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一路里樹蔭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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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趕到彭城,拜見主將許叔冀,把張、許二人求救的書信上。叔冀看了書信,忙去把賀蘭進明請來。進明素忌張、許二人聲威,恐救之功出己上,便不願救助。又愛南霽雲忠勇,便置酒高會,又盛設音樂。
南霽雲登堂問:“賀蘭將軍,已發兵救睢陽乎?”進明微笑道:“睢陽城亡在旦夕,出師亦無益,將軍只飲酒,莫問睢陽事。”霽雲大哭道:“昨出睢陽城時,將士已不得粒米入腹,不飽食亦一月餘。今將軍不救此數千義士而廣設聲樂,末將與睢陽城眾義士,有同生死之心,義不獨享!”進明與叔冀二人,再三勸酒,霽雲然大怒,起身道:“今末將奉主帥之命,不得達,請留一指以報我諸義士,他説罷,急拔下佩刀來,砍斷一指,一座大驚。
霽雲掉頭不顧,大踏步出門去,躍身上馬,回身箭,佛寺塔上,落塔磚及半。霽雲憤憤道:“吾破賊必殺賀蘭,以此箭為信!”急至真源郡,得李賁助馬百匹。至寧陵,又得城使廉坦助兵三幹。霽雲率兵,星夜奔回睢陽,殺進一條血路。睢陽城外大兵如雲,霽雲且戰且進,四面受敵。追至城下,只得八百人,時值大霧,對面不見人。
張巡在城樓上聽得城外喊殺之聲大震,大喜道:“此南將軍之聲也!”急開城。霽雲入城,已殺得血滿戰袍,面無人。
***南霽雲只討得八百個救兵,何濟於事。睢陽城外敵兵越打越兇,到十月癸丑,許遠正守西城,忽聽得天崩地裂價一聲響亮,睢陽城倒了東北角,敵兵如湧而進。
張巡見大勢已去,便在城樓上向西哭拜道:“孤城備竭,弗能全,臣生不報陛下,死為鬼以殺賊。”便與許遠同時被擒。睢陽城中大小將士,共有三十餘人,一齊被綁着去見尹子琦,那三十餘人,見了張巡,不失聲大哭。
張巡對眾人道:“安心,不要害怕,死是天命。”子琦對張巡道:“聽説將軍每次督戰,必大呼眥裂血面,嚼齒皆碎,何至於此?”巡答稱:“我氣逆賊,苦於力不從心耳。”子琦聞張巡罵他逆賊,不覺大怒,便拔刀直刺張巡嘴口中,齒盡落,只存三四枚。張巡大罵道:“我為君父而死,雖死猶生!汝甘心附賊,是直犬彘耳!決不得久活。”子琦命眾武士拿快刀架在張巡頸子上,他投降。張巡只仰天大笑,又令威着南霽雲,霽雲低頭無語。張巡在旁大聲呼道:“南八男兒死耳,不可為不義屈!”霽雲笑道:“公知我者,豈敢不死。”子琦見將士都不肯降,便令刀斧手押出轅門去。張巡為首,後面南霽雲、姚誾、雷萬一班三十六人,一齊斬首。張巡死時,年四十九歲,此時許遠被囚在獄中,子琦令與三十六人頭一齊押送至洛陽。
路中經過偃師,許遠對賊大罵,亦被押解武士殺死。張巡身長七尺,須長過腹。每至怒時,鬚髯盡張。讀書不過三次,便永久不忘。守淮陽城、睢陽城時。
經過大小四百餘戰,殺死敵將三百人,敵兵死十餘萬人,他用兵不依古法,調兵遣將,隨機應變。有人問他:“何以不依兵法?”張巡答稱:“古時人情樸實,故行軍分左右前後,大將居中,三軍望之,以齊進退。今賊兵乃胡人,胡人烏合之眾,不講兵法,變態百出,故吾人亦須出奇計以應之。
只須兵識將意,將識士情,上下相習,人自為戰,便能制勝。”每戰必親自臨陣,有退縮者,巡便進而代之。對兵士道:“我不去此,為我決戰。”軍士們其誠意,便各以一當百。
張巡又能與眾人共甘苦,大寒大暑,雖見廝養賤卒,亦必整衣正容。與許遠二人困守睢陽城中,初糧盡殺馬而食,馬盡則殺婦人老弱而食。守城三月,共食人至三萬口。殺城中百姓。
而百姓無一怨恨者。城破之,城中只有百姓四百人。後人議論張巡,初守睢陽,有兵六萬人,至糧盡,不知全師而退,另圖再生之路,卒至出於食人,殺人寧若全人?
當時朝臣如張淡、李舒、董南史、張建封、樊晃、朱臣川、李翰一班人,都上奏説:“睢陽為江淮咽喉,天下不亡,皆張、許二人守城之功也。”天子下詔,贈張巡為揚州大都督,許遠為荊州大都督,南霽雲開府儀同三司。張巡子亞夫,拜為金吾大將軍。許遠子玫,拜為婺州司馬,在睢陽城中,建立雙忠祠。張巡與許遠,同年生而長巡數月,巡因呼遠為兄。後肅宗皇帝大曆年間,張巡的兒子去疾,上書請褫奪許遠官爵。
他奏章上説道:“孽胡南侵,父巡與睢陽太守許遠。各守一面。城陷,賊從遠所守處入。巡及將校三十餘人,皆割心剖肌,慘毒備嘗,而遠與麾下無傷。巡臨命嘆曰:“嗟乎,賊有可恨者!”賊曰:“公恨我乎?”巡曰:“恨遠心不可得,誤國家事。若死有知,當不赦於地下。使國威喪失,功業墮敗,則遠之於臣,實不共戴天。”請追奪官爵,以洗冤恥。”皇帝下詔與百官議,當時朝臣都替許遠抱屈,上章辯道:“去疾證狀最明者,城陷而遠獨生也。
且遠本守睢陽,凡屠城以生致主將為功。則遠後巡死,實不足惑。若曰,後死者與賊,其先巡死者,謂巡當叛可乎?當此時,去疾尚幼,事未詳知。且祿山之役,忠烈未有若二人者。事載簡書,若星,不可妄議輕重。”後世韓愈也説:“二人者,守死成名,先後異耳。
二家子弟材下,不能通知其父志,使世疑遠畏死而服賊,遠誠畏死,何苦守尺寸地,食其所愛之抗不降乎?且見授不至,人相食而猶守,甚愚亦知必死矣。然遠之不畏死甚明。
至言賊從遠所守處人,此與兒童之見無異。且人之將死,其臟腑必有先受病,引繩而絕之,其絕必有處,今從而罪之,亦不達於理也!”所以張、許二人守睢陽城,一般地有大功。只因他能出死力守城至三月之久。
那郭子儀和李光弼的大兵,才趕得上在江淮一帶收復十三座郡城,賊勢大衰,那安祿山住在洛陽宮中,只因慶緒和慶恩二人爭立太子的事,兩下里明爭暗鬥,十分烈。
這一天,安祿山在孫孝哲母親房中臨幸,那孫母仗着和安祿山多年的恩情,便立着安祿山要他早定了慶恩為太子。
安祿山原也愛慶恩的,又念在與孫氏早年患難恩情,便也一口答應了。説:“明與丞相商定了,下立太子的詔書。”這消息傳得真快。
那孫氏和安祿山在枕上説的話,早已有人去報與大將軍慶緒知道。慶緒聽了大怒,便去喚李豬兒進府來商議。李豬兒説道:“事已至此,大將軍宜從早下手。”慶緒問:“如何下手?”李豬兒在慶緒耳邊,只説了一個“刺”字。慶緒怔怔的半天,説道:“怕與人情上説不過去吧?”李豬兒冷笑一聲説道:“什麼人情不人情!安祿山受大唐天子那樣大恩,尚且興兵謀反,也怪不得俺們今反面無情了!”慶緒點頭稱是。
但要行此大事,不宜遲緩,趁今夜深更人靜,便去結果了這老昏君吧。李豬兒得了慶緒的説話,便回家去,扎縛停當,聽醮樓上打過三鼓,便在黑地裏沿着宮牆走去,一路里樹陰夾道,涼月窺人。
正走着,忽見前面巡軍來了。李豬兒便閃身在大樹背面,聽那巡軍走到跟前,嘴裏嚕嚕唆唆説道:“大哥你看那御河橋樹枝為何這般亂動?”一個年老的説道:“莫不有什麼細在內?”那第一個説道“這所在那得有細,想是柳樹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