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困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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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發時黃笙就在封啓驊身前,回首眼睜睜見他被對方擒去,急忙通知前方的人。眾人不敢貿然出墓,僵持在甬道里不動。蒙秀好聽的語聲從入口傳來:“幾位若是不玩花樣,不如分一杯羹,我們相安無事共同進退如何?”曲不平望着裏過,火光下他的臉陰晴不定。墓裏幾人都是一般心思,原以為順利尋得墓,誰想又被五族染指,心下自是不平。但一則己方勢弱,二則入口和人質皆被對方控制,不妥協不行。裏過左思右想,頹然長嘆,低聲問其他人道:“別無他法,只能讓他們進來。”曲不平道:“寨王吩咐,務必要將其他窺視者置於死地。不知這墓
附近,寨王有沒有安排人手接應。”雪鳳凰聽到置於死地一言,心驚
跳,她和龍鬼兩人身份尷尬,不知是否也是五人慾除之而後快的窺視者。曲不平意識到説錯了話,含笑瞥了她一眼。雪鳳凰沒好氣地瞪着他,嘀咕了一聲:“大敵在外,我不跟你們窩裏鬥。”曲不平過意不去,歉意朝她賠笑。這時户絕小聲道:“老曲,想個法子等他們進來後甩開他們。”曲不平苦笑:“這墓
裏有何花樣,我一頭霧水,委實不敢誇口。不過這是沒法子中的法子,姑且應付一下吧。”又朝雪鳳凰道:“雪姑娘也請多擔待,到時助我一臂之力。”眾人商討完畢,遂讓黃笙叫羅怒等進墓
,唯一的條件是隻許羅怒帶了五族首領進來,其餘隨從一律不準入內。羅怒欣然道:“墓
仄,如此甚好。”扣住封啓驊
道,押了他先鑽進甬道中。蒙秀、覃莨、滕遼、楊楝四位首領
代了族人安守墓外,隨後走進入口。
一入甬道,羅怒把封啓驊給身後的蒙秀,自己越過黃笙等人,走到前面和曲不平、裏過兩人打招呼。裏過見他有意走在前頭,知他擔心五人暗設埋伏,當下遞了個眼
給曲不平,退後一步讓羅怒和曲不平在前領路。
眾人沿了台階一級級往下,越走越深,終於,台階盡頭出現平地,又一條廊道現於眼前,略寬了一丈,可容三個人並肩走過。羅怒拿了火把一馬當先走在前面,曲不平跟在他身後。雪鳳凰心裏猶疑,先前聽他們説這墓機關重重,為何至今一帆風順,長驅直入竟似毫不設防?沿途僅有幾個矮矮的石柱,不曉得有什麼用處。眾人持了三四支火把,光線幽暗,雪鳳凰留神想着心事,差點沒撞上去。
不多時,羅怒歡快的聲音從前方傳來:“此處有間石室。”眾人爭先恐後湧入石室,室內十分光潔寬敞,四壁滿燃燒的火把,清晰可見石桌、石凳並牀、幾、台等物,更有一方磨得光滑鋥亮的石鏡,光可鑑人。
裏過走向蒙秀,轉頭對羅怒道:“鬼主可以放人了吧?”羅怒點了點頭,蒙秀嫣然一笑,鬆開手讓封啓驊去了。封啓驊大失面子,漲紅臉一言不發走到曲不平身後站了。覃莨挑了凳子坐下,突然驚道:“桌上竟無一點灰塵!”眾人只覺寒氣森森,理應滿是陳腐荒敗的墓地,卻潔淨得猶如有人居住。偏偏龍鬼咧開嘴笑道:“不知道這裏住的是人是鬼?”其他人臉俱變,楊楝道:“小鬼頭不要胡説八道,小心有鬼抓你去。”雪鳳凰不在意地對龍鬼説:“有你這個亦人亦鬼的傢伙待著,此間主人想是人鬼皆宜。”龍鬼昂頭不理眾人,雪鳳凰笑
地招呼他四下走動,好奇地查看這間石室的各樣擺設。
眾人走遍石室,四壁既無暗格又無出路,彷彿到盡頭。大家皆知繆宗陵寢不可能只有這麼丁點兒大小,但從甬道一路過來,僅此處寬可容數十人,當下犯難沉思。
雪鳳凰推算此刻墓外到了黃昏時分,向裏過索要乾糧,胡亂吃了。她這邊一開伙,引得其他人也餓了,羅怒便在桌上攤開諸多食糧。眾人圍坐聚餐,間或説兩句閒話,石室內稍稍有了幾分人氣,彼此的心情都明朗起來。
裏過手中拿了一塊餈粑,邊吃邊悄悄摸至一邊,看似不經意地伸手去按壁上一塊圓形突起處。不想手還沒碰到,覃莨像個鬼影立在一旁,道:“你想做什麼?”裏過冷笑不語,若無其事地縮回手,覃莨指了那突起處問:“這是什麼?”裏過不答,覃莨怒道:“你想把我們關在裏面?”雪鳳凰正站在石鏡前玩賞,瞥見鏡中人影幢幢,以為有人偷襲,急忙斜斜閃避。她身子尚未立穩,裏過擦肩跳過,身後是覃莨揮刀砍來。這兩人一動手,羅怒朗聲笑道:“五個對五個,公平得很!”伸手向封啓驊擊去。蒙秀嬌笑着向户絕,滕遼直取曲不平,楊楝遂和黃笙鬥在一處。剩了雪鳳凰和龍鬼兩人,呆立當中,十人拳腳相加,你來我往,卻並不碰他們一毫。
龍鬼情知論單打獨鬥,乜派出這五人
本沒有勝算,道義上既是同來者,不能見死不救。當下拔出
間軟鞭想助他們一臂之力,雪鳳凰按住他的手道:“你若混了進去,更不可收拾。”龍鬼道:“他們五人功夫平平,無論如何打不過。”雪鳳凰道:“你既知打不過,幫他們打難道就會贏?”他聞言一愣,即便他出手,最多和五族任一首領平分秋
,未必能討了好去。最後被動挨打的人中,只怕再多上一個他。
石室裏打成一團,掌風勁鼓,連在牆上的十來支火把亦一一被吹熄。雪鳳凰連忙奔過去,護住最後兩支。龍鬼依稀看到裏過等人受了傷,不忍再看下去,急促地問雪鳳凰該如何是好。雪鳳凰拍拍他的手,讓他放心,朝向眾人大叫:“住手!”第一聲沒人搭理,等把音調又高了幾分,再吼一聲,仍是無人理會。雪鳳凰惱將起來,摸摸百寶囊,胡椒球的分量已大大不足,不知能不能收到奇效?她轉念一想,有了主意。
雪鳳凰身子陡轉,腳下施展妙手雲端步,穿花繞樹衝進纏鬥的圈內。十人戰正酣,並沒留意她的舉動,只有龍鬼舉了兩支火把照向她。雪鳳凰腳步一滑,倏地溜到羅怒身邊,火光明滅中羅怒乍見是她,硬生生地把打出的手掌收回。雪鳳凰嘻嘻一笑,並不客氣,中指彈出一粒胡椒球。她知暗器擊不中羅怒,便故意打歪兩分,撞到離羅怒最近的石壁上。
眼見胡椒球就要散開,她掩住口鼻,幾個縱躍逃開了去。羅怒和封啓驊的噴嚏響起時,雪鳳凰兩手同時發,把胡椒球送到另外八人的跟前。一時香料滿天飛,噴嚏震天響,大大影響眾人
手的速度。這一幕直把龍鬼笑得打跌,他所憂心的事眼看輕鬆被雪鳳凰解決,大為寬心。雪鳳凰清清嗓子,再次高喝一聲:“住手——”兩下罷鬥。
眾人鼻癢難受,使勁打足了噴嚏,擦好鼻子。羅怒一方明知是雪鳳凰使壞,但她一片好心,又不能責怪。而裏過等五人鬥得艱苦,眼看再打下去必受重傷,對雪鳳凰的手暗存
。雪鳳凰見他們樣子狼狽,忍笑道:“方才好好的,怎麼突然就打起來?”覃莨一指裏過:“他想把我們關在裏面。”裏過辯解道:“胡説。我是想嘗試這墓
的機關,老曲你過來看。”眾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那塊圓形突起上,曲不平跌坐地上,周身多處掛彩,悶悶撐直了身子,想走過來卻是不能。裏過道:“這機關按下後不知是福是禍,徭主也太心急,不由分説就動手打人!”覃莨冷笑:“誰知道你是不是早知它的用處,這會子卻扮傻子。”裏過又叫了曲不平一聲,見他沒有動靜,忽然想到什麼,目光兇狠地向四周溜了一圈。
曲不平被滕遼揍了個半死,倒在地上出聲不得。封啓驊捂了口大聲
氣,肩頭和小腿各有一處傷。户絕一邊臉通紅,被蒙秀打了好大一個耳刮子,頭髮凌亂了幾分,一截亂髮好笑地掛在頭上。只有黃笙的境況最好,僅是衣衫扯破。
裏過瞥了黃笙一眼,森然道:“黃胖子,想不到你的武功妙得很啦!”黃笙笨拙地把衣上的破
遮掩好,道:“哪裏哪裏,我是顧頭不顧腚,丟臉了,丟臉了!”裏過“呸”地向地上吐出一口鮮血,用袖子擦擦嘴,看似不在意地道:“老曲,你的傷勢如何?”曲不平簡直説不出話來,喉嚨喀喀響了一陣,方才嚥下一口血腥,勉強道:“還活着。”裏過從懷裏掏出一枚黑黝黝的小鋼球,彈丸大小,放在手心溜溜地轉。他陰森森地説道:“黃胖子,這玩意叫‘穿腸珠’,我餵了點劇毒在上面,你
進肚後除非刮腸子,不然決取不出。等你的肚腸都爛光了,它就會‘砰’得一聲把你的肚子炸破。想不想試試?”黃笙尷尬地左右四顧,道:“裏大哥,好端端説起玩笑話,大夥兒早些療傷吧。”裏過道:“我説怎麼甩掉了五族,又被他們跟上!雖然他們在這思邛山佈下天羅地網,但我和老曲一路特意避開了他們的埋伏,可千算萬算,沒料到我們之中有
細,把到手的肥
平白讓出去!”他手中的“穿腸珠”在掌心滾來滾去,看得黃笙膽戰心驚,不敢接話。雪鳳凰掃了他們五人一圈,黃笙這傢伙武功本來最低,這會兒受傷最輕,難怪裏過看出破綻。羅怒哈哈大笑,站到黃笙身前:“黃兄的確是我們的人,裏兄心細如髮,佩服佩服。可惜現今這局面,你們仍是輸上我們一籌。”裏過四人負氣不語。他們受傷較重,趁説話的工夫暗地裏運息療傷。龍鬼過意不去,從兜裏取了幾粒丸藥,送到他們嘴邊,道:“這是我爹親手調治的‘玉溪丹’,最補血氣虧損。”四人此時哪敢逞強,説了聲多謝連忙
下。
雪鳳凰走到那可能是機關按紐的突起前,道:“要不要試試?”裏過道:“這條路已盡,這可能是開啓閘門的出路。”曲不平搖頭:“但也可能關閉某處的機關,不可不慎。”羅怒望望眾人,問:“我們走到這裏,再無第二條路,總要一試。你們意下如何?”眾人沒有他法,各自應了,緊張地看羅怒按下機關。
“轟”的一聲自遠處傳來,裏過變,疾奔向甬道。羅怒亦聽出聲音來自入口處,慌忙跟着奔去。餘下眾人不敢怠慢,齊回到甬道里,退回到入口處。龍鬼和雪鳳凰各持一支火把跟上,等大家到齊,站在甬道盡頭的入口,排成一列,都傻了眼。
微弱的火光清晰地照在一塊巨石上,眼見它把墓入口堵得死死,再無退路。
雪鳳凰仔細觀察石壁上的斑紋,默想來時的路,推算道:“這石頭有兩丈長,恐怕不止一塊。”眾人皆看她一眼,倒一口涼氣。黃笙知她回想來時路徑,必沒有説錯。羅怒等五族人未曾見過雪鳳凰過目不忘的本事,聽了半信半疑。
羅怒見事已至此,後悔無用,便道:“我們回石室商量,或許另有出路。”眾人無奈,只得退回原處,走了一半,忽聽龍鬼一聲尖叫:“奇怪,剛剛走的這條路,那個破爛石柱到哪去了?”被龍鬼一説,眾人記起彷彿前趟看到過一個矮墩墩的石柱,剝落的石片歪歪斜斜地豎在柱上。這回沿路雖仍有石柱,模樣卻周正許多。眾人大覺驚奇,等再往前走,偏又重新回到那個石室。只是此時大家都發現一件奇怪的事——原先熄滅的火把竟全數被點亮了。
雪鳳凰閉目細想,等張開眼時已知是怎麼回事。
“我們來時走了百二十步,到了前一間石室。後來返回出口,走到這裏花了百四十五步,除去入口大石約摸有佔了十步外,多走十五步,想是進了岔口。”龍鬼道:“難道有兩間一模一樣的石室?”曲不平道:“既是雪姑娘記得,往回退十五步該是我們先前呆過的地方。”羅怒叫道:“那間石室我們既然沒再看見,難道有人控機關把它關了?”雪鳳凰搖頭道:“是我們自己打開機關啓動了入口的千斤石,想來那原是個自保的機關,如有敵人尾隨進入,就可憑此關閉退路,且自謀生路。而我們回到入口後,可能無意觸動了另外的機關,打開了這間石室。”羅怒道:“那起先的石室一定有退路,但如何回去?”楊楝冷笑:“依我看,一定有其他人在這墓中,等我們進來正好一網打盡。”覃莨附和道:“不錯,這地方是乜
最早發現,能控制機關的定是他的人。”雪鳳凰想起節先,裏過等人顯然也想到了他,心中猶豫,沉默不語。楊楝沒那麼好
子,指了裏過他們罵道:“你們別耍把戲,若有什麼不對,我頭一個先捏死你們。”裏過見對方欺人太甚,忍不住拿出一顆“鑽天火炮”作勢要點燃火線,罵道:“死就死,大家索
同歸於盡,看誰再仗勢欺人!”羅怒等見他發狠,
變退步,蒙秀忙道:“千萬莫衝動,有話好説。”雪鳳凰心想,兩幫人急功近利,最沉得住氣的反是龍鬼那個孩子,不由喝道:“繆宗玉璽,説得天花亂墜,到底這裏有誰親眼見過?連影也沒見着,就打得地動山搖,值得麼?”她一句話説到了點上,眾人你望我,我望你,無人應答。
雪鳳凰了一口氣,沉聲道:“這會不會只是一個局?我們自相殘殺,正中了別人的計。”這個可能眾人都想到過,但十人闖蕩江湖多年,豈肯輕易認栽?沒人肯承認被他人利用。羅怒道:“繆宗當年在黔州立國,各地投奔而至的富豪不可勝數,繆宗為復國拼命斂財,匯聚的財富亦可敵國。等到繆宗身敗,他身邊的三大將本來力請武宗第三子繼位為帝,但皇子諸賢堅辭不就。三大將只能把玉璽暫歸繆宗於黃土之下,以伺後機。是以思邛山之説,並非空
來風,事出有因。”雪鳳凰奇道:“按你的説法,這裏若真是繆宗陵墓,除了玉璽外尚會有國庫寶藏?”羅怒道:“不錯,的確大有可能。”眾人一聽,兩眼皆
出光芒,又各自迴避他人的目光,似乎不曾對此格外留意。雪鳳凰更在意的卻是羅怒,凝視他道:“你對這段往事倒清楚得很。”羅怒傲然道:“我族無時無刻不在尋求自保之道,漢人江山如此動盪,正是我族可大加利用之機。那是我父在世時派人蒐集的情報,若換成今
的我,恐怕會更進一步。”雪鳳凰心下唏噓,嘆道:“你會怎麼做?”羅怒笑而不答,龍鬼道:“他會立一個假皇子為帝,實是做他的傀儡。”羅怒直視龍鬼道:“換成你也是一樣。”兩人目光
鋒,雪鳳凰恍然醒悟。她拉起蒙秀的手,又對曲不平道:“如今最緊要便是找出路,你們兩方切莫心存芥蒂,坐下來好好商量。我有點事去去就來。”説罷,不管那十人各自大眼瞪小眼,惡狠狠拉了龍鬼往一邊走。
龍鬼知道他忍不住説了太多。果然,雪鳳凰把他牽到石室一角,開門見山問:“你一定要告訴我你是誰!如今困在這鬼地方,不知出不出得去,你我生死都能與共,你再瞞我作甚?”龍鬼無奈,瞥了十人一眼,恨不得他們吵翻了天
引雪鳳凰的注意。沒想到那十人聽了勸告,圍攏在一處商議如何解困,他只能低眉苦想對策。
雪鳳凰叉了道:“別想什麼鬼主意,知道你是誰,能吃了我不成?”龍鬼嘆了口氣,道:“若我是乜
的兒子,你是不是寧可一口吃了我?”他眼神清亮,顯無一句瞞騙之言。雪鳳凰不是沒想過他和乜
有親密關係,但最多猜想他是乜
的徒弟,再沒想到這俊俏少年會是那老怪的兒子,兩人的長相實有天壤之別。
“你騙我的,是不是?”如果這少年真是乜之子,很可能彌勒當初説的話是事實。繆宗玉璽是引彌勒前來的一個局。雪鳳凰驚出一身冷汗,究竟這背後有多少秘密?龍鬼搖頭。雪鳳凰摸頭苦笑:“我以為自個本事了得,這一路沒人能把我如何,誰想不過是託你的福。”龍鬼道:“姐姐莫要着惱,他們本無一人知道我的身份。可惜黃笙偷了我的信物,被他看破,而凌空又不巧暴
於羅怒眼前。我本想全都瞞住,並不存心騙姐姐一人。”
“那你爹叫你跟着我,有何吩咐?”龍鬼攤開兩手,表示無可奉告。雪鳳凰“哼”了一聲,越發擔憂彌勒。他若知道她被困繆宗陵墓,會來相救嗎?這可能個天大的陷阱,但她一時間意亂情,竟盼着永不要發現出路。這樣,或許她的師父會宛若天神降臨,救他們逃出生天。
龍鬼凝視她忽喜忽憂的面容,以為她仍有芥蒂,遂道:“裏過他們是我爹派出的人,我會盡力保他們安全。姐姐若想幫羅怒,我也決不阻撓。總之,只要姐姐不親自和我們戰,我們決不會先攻擊姐姐,你看可好?”雪鳳凰道:“呵,我倒好,兩邊都説不會先對我動手,算是能保住小命。”龍鬼低頭:“姐姐莫要灰心,玉璽的事是真的。説不定最後有福拿到的仍是姐姐。”他意態遷就,雪鳳凰板不牢僵硬的臉孔,拍拍他的肩,道:“罷了,你們誰取了玉璽都不緊要,只要你們不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我也管不着。”龍鬼笑了問她:“你若拿到玉璽,有什麼用?”雪鳳凰一邊比劃一邊説道:“有什麼用?嗯,不知它有多大?大一點呢,可以做鎮紙,小一點就穿個孔掛在脖子上——玉璽該不會很難看吧?”龍鬼忍笑道:“以天下為兒戲,姐姐你是當真的麼?”玉璽不過是一件器物,雪鳳凰心想,換成彌勒在此,亦是不屑一顧的吧。雪鳳凰神往地想起師父超然世外的風範,於彌勒眼中,決不能讓萬物的靈
窒了人的本
,他學遍世間百術卻絲毫不沉
留戀,便是如此。雪鳳凰猶記得他教她辨玉識瓷,記得他忽而愛潔忽而邋遢的怪癖。當龍鬼問她,拿到玉璽會有什麼用,她心念電轉,想的全是——如果彌勒拿到了它,會有什麼用。
她做這一切不是為了自己,不過是為了在師父面前表現,她終於長大。想到這裏,她不由眼角一澀,沒了和龍鬼繼續攀談的心思,摸住墓冰冷的牆壁發呆。
龍鬼沒奈何地回到眾人所立之處。代完來歷身世,把心中憋了很久的話説盡,原該鬆一口氣,可龍鬼知道,更尷尬的境遇將擺在他面前。那就是在玉璽現身之時,他和雪鳳凰將正式決裂。
羅怒此刻冷靜下來,雪鳳凰、龍鬼談心時,他和曲不平正通力合作尋找出路。無奈越找越是膽戰心驚,四下裏皆是嚴實無縫,再不見任何可開啓的機關。想到要活活憋死在這墓裏形同陪葬,眾人心慌意亂,不知所措。
兩人走回時,正聽到羅怒説道:“怕就怕五位是乜那老怪物的棋子,替他收拾了爭奪玉璽的人,自己卻要葬身這墓地中。”見雪鳳凰和龍鬼走回,他一雙利目
向龍鬼,若無其事地笑道:“龍小哥,無論如何,你爹千家寨主是最大的贏家,你説是也不是?”龍鬼冷笑不語。雪鳳凰暗皺眉頭,心想若是這十人合力對付龍鬼,以她一人之力怕是護他不住。她也怪不得羅怒掉轉槍頭,畢竟繆宗玉璽只有一塊,除去一個對手便少一分阻力。
羅怒那句話果然厲害,裏過和曲不平等人都訕訕不語,神猶豫。封啓驊忍不住道:“乜
想殺了我們,我們留着他的寶貝兒子幹什麼?”裏過皺眉問龍鬼道:“小鬼頭,你來之前,你爹沒有把這墓
的佈局告訴你麼?”龍鬼搖頭。封啓驊便道:“好極,既是如此,殺了你也無妨。”雪鳳凰高叫:“你們之前都立了誓,未見玉璽決不動我們。何況剛剛你們受傷,是誰助你們療傷?”封啓驊耐不住道:“老子要是出不去,管他説過什麼誓言!要麼你説出機關在哪裏,要麼就怪你爹送你做替死鬼!”楊楝一雙虎目上下打量龍鬼,從鼻子裏哼出怪音,聽得雪鳳凰替龍鬼心驚。滕遼罵了兩句蕃語,覃莨幽幽冷笑,龍鬼滿不在乎地坐在地上,談笑自若道:“大夥若是手癢,不妨先殺了我,看看能不能出得去。”楊楝吃軟不吃硬,聞言狠狠“呸”了一聲,倏地以迅雷之勢衝到龍鬼面前,拎起他便道:“信不信我一掌拍死你?”裏過等人冷冷作壁上觀,只盼龍鬼熬不住説出機關所在,對他的生死毫不在意。
楊楝氣勢兇悍,龍鬼微微變,雪鳳凰正想出手,蒙秀走過來輕輕一拽,笑道:“小孩子的話,幹嗎認真?”楊楝只覺一股柔力自龍鬼身上傳來,力道初顯陰柔,久之便
手上刺痛,不得不鬆開手。蒙秀把龍鬼放到雪鳳凰身後,對雪鳳凰道:“雪姑娘,若是外面有機關,這裏難道就沒有機關可以打開麼?”雪鳳凰奇怪蒙秀何以會幫龍鬼,仔細一想已然明白。反正是死路一條,殺了龍鬼亦不見得能出去。倒是萬一乜
派人做的手腳,總不會眼睜睜看兒子死於此地,他活着眾人反而安全。
雪鳳凰隨即答道:“如果連曲先生也一籌莫展,小女子的堪輿之術尚不及曲前輩,恐怕找不出機關在哪裏。”蒙秀失望之溢於言表,羅怒拍拍她的手,道:“天無絕人之路,且讓我再搜一遍看看。”招呼曲不平再在石室裏上下尋找,期望有類似上一間石室的突起機關。
墓室裏的空氣愈見稀薄,蒙秀不住急
幾口,神情愈見煩躁。裏過用力一踢石壁,罵道:“再下去肯定憋死!那條甬道里就沒暗門了麼?”曲不平搖頭道:“四下皆是死路,除非外邊有人打開機關。”黃笙一愣,抓着他的胳臂道:“你再多看看,不可能沒有出路!”羅怒道:“造墓者多慮及盜墓,恐怕此間是個絕路。”蒙秀驚道:“絕路?我可…”她本想説不想死,又大覺晦氣,不願當了眾人的面説出,嚥了回去。雪鳳凰看了曲不平和裏過一眼,腦中忽然靈光一閃,對他倆説道:“如果兩位肯幫忙,我想找條出路並非難事。”羅怒聽她一説,恍然大悟:“對,藉助兩位的火藥與堪輿之術,應該能逃出去。”裏過沉
道:“墓
裏不通風,一旦點燃火藥沒有炸開出路,會把殘留的空氣全燒光,你我恐怕立即要憋死在這裏。”雪鳳凰點頭道:“因此須藉助曲先生的堪輿之術,找出主墓的方向,朝那裏打通地道。”這本是極簡單的道理,只是眾人原先一味取巧要尋求機關,倒把曲不平最擅長之事給忘了。經她一提醒,頓覺柳暗花明,信心大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