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指曰天兵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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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人見問,便道:“小神是此間馬嵬坡土地,因奉西嶽帝君之命,道貴妃楊玉環,原系蓬萊仙子,今死在吾神界內,特命將她身保護,魂魄安頓,以候玉旨。”説着,便上去,擎着手中的拂塵帚,向楊貴妃肩上一拂道:“兀那啼哭的。可是貴妃楊玉環鬼魂麼?”楊妃答道:“奴家正是,老丈是何尊神?”那土地神説道:“吾神乃馬嵬坡土地。”楊妃襝衽説道:“望神與奴做主。”土地神點着頭道:“貴妃聽我道來,你本是蓬萊一仙子,因微過謫落凡塵。今雖限滿,但因生前罪孽深重,一時不得昇仙。
吾今奉嶽帝敕旨,一來保護貴妃身,二來與貴妃解去冤結。”那土地神説着,伸手把楊貴妃頸子上的白羅巾解去。楊貴妃又向土地神道着萬福,説:“多謝尊神!
只不知奴與皇上,還有相見之麼?”土地神便搖着頭道:“此事非小神所知,貴妃且在馬嵬驛佛堂中暫住幽魂,待小神復旨去也。”那土地神一轉身,便不見了。玄宗看楊貴妃一人獨立在白楊樹下,便趕上前去,向她招手兒,口稱:“妃子快隨朕回行宮去,莫再在此淒涼驛店中棲身。”那楊妃卻睬也不睬,一低頭,向馬嵬驛佛堂中走去。玄宗也跟進佛堂去,一閃眼,卻失了妃子所在,抬頭看時,只見滿天星斗,寒月十分光輝。
那楊貴妃又從屋子裏轉出來,走在庭心裏,抬頭望着,自言自地説道:“你看月淡星寒,又到黃昏時分,好不淒涼煞人!
我想生前與皇上,在西宮行樂,何等榮寵。今一旦紅顏斷送,白骨冤沉,冷驛荒垣,魂淹滯,有誰來憐惜奴身!”説着,從袖中拿出金釵鈿盒來。
在月光下把玩一回,只聽楊貴妃悽悽地唱着《涼州曲》調道:“看了這金釵兒雙頭比並,更鈿盒同心相映。只指望兩情堅,如金似鈿,又怎知翻做斷綆。若早知為斷綆,枉自去將他留下了這傷心把柄。
記得盒底夜香清,釵邊曉鏡明,有多少歡承愛領,但提起那恩情,怎教我重泉目瞑?苦只為釵和盒那夕的綢繆,翻成做楊玉環這些時的悲哽!”玄宗聽了,點頭嘆息道:“想朕在長生殿中,最愛聽宮女們唱《涼州曲》調。不想如今聽妃子唱出這淒涼聲音來。”接着,又聽楊貴妃嘆道:“咳,我楊玉環生遭慘毒,死抱沉冤,或者能悔前愆,得有超拔之,也未可知。
且住,只想我在生所為,那一樁不是罪案,況且兄弟姐妹,挾勢權,罪惡滔天,總皆由我,如何懺悔得盡。不免趁此星月之下,對天哀禱一番。”説着,她便在當庭撲地跪倒,對着那星月,深深下拜。口中祝告着道:“皇天皇天!
念俺楊玉環呵,生前重重罪孽,折罰俺遭白綾之難。今夜俺對天懺悔,自知罪戾,望皇天宥我。只有那一點痴情,做鬼也未曾醒悟。想生前那萬歲爺待我的一番恩愛,到如今縱令白骨不能重生,也拼着不願投生。
在九泉之下等待俺萬歲到來,重證前盟,那土地神説我原是蓬萊仙子譴謫人間,天呵,只是奴家如何這般業重。不敢望重列仙班,只願還我楊玉環舊的婚姻。”玄宗聽貴妃聲聲記念着萬歲爺舊的恩情,心中起了無限的慨。
又見楊貴妃一個人冷冷清清地跪在庭心裏,左右不見一個宮女伺候他,心中萬分不捨。便撲向庭心去,想把楊貴妃抱在懷中安一番,忽見那土地神又從門外進來,向楊玉環説道:“貴妃,吾神在此!”楊貴妃便道:“尊神命吾守在馬嵬驛中,但此寂寞荒亭,又不見我那萬歲爺,卻叫我冷清清地一人守着,好怕煞人!”土地神説道:“貴妃不必悲傷,我今給發路引一紙,千里之內,任你魂遊罷了。”貴妃接了路引,道聲萬福。土地神轉身別去。
楊貴妃得了路引,不覺喜道:“今番我得了路引,千里之內,任我遊行,好不喜也!且住,我得了路引,此去成都不遠,待我看萬歲爺去。”説着,便提着裙幅兒,向門外行去。
玄宗見楊貴妃在前面走着,便急急追趕上去,口中高喊道:“妃子且慢走,待朕扶着你同行。”腳下愈跑愈快,口愈喊愈高,那楊貴妃卻終是不能聽得,獨自一人,看她一顛一蹶地向荒山野路中行去。玄宗如何肯舍,便飛也似地趕去。
忽被腳下石塊一絆,一個倒栽葱,啊喲一聲,睜開眼來一看,原來是一場大夢,那高力士正拿手拍着自己肩頭,一聲一聲“萬歲萬歲”地喚着。
玄宗也不去睬他,只吩咐快開門兒,快接妃子去。説着,從被窩裏直跳起來,高力士拿一襲龍袍,替萬歲爺披在身上扶着,急急去開着房門看時,只見一片涼月,萬籟無聲,那一陣一陣冷風,吹在身上,令人打戰。
玄宗痴痴地望了半天,不覺哭道:“我那可憐的妃子!”高力士扶着,回至牀上去睡倒,又是一番搗枕捶牀的痛哭。高力士百般勸着,玄宗説:“妃子的魂兒,一定來在朕身旁了。”第二天下敕成都府。
在行宮旁建造貴妃廟一座,招募高手匠人,用擅香木雕成楊貴妃生像一座。完工之,先把生像送進宮了,由玄宗親自送入廟來。
如今再説安祿山破了京師,得了許多美女財,便遷都到洛陽城中,大興土木,建造宮殿,這一,新宮落成,便大集文武百官在新宮中,大開筵宴,那官員大半都是唐室的舊臣,如今見了安祿山,一般地也齊聲高呼着“皇上萬歲,萬萬歲!”安祿山高坐殿上,見了眾官員,不覺哈哈大笑,説一聲:“眾卿平身!想孤家安祿山,自從范陽起兵,所向無敵,長驅直入,到得長安。
那唐家皇帝,已逃入蜀中去了。眼看這錦繡江山,歸吾掌握,好不快活!今新宮落成,特設宴殿上,與眾卿共樂太平。”接着,殿下轟雷似一聲喚着:“萬歲!”各自就坐,吃喝起來。
酒至半酣,安祿山便傳諭喚梨園子弟奏樂,那班梨園子弟,當殿奏着樂器,齊聲唱道:“當筵眾樂奏鈞天,舊霓裳重按。歌遍,半入雲中,半吹落風前。希見,除卻了清虛府,只有那沉香亭院。今個仙音法曲,不數大唐年!”安祿山聽罷曲子,不讚道:“奏得好!”便有張通儒出席奏道:“臣想天玉皇帝,不知費了多少心力,教成此曲,今卻留與主上受用,真用齊天之福也!”安祿山聽了,又不哈哈大笑道:“卿真言之有理,再上酒來。”殿上殿下。
正在歡飲的時候,忽聽得殿角上發出一縷冷冷的琵琶聲音來,接着帶哭的聲兒唱道:“幽州鼙鼓喧,萬户蓬蒿,四野烽煙。葉墮空宮,忽驚聞歌弦。奇變,真個是天翻地覆,真個是人愁鬼怨。”接着又大聲哭唱道:“我那天寶皇帝呵,金鑾上百官拜舞,何再朝天!”這一聲唱,把合殿的人都聽了停杯垂淚。安祿山不覺大怒道:“呀,什麼人啼哭?好奇怪!”孫孝哲出立當殿道:“是樂工李龜年。”安祿山喝一聲:“拿上來!”當有值殿軍,把李家龜年、彭年、鶴年弟兄三人,一齊揪在當殿。安祿山大聲喝問道:“李龜年,孤家在此飲太平筵宴,你敢擅自啼哭,好生可惡!”李龜年到此時,卻也面無懼,厲聲説道:“唉,安祿山,你本是失機邊將,罪應斬首。幸蒙聖恩不殺,拜將封王。你不思報效朝廷,反敢稱兵作亂,穢污神京,走聖駕,這罪惡貫盈,指天兵到來,看你死無葬身之地!還説什麼太平筵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