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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西風在東方唱悲傷的歌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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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京都夜蕭瑟,綺楚河上卻是光無限,道道彩舫上燈火輝煌,水波中漾出鱗鱗豔光,紅袖翠裾在光暈中曼舞,箜篌管絃在槳聲裏悠揚。遠遠望去,每一條船便如同一個飄渺仙境,極樂之光中男男女女都沒有任何憂慮傷懷,只餘此朝的行樂。

在這一夜裏,綺楚河上最為歡樂的人非方出道就已名動京都的舞憐惜兒莫屬,此刻她正在揮動着串滿珠玉的一雙廣袖,從那為自已吹簫的公子面前掠過,她含情脈脈飄過一個眼風,公子向她頷首微微淺笑,憐惜兒越發是舞得如萬花齊墜,星月同暗。簫聲如温柔而有力的雙手,托起她的肢,讓她自覺從未有過的輕靈,只想永不停地舞下去。

然而簫聲終於停了,憐惜兒立時掏出一方綿帕,遞到沐霖手中,沐霖笑着接過來拭手中的簫,道:“你靈得很哪。”憐惜兒依在他身邊膩聲道:“二公子不要走了好不好,今夜這船上可是一個人也沒有呀,要是二公子走了,憐惜兒今夜可怎麼過呀。”沐霖點了點她的小鼻子,笑道:“分明是做下的套子,不由我不鑽了。”

“二公子是答應了!”憐惜兒跳起來,躍起在空中,做了個極難的姿勢,然後落地,手一轉就多出一壺酒來,再一旋,酒如線傾入沐霖面前的杯中,不淺不溢的滿上一杯,她盈盈跪在地上,雙手舉杯道:“請二公子滿飲此杯。”沐霖正要接過來,她卻把手一縮,道:“二公子飲了這杯,可是不能食言的了。”沐霖拉她起來,附過身去,一飲而盡,笑道:“便是你這會想反悔也不成了。”説就在她上一吻,憐惜兒正婉轉相承,卻聽得外頭有人高呼道:“二公子可在船上?”她覺出沐霖的手鬆開了。

憐惜兒惱怒的向外看去,只見一名披甲將軍立於一艘快艇船頭上,沐霖似是極深極深的了口氣,走到船邊道:“我在。”將軍道:“安王有令,二公子速歸王府。”憐惜兒似是聽見沐霖喃喃的道了聲“果然開始了。”然後就躍到了那艘快艇上,憐惜兒趴在船舷上揮袖叫道:“二公子你還會來嗎?”沐霖回望她一眼,那眼神很奇怪,他回道:“那不是我可以定的。”憐惜兒站在船舷邊上,怔怔的看着沐霖的身形漸漸沒入夜之中,她聽不懂這句話。

沐霖回到王府,書房中沐郅閔正在等他到來,沐霖問道:“怎麼了?”沐郅閔將手中的信扔給他,“看看吧,這是遠城的守將寫來的急件。”

“大公子離城追敵不幸中伏被困於瞧城下十里處小峯,遣使回城求援,十萬火急。”沐霖嘆道:“早説過不要他出城,他為什麼還是要跑出去。”

“這本是在你意料之中的事,”沐郅閔道:“你為何放任此事發生。”沐霖道:“大哥以兄長的身份壓我,我只好回京都來閒居,父王怎生怪起我來?”沐郅閔凝視着沐霖道:“那些守城將士對你奉若神明,你若不是自願,就是我親自下令,也奪不了你的兵權。何況我一天三次地催你回去,你為何不理不睬?”沐霖道:“回去了還是與大哥鬧得不痛快,又為何要回去。”

“是麼?”沐郅閔看着別處道:“若沐霈只是我的長子,他要死要活由他去,可他還是趙家的外孫,趙家人剛才來過了,説若是沐霈死了,他家就投向雲行天那邊去。哼,他家的消息也真靈通。所以,你自已留下的麻煩你自已來收拾罷。若是換了別人,不會有人相信可以做成此事,但你是沐霖,人人都説只要你想做,什麼都可以做到,你去把沐霈回來吧。”

“父王也是這般想的麼?”沐霖問道。

沐郅閔避開他的眼光道:“我只曉得,你從未認真想做過什麼事。”沐霖的到來終於將遠城守將陳慶從焦慮傍惶中解出來了,“二公子終於來了,唉,你又是為何要與大公子賭這口氣。”

“有幾件事老將軍速去辦來,”沐霖道:“在南門的水閘外加上三道百鍊鋼鎖,把新造的雷震火炮全部放上城頭,此外每測一次怒河的水高。”陳慶原以為他説的如何解救沐霈之事,聽他這麼一説,不由怔了一下,一一答應下來,沐霖道:“三內我定要見到這幾樁事俱辦妥。”陳慶忍不住問道:“那大公子…”

“不要緊,”沐霖淡淡道:“雲行天要是想殺他早就殺了,他不過是想誘我出去而已。”

“那二公子還是要出城去嗎?”陳慶鄭重的問出這句話。沐霖頓了頓,卻有些答非所問的回答道:“把這幾樁做好了,我在不在這裏,遠城也守得個三五個月吧。”三後的夜裏,李興率五十名從石頭營中挑出來的士兵來到遠城頭,沐霖正在遠眺滾滾而來的怒河急,城頭江風正急,滿天的星斗之下,沐霖的身形分處蕭瑟,他的執着一管簫,在掌中來回撫拭。李興原以為他會吹奏一曲,但他卻道:“都到齊了麼?”李興道:“齊了,可,二公子,真的不多帶些兄弟去麼?”沐霖道:“不必了,我計若成,這些人就夠了,若不成…再多的人帶去也不夠人家殺。”他轉回身來,道:“李興,這次你就不要去了。”李興一驚道:“這怎麼成?二公子,未將十多年跟隨公子,從未離公子一步…”

“不要説了,你已違了我的軍令一次,這次不可再犯。若是我回不來了,石頭營的兄弟們總要有個作主的人。我死後,你去找沉香,把那些雲行天給的珠寶讓兄弟們分了,大家散了吧。不要為我報仇,你可聽到了?”

“二公子!”

“你可聽清了?”沐霖的聲音很淡,卻不容違拗,李興心頭透涼,勉強地答道:“是,未將聽清了。”楊放伏在草木中,雙眼似閉非閉,只有距他近的親兵才覺出他的耳朵在微微轉動,這是他在風南山脈中亡年餘養就的絕技,這方圓十里的馬蹄聲絕逃不出他耳去。他驟然睜開了眼睛,兩名兵士拎着一個穿鄉農服的人往這邊過來。

“大將軍,這人闖到了我們防區來了。”楊放問道:“盤問過了嗎?”兵士道:“問過了,好象確是誤闖進來的。”那鄉農在地上搗蒜價的叩頭,顫聲道:“小人是這臨近的百姓,出來砍柴的。求大人饒小的一命,大人公侯萬代。”楊放見那鄉農一雙手上的厚繭確是長年砍柴留下的,與動弓刀的人絕不相同,便揮了揮手道:“先把他關起來吧。”雪擁關中,雲代遙收到了信鴿傳來的最新訊息,“遠城中有船隊出來?船上之人疑是沐霖?”他若有所思地背手而立,“難道沐霖真會從水路上過來麼?”沐霈被困的地方,是在距噍城不足十里的怒河邊上一座山頭。他貪功冒進,追秦前的船隊至此,被燒了船隻,不得已逃上岸。他選的這個山頭位置倒不錯,確是易守難攻,水源充足,不過要不是本就想拿他當個餌,他是無論如何活不到今的。走水路自是最方便的,不過,那一帶的河面早已被趙子飛親率的四艘神機大船封住,想要從那裏過去,只怕不可能吧。”不過,對方是沐霖,沒有什麼不可能的。”雲代遙正如是想,卻見雲行風來稟,“城外有人自稱是楊將軍手下,有要事稟報。”雲代遙道:“你可識得?”

“楊將軍手下眾多,未將也不是個個識得。”

“那我親去城頭看看吧。”兩人來到城上,只見下面一支人馬,打着火把,大約也就是四五十人,正焦急無比地向上望着。雲代遙就着火光一看,那下面當頭的一人果有些眼,對身邊的親兵道:“這幾人你們可見過?可是常跟在楊將軍身邊的麼?”親兵們有些猶豫,道:“那個人倒象是見過幾面,只是楊將軍素來治軍極嚴,親兵都用的是新丁,略了就打發到下邊去,身邊的人是常換的,小人們也拿不大準。”

“你們可有何憑證?”雲代遙向那些人道。那人手中舉起一隻鮮血沐漓的信鴿,“小人巡山時發覺了這隻信鴿被殺,因距騰雲嶺遠了,不及趕回去向楊將軍請令,深恐會誤了大事,是以一邊讓幾個兄弟回去稟楊將軍,一邊就趕過來了,小人們也不需進城,只將信鴿傳到便是。”那當頭的人道。

雲代遙一聽疑心倒去了大半,心道:“連個憑證也沒有就想混進雪擁關來,也太託大了些。何況,楊放在騰雲嶺埋伏之事便是我身邊也就幾個人知曉,他沐霖除非真是能掐會算,否則就是算到有人埋伏又如何知道那人恰恰是楊放而不旁人。”便道:“把信鴿拿進來。”然後又對身邊親兵道:“去查看一下,他們的馬匹上可有烙記?”不一會,親兵帶來了那人,那人把信鴿呈上,親兵悄聲道:“稟報將軍,馬匹上沒有烙記。”雲代遙點點頭想:“前年沐霖回南方時,天侄送了他不少馬匹,都有我們這邊的烙印,如沐霖真想派人混進來,沒有不用這批馬匹的理。我原想到這點,叫楊放帶去的全是沒有烙印的馬。”一看手中的信,不由站起來,叫聲:“不好!”一邊已有叫道:“不好了,起火了!”雲代遙猛的起身一望,果見遠遠的一星火光,正是沐霈被困之處。他心道:“遲了遲了,這隻信鴿也不知是被沐家的人下來的,還是不巧撞上了那個獵户的箭上。”他又看了一眼信,上寫道:“今獲一沐家細作,言沐家雷震火炮已成,將置於船上。又有言,沐霖甚厭其兄,擬將之一併除去。”想道:“不知神機大船上的護甲可敵的過這勞什子的火炮,早得了此事消息,卻不想能如此快的用於實戰。趙子飛可應付的過來麼?”又想:“沐家即已有此物,水面上是不便與之爭了,快着人從山原馬道上過去吧,怎麼也不讓沐霈就這麼死了,否則沐家就沒什麼制肘沐霖的人了。”於是對雲行風道:“快,快點兵,走山道去。看還來不來的及。”那送信之人察言觀知此事與信鴿有關,懊惱道:“都怪小人未能極早趕到,請老將軍許小人隨雲將軍同去,將功贖罪。”雲代遙知楊放治軍極嚴,此事雖與那送信人無干,只怕仍會加以怪責,是以那信之人望着能立功抵過,便道:“也好,你等同去罷。”一路上疾馳飛奔,前年與蠻族戰時,這等山道不論人馬都是走了的,不上二個時辰,便已到了山腳下,只見山上火光倒不顯,卻是濃煙蔽。雲軍的將士退到了山腳下,見雲行風來,戰戰兢兢的跪下謝罪,道:“山上煙太濃,實是呆不住人。小的們不得已才退下來的。想來那沐霈一夥已被燻死了。”雲行風大為不悦道:“什麼想不想,快領我上去。”雲軍將士無法,只得引了他們上去,密林中加上濃煙,五步之外不見人影。

“這陣火起的好怪。”雲行風聽得領道統領如説,心頭一動,問道:“不是火炮點着的麼?”統領茫然,道:“什麼火炮?”雲行風突然醒悟,速去尋那幾個傳信的人,卻已是不見了蹤影,不由咬牙,氣極而笑,“媽的,又上當了。”

“大哥!”沐霈將捂在嘴上的濕巾拿開,"你是誰?”沐霈盯着眼前這個陌生人,那人抹去面上的妝泥,道:“是我。”沐霈驚怒萬分道:“你怎麼這會才來,你帶了多少人?”沐霖淡然道:“就這幾個。”

“那船呢?”

“河面上被封的死死的,哪裏有船?”

“那你叫我放火,不是讓我死嗎?”沐霈氣急敗壞地衝過去,全沒想到沐霖此刻也身在此處。

沐霖的親衞立刻將他攔住,喝道:“住口,你憑什麼對二公子無禮?”沐霖止住了親兵們,道:“我沒能帶船過來,不過我帶來了這個。”他敞開了衣襟,從身上解下一條皮袋來,他的石頭兵們也紛紛從身上解下皮袋,多則三條,少則兩條,沐霈這時頭腦卻又清醒些了,喝道:“還等什麼,還不快吹氣。”沐霈的手下馬上醒過來。紛紛將皮袋吹鼓,此時煙愈濃,河面上朦朧一片,趙子飛的船隊正處下風,不得不向上移了數里,以避開這些嗆人的濃煙。不到一刻,皮袋已紛紛吹鼓了,眾人抱着下了水,沐霈瞧着滾滾濁水猶豫了一下,但還是跳了下去。尚有數千沐霈手下沒有皮袋,他們問道:“二公子,我們怎麼辦?”沐霖道:“你們降吧。向江面上的船隊投降,那裏多半是趙子飛在,此人行事温和,不會有殺俘的事。山下是雲行風的人,他此刻正怒,只怕對你們不利。”在濃煙的掩蔽之中,這數百人悄沒聲息的飄了下去,待趙子飛得訊趕至,水面上的人已進了城頭上雷震火炮和水中鋼鎖的庇護下,他只得望江興嘆。事後那個與雲代遙對答的兵士疑道:“二公子是如何知在山嶺裏埋伏的人是楊放呢?又是如何知他在騰雲嶺?”沐霖笑道:“其實也只蒙的,看到那個誤闖進去的農人吧,他被打暈了帶進去。要是令狐鋒雲行風都不會如此會仁慈,只會一箭過去,再把屍首拖走。而趙子飛在雲行天手下是最擅水戰的,不會讓他守在路上。至於騰雲嶺…可扼這一小段怒河走廊的不過就哪麼幾處。你不覺得騰雲嶺的名字對雲家很吉利麼?”但這段話是回到京都後才有機會説。因為他們一上岸,李興就渾身血淋淋的跑過來,叫道:“二公子平安!二公子終於回來了,楊放帶人打進城來了!”這時天微明,遠城中亂作一團,遠處火光熊熊,到處是廝殺呼喝之聲。石頭營沿江口布陣,一時還抵擋得住,但沐霖一見就知,遠城守不住了,他問李興道:“楊放是什麼時辰開始攻城的?陳將軍何在?”沐霖此刻渾身濕透,形貌甚是狼狽,一雙瞳仁中映着遠處躍動的火光,現出倦到了極處的神情。但李興一見他心便定了下來,方才幾個時辰的憂急驚惶傾刻間消散無蹤。

李興回道:“陳將軍已陣亡了。楊放是在入夜時分開始城的。”

“喔?”沐霖眉頭一皺道:“這才一夜,怎就被他攻了進來?”李興答道:“楊放在城處高挑出一個頭顱,詭稱是二公子的,城裏將士本不曉得二公子已出去一一夜,見二公子不現身出來,驚惶之下已是信了七成,就連未將也…嗯…”沐霖一聽便知,城中幾個知內情的只怕信的更深,連對他最為信賴的李興也以為他帶這麼幾個人出去是存心尋死去的。沐霖道:“就是人心驚惶,也不會如此不堪一擊,定是人在城內響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