冢,她抬起玉手,指着賈玉駭然失聲道:“你,你,你是費…”賈玉截口説道:“不錯,姑娘,既然知道,請勿多問。”黑衣人兒二話未説,嬌軀突起,破空疾

然而,她慢了一步,賈玉電飄而至,落在另一巨冢之上,恰好攔住她的去路,含笑卓立。

黑衣人兒大驚,硬生生剎住去勢,又復落回原處,剎時間恢復鎮定,但那話聲猶因悲憤驚駭而略顯沙啞:“家父未參與當年事,多年來也一直愧疚不安,悲痛自責,難道令尊仍不肯高抬貴手,大度放過?”賈玉淡淡一笑,搖頭説道:“姑娘誤會了,我也知道冷前輩跟當年事無關,我所以千里迢迢趕來尋訪,也不是為了尋仇。”黑衣人兒道:“真的?”賈玉淡然説道:“姑娘請自問,‘梵淨山莊’之人,可是謊言欺人之人。”黑衣人兒嬌軀一陣輕顫,緩緩垂下螓首,但旋即,她又抬起螓首,道:“多年來,家父一直愧疚不安,悲痛自責,如今終於獲得少俠曲諒,他老人家從此可以放心了,冷瑤紅謹此謝過少俠。”説着,盈盈施了一禮。

賈玉忙還一禮,道:“不敢當姑娘一個謝字,更不敢當姑娘此禮,只要姑娘相信我來此並無惡意就行了。”黑衣人兒冷瑤紅道:“那麼敢問少俠來意…”賈玉道:“姑娘該知道,冷前輩是當今世上唯一知道家父被害詳情及家父下落之人,所以我特來尋訪…”冷瑤紅怔了怔,接着黯然半挽螓首,道:“少俠這一趟白來了,如果早…”賈玉神情一震,急道:“怎麼,我來晚了,難道冷前輩已…”冷瑤紅搖頭説道:“少俠想左了,家父仍健在。”賈玉神情一鬆,道:“那麼姑娘這白跑一趟及遲來之語…”冷瑤紅道:“那是説,少俠如今已沒有辦法由家父口中得知一個字了。”賈玉雙眉微挑,道:“這麼説,是冷前輩決意不肯相告當年事了?”冷瑤紅搖頭,道:“少俠誤會了,家父巴不得少俠早尋來,更巴不得早將當年事全部奉告少俠,以解中鬱結。”賈玉惑然説道:“那麼是…”冷瑤紅搖頭説道:“少俠右所不知,家父已有口不能言了。”賈玉一震,道:“姑娘,怎麼説?”冷瑤紅重複道:“家父已有口不能言了。”賈玉詫聲説道:“姑娘,這,這是怎麼回事?”冷瑤紅搖頭説道:“我也不知道,他老人家在當年事後沒多久,便不能説話了。”賈玉默然不語,頹喪地緩緩低下了頭…

突然間,他又猛抬了頭,急迫:“姑娘,冷前輩還有雙手可寫…”冷瑤紅悽然一笑,道:“假如家父雙手能寫,我也不會説少俠白來一道了。”賈玉神情一震,道:“怎麼,難道冷前輩失去雙…”冷瑤紅道:“家父雙手猶在,只是不但雙臂僵直,便連十指也不能彎曲,其實,他老人家全身無一處不僵,除了雙目尚能開合,嘴巴尚能飲食外,其他…”喉間以被什麼東西梗住,倏然住口不言。

賈玉駭然聲道:“姑娘,這究竟是…”冷瑤紅搖頭説道:“不知道,家父一生可説夠悲慘的,前十幾年側身道,被天下武林所唾棄,這十幾年又卧牀不起,形同廢人,想來這或許是…”微一搖頭,又住了口。

賈玉深鎖眉鋒,道:“難道姑娘未曾為冷前輩延醫…”冷瑤紅道:“少俠該知道,家父擅岐黃,我也繼承了不算淺薄的家學,我自己都沒辦法知道他老人家身罹何種疾病,延醫又右什麼用,再説,我父女既藏慝在此,也有諸多不便之處。”賈玉皺眉沉,道:“這就怪了…”口光一凝,道:“冷前輩現在何處,姑娘可否帶我去看看。”冷瑤紅微頷螓首,道:“自當為少俠帶路…”説着,飄下巨冢,往半山上行去。

賈王忙也飄身下冢,跟了上去。

才走兩步,冷瑤紅突然停步回身,道:“少俠原諒,事關家父,冷瑤紅不敢斷定少俠就是費大俠後人,可否請少俠出示…”賈玉先是一怔,聞言立即説道:“據姑娘所知,甚麼可以證明我的身份?”冷瑤紅道:“近武林傳言,‘天龍八手’復現…”賈玉一笑説道:“姑娘請看。”抬手微搖,一閃而回。

冷瑤紅忙道:“正是‘天龍八手’中‘龍飛在天’,冷瑤紅為家父安全,不得不如此,尚請少俠見諒,請少俠跟我來。”邁動蓮步,衣袂飄飄,又向山上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