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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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王賡早晨起來,照例洗了個冷水澡。他穿着一條短襯褲從浴室裏出來,下半個臉上滿是肥皂沫,手上拿着個鋥亮的美國貨剃刀,走到牀邊,用手肘輕輕地推着小曼。
“小曼,醒醒!”小曼睜開眼睛朝他看看,又把眼閉上了。她討厭他。
“我有話對你説。”小曼沒有答理他。
他走到梳妝枱前坐下,對着鏡子剃一刀,説一句。
“上海的差使定下來了,三天上任,明天我就走。等那裏安排好,我寫信回來,你就和娘一起來。”他將剃下來的粘有鬍子的泡沫刮進一隻雪花膏瓶子裏。
“真的要去上海嗎?”小曼着眼睛説。
“是的,真的!”
“我不想去。”
“什麼理由?”王賡怫然了。
小曼想了一想。
“沒有什麼理由。”
“這是什麼話?你不是一直念着要到上海去住嗎?”
“現在我不想去了。”
“好蠻的口氣。為什麼呢?”
“不想去就是不想去。”
“不想去?是捨不得北京,還是…捨不得什麼人?”
“這話是什麼意思?”
“難道你不明白是什麼意思?”
“你沒有説出來,我怎麼知道你的意思?”王賡站了起來,面對着小曼説:“我説,你別在那裏演戲了,我的大演員!你早就唱黃了腔,唸錯了詞,還以為自己真演得不錯,等喝彩呢。——這幾句話,我本來是不想説的,你我説出來了。”
“你一大清早把我叫醒為的就是欺侮我?”小曼從被子裏坐了起來,聲音顫抖了。
“誰欺侮誰了?”他將剃刀“啪”的一聲扔在梳妝枱上“你自己好好想想吧,這一段時間以來,是我在受欺侮還是你在受欺侮?”他那剛剛刮乾淨的腮幫這時顯得青白可怖。
“你,你…”小曼一着急,又受了涼,不停地咳了起來,雙頰憋得通紅,淚花也湧上來了。
“我又怎麼你啦?做人做事總要憑點良心才好。”他從衣架上取了件外衣披在小曼肩上,又拿起剃刀刮另半個臉。
小曼平了平氣。
“我什麼地方昧了良心?你又知道了些什麼,説出來吧,別閃爍其辭。”他剃完鬍子,走進浴室,洗淨了臉,又出來,一面穿衣服,一面説:“那些文舞墨的人才閃爍其辭呢。‘又知道什麼’?我什麼也不知道,只知道你是我的太太,只知道做子的應該守婦道…”
“你真壞,我以前只知道你兇起來像狼,現在才知道你狡猾起來還像狐狸!”
“太太,你説得不錯。我既是頭狼,又是隻狐狸。該用武力的時候就用武力,該用計謀的時候就用計謀。武力也好計謀也好,目的一個:戰勝對手。這是戰爭帶給我們軍人的智慧。”説着話,他已經穿戴整齊了。
“你不要走,把話講清楚再走!”小曼瞧着他那颳得光發青的下巴和一排像個小刷子似的須,恨得牙齒癢癢的。
他最後照了照鏡子,戴上眼鏡,向門口走去。握住門球,又側過身子對着小曼説:“講清楚,你,我,還有他,臉面朝哪兒擱呢?心照不宣是顧全體面的最好辦法。走,不但我要走,你也得走。跟我一起走,到上海去。”説完話他就開門出去。小曼氣得渾身發抖。
突然他又打開門,探進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