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要看書網
主页 推荐 分类 短篇 小説 阅读记录

之四病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從車上下來的時候,她終於看見了傳説中的聽雪樓。

果然是名門大派的氣象,一進門宛如進了皇宮園林,院中綠樹如海,一眼望去竟不見任何房屋。只在極遠處,才隱約有幾幢各的樓宇亭台。

沿路雖不見有所謂的象“江湖豪傑”之類的人物,但即使是隨車的小廝侍從,雖然目光平靜,但閒適中自有一種凜然肅殺。

青茗暗自嘆了口氣,想起自己這番奉了父命來這裏的原由——“聽雪樓的蕭老樓主,曾經在甘肅道上對你二伯有活命之恩。”二伯…她再次嘆息,不明白同為歷代出名醫的薛家的人,為什麼二伯不像父親那樣老老實實的學醫濟世,成為宮廷御醫,光耀門楣——為什麼偏偏要去闖什麼“江湖”呢?

據説,那些江湖中的野漢子,過得都是刀頭血的子。

“當年蕭老樓主死的突然,爹沒來得及做什麼,蕭家的人情就這麼欠下去了。”

“近來,聽説他的兒子病得厲害了,這次咱們總得盡一份心力罷?爹是朝廷供奉,等閒不能身半步,就看閨女你的了…”

“也虧的你雖是個丫頭,可家傳的醫術沒落下半點,到如今,恐怕爹也比不過你了——”

“雖説這樣,但一個女孩子家出頭面,唉…真是委屈了你了。”人情債難還,即使是薛神醫家的小姐,也明白這一點,於是,只能硬起頭皮,坐上聽雪樓的馬車來到了洛陽。青茗心下思忖着:只盼,這次治好了蕭家公子的病,以後薛家和那些江湖人士就再無任何關聯。

——那些傳説中一言不合動輒殺人放火的野蠻人。

“公子就在園子裏。”到了一座白樓前,待得進去,引路的童子卻自行退了,留了她一人在那裏,“白樓重地,屬下不能擅自進入。”青茗進退不得,心想,那些江湖人果真是不懂規矩的,連待客都如此生硬——正想着,耳邊卻傳來了一絲簫音,極清極雅,聽不出什麼曲子,似乎只是信手吹來,卻煞是動人。青茗一時間聽的呆了,在門口站了,靜聽。

陡然,只聽那簫聲的調子一滑,一個高音便上不去,登時頓住了,園中隨即傳來斷續的咳嗽之聲——“哎呀!”她口叫了起來:這不是中氣不足的問題了,聽那咳嗽之聲,分明是——“是薛家的青茗小姐嗎?”驚呼聲方落,耳邊忽然聽得有人詢問,抬頭,就復又嚇了一次:本來空蕩蕩的小徑上,不知何時竟忽然出現了一個緋衣的女子,看着她,臉淡淡的問。

一個很是清麗的女子,但是並不給人柔和親切的覺,她看着青茗,青茗覺得她的目光似乎從冰水裏浸過,只是那樣一眼看過來,自己全身就不自在起來,點了點頭,也不知如何回話,便聽得那個女子輕輕道:“隨我來。”轉過幾叢修竹紫羅,前面便是一池碧水,緋衣女子來到水榭前,叫了聲樓主,水榭中有一人站了起來,微笑道:“薛家神醫可是來了?”青茗定睛看去,只見一個二十七八歲的男子,臉頰清俊消瘦,手裏拿着一枝竹簫,一邊站起,一邊輕輕咳嗽。

青茗只往那無血的面上望一眼,心中格登一下,情知這人是身患的不是一般的傷病,血氣已是極其衰弱,斷斷活不長久了——那樓主見青茗的神情稍稍一怔,知道醫家望聞切問功夫極深,這神醫之女恐怕已知自己的病況,只微微一笑:“久聞大名,姑娘請坐。”青茗眼睛定定看着他,也不坐,靜默了片刻,忽然直言:“公子這病,並非小女力所能及。”一語畢,斂襟深深一禮,轉身便回。方才回頭,也不見那個緋衣女子如何起步,轉瞬間已經換了位置,攔在前方的竹徑上。

青茗嘆了口氣,心下倒有些好奇起來:莫非,這種就是所謂的“武功”了吧?

但是看眼前這一對男女,如此清奇的相貌,卻和自己想象中的武林豪客相差了十萬八千里——特別是那位倚欄吹簫的蕭樓主,眉目間沉靜儒雅的氣質,看上去,和京城王府裏那些貴公子倒有七分相似。

“脈也未診,如何便下此斷言。”緋衣女子開口,與其説是在反駁她,不如更象是在説服自己,“或許還有救。”青茗對於她目光中有意無意出來的凌厲氣勢相當,不由自主的在內心生出反來,冷冷道:“蕭公子先天本弱,癆病想來已有十年以上,肺皆已潰朽,而且血脈中有一惡瘤已至破潰之期,一旦血崩則大限立至…小女子是無能為力了,請另請高明。”緋衣女子臉轉白,但手指用力握緊,卻仍是堅持道:“既然來了,多少盡一些人事罷。”

“阿靖,今你為何如此放不開?”陡然間,水榭裏的蕭樓主忽地笑了起來,聲音朗朗的,竟然有幾分愉悦,全不似剛聽到了神醫的死亡診斷為憂。放下了簫,走過來,對青茗笑了笑,目光卻隨即落在緋衣女子身上:“薛小姐既然這麼説了,那麼多費事也是無益——。”然後,他輕輕擊掌,喚:“來人,送客。”花樹間輕輕一動,那些本來看上去靜謐茂森的枝葉間忽然憑空多了幾個人,無聲無息的落地,在蕭樓主面前單膝下跪:“遵令。”然後,其中一個白衣青年起身,對她微微一頷首,道:“姑娘,這邊請——”青茗對兩位點了點頭,也順着小徑轉身走,剛回過頭,忽然聽得耳邊蕭樓主帶着笑意,輕輕對那個緋衣女子道:“阿靖,一開始就和你説了,我的病,就算薛家的人也是無能為力,你卻偏要執意請來試試…不過,你有這份心,我也知足了。”

“我只是想知道,我們之間的契約還能維持多久而已——”那個叫阿靖的緋衣女子卻冷冷的回答,毫不避諱,“我已經在這裏耽擱的太久了…蕭憶情,你死了,我就可以離去了。”這樣的話實在也太過分了。

青茗忍不住就要回頭呵斥那個女子,但是想到自己是一個外人,終究還是忍下了,照舊往前走自己的路,卻聽的後面蕭樓主微微咳嗽着,回答:“如果…如果你已經等不及了的話,咳咳,就不妨自己動手殺了我罷——然後,把我所有的都拿去。”説着這樣的話,語氣居然沒有半分的玩笑意味。

青茗的心忽然一緊,聽到後面一聲接一聲的咳嗽,忍不住放緩了腳步,遲疑着。就在這遲疑之間,後面已經響起了屬下的驚呼:“樓主,你——”青茗驀然站定,回身,看見白衣的蕭公子正扶着水榭的朱欄不停的咳嗽,肩膀急劇的搐着,身形搖搖墜,然而緋衣女子只是在一邊冷冷的看着,不動分毫。

醫者父母心,她終於忍不住返身走了過去。

“哦…不,不妨事。薛姑娘自行回去罷,恕在下,在下不能遠送。”一邊咳嗽,蕭樓主一邊斷斷續續的回答,但等他的手從嘴邊放下時,指間滿是暗紅的血跡!

“外面風大,還請樓主先回房,我再給你細細把脈。”青茗淡淡説着,一邊狠狠的看了旁邊漠然的緋衣女子一眼。

“公子血脈中的惡瘤,可是胎裏帶來的?”看那隻蒼白修長的手伸出來,放到了藥枕上,青茗輕輕將指尖放了上去,邊診邊問。

“不錯。自小,那些大夫都説,我是活不過二十歲的。”蕭憶情倒也看的開,淡淡一笑,“可你看,我也不好好的活到了二十六?”覷着樓主蒼白清俊的臉,青茗心裏倒是微微一怔,心知雖然説得隨意,但是為了延長這幾年的壽,眼前這個人不知受了什麼樣的苦。於是暗自嘆了口氣,細細攤開他的手,診脈。

“墨大夫也説了,這個病眼見的是沒法治了。”看着她蹙起的眉頭,蕭憶情笑笑,“真抱歉,讓小姐來看這種神仙才能治的絕症,沒的辱沒了薛家神醫的名稱。”青茗也是笑笑,將藥枕收起,復細細端詳了一回對方的氣,才道:“薛家女子是不外出行醫的…我治的如何,和薛家的聲名可無關係。”一邊説,一邊復又問了些細碎的起居飲食問題,以及平常用的藥丸,點頭嘆道:“公子原是一貫用心太過的人。”翻檢藥方,忽見裏面有“天楓玉丹”一味,不略微怔忡,輕輕道:“墨大夫之名委實非虛,雖説隱於草莽,醫術卻比大內御醫不遑多讓——以公子如此體質,能堅持多年持樓中事務,大半仰賴墨大夫療理罷?”蕭憶情頷首,嘆息道:“近來,連墨大夫也説,這病是膏肓了。只教我用內息運氣調理,丹藥的藥力恐是無法到達內腑。”

“那我先?齜階櫻??冒朐率允浴??糾匆┲杏幸晃丁??唷??釷嵌怨?硬≈ⅲ?上??詼賜ゾ?驕?冢?患?諶聳酪延形迨?輳?峙亂丫??至税傘??上Э上А!鼻嘬?膊豢推??敝鋇覽矗?槐嚀岜市戳艘┓階櫻?槐嚀鞠ⅲ?八∥抑毖裕?巰倫鉅?艫木褪巧儼倮頭焉瘢??誘庋?納硤澹?鼙c?褪巧霞訓牧恕!?

“這如何行得通…有偌大一片家業勢力,竟是讓人片刻也閒不得。”陡然,對面的蕭憶情微微笑了起來,“要我什麼也不做,和現下就死了有什麼區別?你看,才閒了半,便又積了這許多。”他一邊笑,一邊復又翻開了旁邊大堆的文卷書信,忍不住又拿起了硃筆。

“公子竟是不將自己的死活放心上的,那麼我再説何益?”青茗也變了臉,一把扯過他手中的書,扔到了一邊。她不懂甚麼江湖規矩,自也不知武林中無人想象,有人居然敢對聽雪樓主做如此的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