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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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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緒在這一處卡住,後面的字句怎麼也接不上了,程沉捂住臉,開始不停地顫抖。她還是對那傢伙有那麼多複雜的情緒啊,那些情緒還是在主宰她的思維和意識啊,怎麼辦?

她究竟應該怎麼辦?她以後該怎麼辦呢?

‮夜午‬十二點,四周靜悄悄。

程沉掀被下牀,牀下沒有她的鞋子,只好光腳踩在地上,輕輕擰開門把,探出頭去,外面的走廊裏悄無一人。

關於這裏她並不陌生,十年前從樓梯上摔下來後,她就被送至此地,住了整整半年。這幢以天藍和淺白為基調的建築,是世界上最出的治療中心之一。

她沿着牆壁慢慢地走,也許是在牀上躺的時間太久,全身軟綿綿的沒什麼力氣,走過十米左右,向右拐,她記得,在那處有諮詢台,可以打聽什麼病人住在幾號房。

諮詢台後,兩個護士小姐正在值班,她伸頭看了一眼,又將身着縮回到拐角處。怎麼辦呢?要怎麼才能不痕跡地問出他的下落?

嘀咕聲輕輕地響了起來,一護士伸了個懶,嘆氣説:“怎麼還沒有人來班啊?我都困死了。”

“知足吧,比起海輪來你那點辛苦算什麼?聽説她都三天三夜沒閤眼了。”另一個護士邊打資料邊回答。

“沒辦法,誰叫她是我們這最出名的高級護士,伯爵指名要她,她哪逃得了。而且雖然辛苦,但錢也多啊,一天就抵我們一個月的薪金呢!”程沉眼睛一亮,她們提到伯爵了,快,快説下去,繼續透點相關的信息出來啊!

誰知那兩小姐後來話題就扯到金錢上面,談了有5分鐘左右,當程沉已快放棄時,其中一人忽又説道:“對了,聽説204號房的那位病人是這的老顧客了?”204?那不是她的病房號嗎?怎麼扯她身上了?程沉咬了咬,傾耳聆聽。

“你説那個姑娘?是啊,她也真夠可憐的,在母親肚子裏時她媽媽亂吃‮物藥‬,搞得她一出世就全是病,消化系統嚴重衰弱,還有癲癇症…”程沉的手突然握緊,指甲都嵌入了中——癲癇!這兩個字像道詛咒,死死地纏在她身上,一時間呼都開始變得困難了起來,下面的幾句話就沒聽清楚。

兩個護士在長吁短嘆一番後又轉移了話題,這回終於説到了她想知道的事情。

“看來大人物也不能事事順心嘛!werran伯爵也蠻倒黴的,一個女兒已經成這副樣子,現在連兒子都危在旦夕。”危在旦夕!

她們説的是他嗎?一顆心頓時劇烈地跳了起來,她伸手緊緊揪住自己的衣領,生怕漏聽一個字。

“關於這個你聽説了嗎?據説整件事都是殷達學院一個學生乾的,她炸燬了整整一層樓!幸好炸的是頂層,要是底層就更糟糕了,因為底層的實驗室裏很多化學材料都是易爆且有危險的。”

“我早知道了,這幾天的報紙上都登着呢,那個女學生也真夠變態的,殺了一個又一個,現在躺在這的兩個算好運氣的了,起碼還活着。”女學生?難道他們知道是美夕子幹了的嗎?又是怎麼知道的?兩個還活着,一個是自己,那麼另一個就是…

他還活着!

一顆心低低地放下,然而不到一秒又顫顫地提起——雖然活着,但必定傷勢很重,那天他了那麼多那麼多血,一個人身上哪有那麼多血可以

果然,護士接下去的話就給了她重重一擊:“那種活法和死有沒什麼區別了,聽説明天由院長親自主刀,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三十,連一半都不到,我看不樂觀。”程沉的臉一下子變得慘白,再也顧不得那麼多,一下子衝了出去,踉踉蹌蹌跑到諮詢台前,嚇了兩個護士一跳。

她急急抓住其中一人的手,聲音卻卡在喉嚨裏,怎麼也説不出來,不行,不行,她還是無法出聲啊…再怎麼用力都沒辦法出聲啊…護士驚悸地看着她,其中一人想起她是誰,驚叫道:“你不是204號房的病人嗎?這麼晚你跑出來幹嗎?快回去睡覺!”她搖頭,拼命地搖頭,拉着那人的手不放,嘴顫抖,滿腔的話都擠在一起,像團亂麻越纏越緊,越緊越無能為力。

“你想説什麼?”護士看出她有話想説,繼而想起她不會説話,於是便取過一旁的紙筆遞給她。

程沉連忙抓住飛快地寫:“默未傾在幾號病房?”

“默未傾?你是説你哥哥嗎?”她愣了一下,哥哥一詞對她而言太過陌生,但隨即連忙點頭。

“他在四樓的加護病房,不過——”話還沒説完,程沉就往電梯處跑了過去,依稀聽見護土在後面叫道:“但是你不能見他呀!他…”電梯到了,她進去匆匆按下close鍵,後半句話沒有聽到。

4樓的加護病房,一共有10間,她一間間地找,直到第八間才看見外面的資料卡上寫着——“默未傾,19歲,病因:樓層爆炸時被硬物砸傷,多處骨折,腦部受損嚴重昏。主治醫生:聖彼得·羅恩。

一個看起來非常疲憊的護士趴在桌上睡着了,她認得她,她是海輪。十年前就是這位護士照顧她的,沒想到十年後換她來照顧他。

程沉走到加護病房前,隔着玻璃往裏面看,裏面的光線很暗,只留了幾盞壁燈,昏昏幽幽的,依稀可以看見一個人全身纏着紗布躺在牀上,鼻上罩着氧氣罩,手和腿都滿了管子。情形和她十年前所經歷過的一模一樣。

這是報應嗎?是老天終於聽見了這麼多年來她內心的怨恨和呼喚,所以故意佈下這麼一劫讓他也嚐嚐她曾經吃過的苦?可是…可是…她已經原諒他了啊,早在爆炸那刻他將她撲倒用自己的身體保護她時,所有的過往所有的恩怨都隨着樓層的倒塌灰飛煙滅,再不存在!

她已經不恨他了,她不恨他,為什麼還要讓他變成這個樣子?

手按在玻璃上面,玻璃結出了一片霧氣。玻璃變熱了,但她的手卻又濕又冷。

海輪護士忽然醒轉,抬起頭看見她,吃了一驚“對不起小姐,這個時間不允許家屬探望…”再看到她的臉時,表情又變“美杜莎小姐?”程沉慢慢地轉過頭,她的眼睛變得很濛,閃爍着不定的憂鬱,那副樣子,格外惹人憐惜。

“美杜莎小姐,你怎麼跑這裏來了?”海輪上前握住她的手,發現她的手心全是冷汗“這個時候你不應該到處亂跑的。”輕輕地責怪一句,取過一旁掛着的外套技在她肩上,這個小人兒,和十年前一樣,還是那麼沉靜孤僻,可是她臉上那種哀傷的表情卻是從不曾見過的,原來她也會為別人這麼擔憂。

程沉的嘴動了幾下,還是發不出任何聲音。

海輪看看玻璃窗裏默未傾,明白了她的來意,便温柔地説道:“你想知道他的病情?”程沉點了點頭。

海輪嘆了口氣“很糟糕。”程沉的眼睛又變濕了幾分,沾了水氣的瞳仁更加純黑剔透,美麗得仿若不在人間。

海輪心中憐意頓起,她輕輕將她拉到身前,低聲説道:“聽説大樓爆炸時你們是在一起的?幸虧他用身體護住你,你才沒受什麼傷,可是他…就很不妙。”程沉咬住了

“他的脊椎血管破碎了,有可能會導致脊椎壞死,部以下失去知覺,以至於半身癱瘓。所以,情況…很糟糕。”程沉捂住了嘴巴,肩膀開始顫抖。

她只是殘了一條腿而已,而他則有可能半身不遂!

她抓過桌上的筆寫:“他有可能康復嗎?有可能完全恢復嗎?”

“據説只有30%的希望。”程沉的臉變得慘白慘白。

見她那個樣子,海輪連忙又安説:“但是30%的希望也是希望啊,如果病人意志力堅強,能創造奇蹟也不一定。你不就是嗎?你當初只有0。6%的希望都能夠靠自己的毅力恢復健康,我們要相信奇蹟的確是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的。”程沉咬了咬嘴,又寫:“那他的大腦呢?他會不會變得和我一樣,記憶力嚴重衰退?”海輪臉上出了同情之“這些現在都説不準的,一切要等到手術完他本人醒過來後再觀察一段時間才能確定…我聽説他是個天才,智商高達二百?”程沉垂下頭,過了好一會兒,她又走到玻璃窗前,望着裏面半死不活的默未傾,雙手在玻璃上慢慢貼緊。

上帝,請救救他,請你救救他!

她不要他死,她不要他變成這個樣子,這樣的結局不是她想要的,真的,哪怕她再恨他的時候,她都沒想過要詛咒他有一天也變成殘廢啊!

她不恨他了,一點一點都不恨了…

請你救救他!

程沉‮腿雙‬一軟,滑坐於地,海輪的外套掉落到地上,她用力抱緊那件外套,像抱着最後一個希望。

可是,那希望飄着飄着,怎麼用力伸手都抓不住。

她知道錯了,上帝,求你,救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