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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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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好了,現在大家趁熱吃吧!”他們都同意,必須將聘請廚師之事儘快解決,而且要在廚房與裝備安置妥當之前。一位好的廚師可以在一季之間,就讓飯店聲名大噪,還可以引當地的客人常年光顧。但是要找到合適的廚師,還真是個大難題。你曾經去嘗試過米其林美食評論家所推薦的餐廳嗎?如果你有這樣的經驗,你難道可以確定,這些菜真是廚師而不是他的手下做出來的?

恩尼斯用餐巾輕抿嘴角,接着喝了一口酒,在下去之前好好地咀嚼了一番。

“嗯,非常不錯。我們還要試卡朗尼(catonne)嗎?葡萄酒距離很近,真不錯。”他站起身,取過乾淨的玻璃杯,倒了酒。

“現在,你對於這個難題已經有解答了嗎?”

“恩,這又是另一個值得思索的問題。”

“沒錯,親愛的。我建議我們請每一位廚師到巴西耶來,為我們做菜。算是測試午餐。有何不可呢?”妮珂與賽蒙四目相望,有何不可呢?

不過他們倒是沒有想到這些烹飪大師的自尊問題。他們通常具有惟我獨尊的自我,自認為高明,足以與博古斯(bocuse)桑德倫斯(sendeon)等大師齊名。這兩位大師備受禮遇,廣受殷勤,還被總統以國寶相待,連電影明星都爭相巴結。當妮珂打電話給在海濱飯店任職的年輕人,他婉謝了纖尊降駕在私人廚房烹調的邀請,除非派車到尼斯接他過來,不過必須付他五千法郎的差旅費,而且他還不展示烹調身手。

妮珂放下電話,扮了個怪表情“這個人好高騖遠(法文)!”恩尼斯追問:“你説什麼?”賽蒙笑着説:“恩,他們在柏利茲是不會教這個的。意思是説,他過分膨脹自己——放得比股還高!”

“你把他形容成好像用門説話的人。多不文雅啊!”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妮珂才設法聯絡到第二位人選潘太太,並且對她提出相同的提議。她同意過來看看賽蒙的旅館與妮珂的廚房。如果她覺得不錯,就會一展身手。如果不是很中意,他們就必須請她到高爾德附近的馬斯圖得洪餐廳(她聽説相當不錯)吃午餐,作為她當的報酬。她説,不過她是個樂觀主義者。她要妮珂隔天早晨六點鐘與她在亞維依的中央市場碰面,購買午餐用的材料。

他們三人在六點不到就到了中央市場。在破曉前的幽暗朦朧中,推一可證明大家都已經起牀的指標,便是每個停車位都停滿了車子,而市場入口則閃着微弱的光線。温度降至零度以下,風颳得空煙盒在排水溝裏飛,吹到皮膚上,彷彿刀割。賽蒙他還沒刮鬍子的臉,覺像是冰凍的砂紙。

“我們如何與她相認?”

“她説她會在奇奇酒吧吃早餐。”等他們進入裏面,昏暗與安靜早已被喧鬧與耀眼的光線所取代。走道相當擁擠,小販一面寫訂單,一面大喊出聲,好鼓勵猶豫不決的消費者。恩尼斯看着這些堆滿蔬菜、類、酪、橄欖、水果與魚的攤位,驚訝得説不出話來。

“我想我們大概要在這裏度過歡樂的幾個小時。瞧瞧那些茄子的俏模樣,他們足以讓芭蕾舞者相形見絀。”他們擠過人羣,朝着酒吧走。穿着老舊工作服的男土,肩並肩地站着,旁邊是一小瓶一小瓶的紅酒與臘腸三明治。角落有位形單影隻的婦人,在信封背面記着東西,眼前剩下半杯香檳。

潘太太早就過了成的階段,才到中年,身形相當豐滿。她蓄着暗紅的捲髮,有張圓胖而美麗的臉龐,身穿白‮絲蕾‬上衣。她的化妝與脯一樣誇張,兩顆rx房靠在酒吧上,好像兩隻睡的小狗。她的肩上披着一件綠的斗篷,異常優雅的腳平衡地踩着一雙優雅的高跟鞋。

妮珂介紹雙方,潘太太一面喝下香檳,一面用她靈動的褐的眼睛看着他們。賽蒙在酒吧上放了一張一百法郎的紙鈔。他説:“請容我付賬。”潘太太優雅地點點頭,拿起她的信封.用肥胖的手指彈彈它。

她説:“我已經開好午餐的菜單子,只是一些家常榮,沒什麼複雜的,跟我來。”她很有權威地在攤子間遊走,時而戳戳,時而聞聞,時而不以為然。大多數的攤販都認得她,紛紛大聲宣揚自己的產品有多,還拿出萵苣、酪讓她檢視,彷彿這些都是藝術品似的。她很少説話,不是以舌頭髮出不認同的聲音,搖搖頭,就是點點頭,讓賽蒙與恩尼斯買下她所選取的東西。將近兩個鐘頭以後,他們都提着沉甸甸的塑膠袋,潘太太心滿意足。她跟着妮珂揚長而去,讓兩個男人跟在後頭。

“恩,你覺得她如何?”恩尼斯不講話,有隻狗擋在路中央搔癢,恩尼斯繞了路好避開它。

“如果她的手藝和她採購的工夫一樣好…你看到她給那個賣魚人的眼神嗎?簡直令人氣餒。我必須説,我服了她。就連魯賓斯(peterrubens,畫家)也要崇拜她三分。”

“要崇拜的地方還多着呢!你看見她將手指伸進香檳嗎?”

“哦,我不相信有廚子不喜歡酒。你知道的,這從烹飪就可以看得出來。”他們出了亞維依中部,當他們看見一位穿着馬靴與你裙的女孩彎身檢視着bmw的引擎蓋,部正好對着來往的車輛,恩尼斯把速度放慢下來。

“你們覺得我們是否應該伸出援手?”賽蒙笑着説:“恩,她是個上班小姐,是個女。她每天都在那裏,這是妮珂告訴我的。”太陽已經出來,田野與果園因着凍霜而閃閃發光。這真像明信片上看到的天氣,天空清朗湛藍,在這種天氣裏,是會有好運氣的。

他們聚集在將來要成為旅館廚房與餐廳的拱形挑高房間,這裏現在暫時充當方齊與工人休息的地方,他們正在敲掉厚厚的石牆,好安裝上高聳的拱形窗户。空氣中懸浮着塵霧,持手提鑽的工人正在哼着歌。潘太太抓着斗篷,跪着腳尖走過碎石堆。

她站在整個空間中央,緩慢地轉身,在心中安排着鍋爐、工作桌、冰箱、洗碗機與鍋架。她以步伐測量,估計着天花板的高度,研究着進入餐廳的路線。當她嚴肅的慢動作來回移動,所有人都屏氣凝神。最後,她看着他們,點點頭。

她説:“行得通,雖然小了點,但是行得通。”帶着鬆了口氣的笑容,他們伴着潘太太走過餐廳,步上階梯,她絲毫未覺有個身形矮小的泥水匠對她投以欣賞的眼神。他一直等到他們聽不見自己説話,才轉頭向方齊。

“她很漂亮,不是嗎?”他用力地擺手“嬌俏豐腴。”方齊齒而笑“喬仔,你總是喜歡高大的女人。跟她們在一起,你本微不足道。”那名短小悍的泥水匠嘆了口氣。只要銀行的事情成功,他就有錢買西裝,帶那樣的女人出去,還給她一堆錢。這一天就快到了。他繼續敲打着牆面,幻想着體的寬闊無垠。

潘太太掉斗篷,檢視了妮珂的廚房,在拇指上試試刀鋒,受一下銅鍋的重量,恩尼斯則一面將從菜市場買回來的東西-一卸下。她要一件圍裙、一杯白酒,並挑選了恩尼斯充當她的助手,還告訴妮珂與賽蒙中午前回來。當他們正要出門,就聽見她的第一道指令和恩尼斯一聲輕快的“好的,親愛的!”賽蒙笑着説:“被丟出自己的房子,有什麼覺?她是個強悍的女人,不是嗎?”

“所有好廚師都是獨裁者。”妮珂看看手錶。

“這樣也不錯,因為我想給你看個東西,是給恩尼斯的驚喜,我們還有時間。”

“我想他此刻已經有了驚喜了。”他們駕車沿着n-oo公路走,然後進入山區。妮珂把車停在高聳的籬笆旁,他們穿越一道歪曲低墜的門。在他們眼前綿延的三四公頃的土地,雖然有陽光照耀,霜跡依稀,而且顯得死寂可怕。這一切看起來就像是被暴力而懶散的巨人摧毀的村落,他還將所有殘骸一把丟過身後——一堆舊屋樑,體積像小車一般大的成堆切割石塊,還有許多柱子、壁爐、屋頂瓷磚、磨石、巨型裝飾浴盆、斜靠在穀倉旁的完整階梯和人一樣高的陶瓷片在雜草與荊棘中的任何東西,都因歲月的洗禮而顯得破碎、陳舊。妮珂領着賽蒙經過一尊飽經摧殘的少女雕像,她的鼻子已經沒了,仰卧着,雙手輕柔環抱着青苔遍佈的部。

賽蒙問“這是什麼地方?”

“舊貨中心。你不覺得這很嗎?有了這些東西,你可以把一座新房子佈置成彷彿有兩百年的歷史。”妮珂停下腳步,環目四顧“該死,我路了,這裏是哪裏?”

“我們在找什麼?”

“啊,就在這兒。穿過那堆舊屋樑。”那是一尊複製布魯賽爾小童的巨型雕像,飽經歲月的洗禮。那是個圓胖的天使,若有所思地對着圓形石盆撒,眼睛閉着,一副滿足的樣子,一隻肥胖的石手抓着以古老銅管制成的小雞雞。

妮珂拍拍那銅管。

“我認為,這個可能太明顯了。不過,方齊應該可以調整一下。”她後退一步,看着賽蒙,臉上掛一個微笑的問號“如何?”賽蒙邊笑邊繞着雕像走,還拍了一下它的股。

“我愛死它了。恩尼斯一定會相當動。我知道他會把聚光燈往哪邊打。”他的手臂環過她的肩膀。

“你真是個聰明的女孩。我等不及看恩尼斯的表情了。”他們花了半小時,逛完這座私人舊貨中心的其他地方,挑選了一些將來旅館的台上用得着的水槽與水壺,他們還在穀倉一角找到了主人的臨時辦公室。賽蒙興致地看着妮珂殺價,詢問了許多件她本無意購買的東西,當她聽到價錢,立刻顯得退避三舍,拼命搖頭。

她告訴主人:“除非有錢人,才買得起。那個舊噴泉怎麼賣?”

“啊,那個啊!”他針織帽下的表情顯得情豐沛“那是我祖母的噴泉,我和它一起長大。我對於那個噴泉有濃烈的情。”

“我瞭解,先生。有些東西是無價之寶。”她聳聳肩“那麼,就很遺憾了!”

“夫人,八千法郎賣給你。”

“如果付現呢?”

“六千。”他們在正午前返家,看見恩尼斯正為餐桌做最後的整理,而潘太太則手持玻璃杯,在一旁監督着。

“記得啊,艾尼斯,花是用來看的,可不是用來聞的。如果香味過濃,就可能與食物的味道相沖突。”

“親愛的,你説得真是一點沒錯,尤其是勞尾科的花類。”恩尼斯退後一步,對着桌子皺眉,還是不夠滿意,於是到冰箱拿了一瓶白酒。他説:“今萊單是新鮮胡椒醬燉茄子砂鍋、油香料烤比目魚、酪、可麗餅。”他為妮珂與賽蒙斟了酒,然後為自己倒了一杯,然後向潘太太舉杯“夫人簡直是珍寶。”她看起來一臉茫然“還不是件小首飾罷了!”她笑得燦然。

他們十二點半上桌,三個小時後,還是沒有起身,啜飲着最後一杯咖啡。雖然是在自己並不悉的廚房,潘太太還是顯得相當興奮。紛至沓來的恭維與美酒,熱絡了她的心,她開始變得大方而不拘泥,在恩尼斯誇張的阿諛諂媚時,不時地碰撞恩尼斯,還附帶着波般洶湧的笑聲,這波笑從她的下巴一直延續到她穿着的圍裙上。當她拒絕在飯桌上談公事時,賽蒙就知道自己想要僱傭她了。

她説:“吃太重要了,怎麼能把公事給破壞掉呢?飯桌上是歡樂的,艾尼斯,我可以再喝一點蘋果酒,然後我就得走了。”她的大拇指與小指做出打電話的手勢,附在耳朵旁。這個手勢在普羅旺斯代表承諾打電話。

“我們明天再談。”他們和潘太太一起下樓,送走了她。回來時,恩尼斯在車子旁停下,讓吉奔太太出來。它伸伸懶,責難地看着他。

“恩,她不喜歡狗嗎?”

“親愛的,正好相反。她煮飯時,不時丟東西給吉奔太太,這對它不太好。讓它吹吹風。”當他們進屋洗碗時,有了一致的共識,旅館的廚子有着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