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林間一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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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竹知道自己又犯蠢了,先不論獨孤子諾手裏的東西是真是假。就算是真的,她大可以告訴沁玉,讓他自己想辦法要回來。
耳邊烈風呼呼響起,她的腦袋一片空白。
“到了。”耳邊仍是那般低醇的嗓音,話落,冉竹雙腳觸及到了鬆軟的地面上。
冉竹心中鬆了口氣,雙腳碰到大地的踏實令她紓解了幾分緊繃的身體。
眼前是一間普通的竹屋,立在葱葱郁郁的樹林間,因為顯得十分突兀。
間的手剛一鬆開,冉竹立馬戒備的往一旁連退了好幾步才站定。
獨孤子諾拿下面具,碧眸裏出受傷表情看着冉竹,彷彿自己一番好意卻沒人領情,他也不含糊,將手中袋子伸到了冉竹面前,如沐風般的嗓音温和響起:“你要的東西。”冉竹眸光裏猶豫一閃而過,隨即心下一橫走了過去,既然人都被劫來了不看一眼布袋裏的東西也太虧了。
她一把將布袋子搶了過來,打開看了眼後隨即低聲説了句謝謝,抬腳就走,心跳如鼓。
如果説這個世界上能讓冉竹一瞬間湧起千萬種複雜情緒的除了獨孤子諾沒有旁人。
他從未在她面前做出傷害她的事情,然而利用她,甚至培養了嗜血殘暴的白靜害了她的朋友,是事實。
可,他對她的恩情,亦是事實。
冉竹曾在無數次對自己説過,她救了他兩次,算是還了恩情。下次遇到獨孤子諾時要以一個陌生人的身份面對,或者以聖女身份將他當做叛國賊子抓獲,免了生民塗炭。
聽了幾年的聲音在剛才響起,冉竹失敗的承認自己還是無法狠下心腸來冷靜的面對亦師亦父的獨孤子諾。
她恨自己的軟弱,甚而討厭自己氾濫的善良,這些對她來説都是致命的傷害。
不過現在她已經沒辦法思考了,只想像一個烏龜一樣趕緊逃離現場。
“為師一個晚上沒睡覺為了尋找殘骸有些累了,就不送你了。”身後平靜的語調響起,隨即響起咳嗽聲。
冉竹雙腳忽然有如千斤重,她的臉上湧起糾結,最後在心裏恨恨罵了自己句,轉過了身。
剛才只顧注意着他手上的袋子並未正眼看他拿下面具後的臉,這回仔細看去竟發現他泛白的臉頰上有不同尋常的紅暈。
“你,生病了?”冉竹吶吶開口,但與獨孤子諾保持着兩米距離。
面前的男子除了面有異外,看向她疼愛的眼神就如玄鎮家裏時的那般。
“你走吧。為師剛才是不想徒惹麻煩才將你帶來至此,如今見你一面已經心滿意足。順着你剛才的方向一直往南就到了溝渠鎮。”説話間又是一陣猛咳,剛剛還玉樹臨風般的姿態立馬顯得有些弱不風。
冉竹自然看得出獨孤子諾有演戲的成分在,想到昨夜暴雨瓢潑他在黑夜裏尋找殘骸也是不容易,只是…
“你怎麼知道我會找沁玉孃的屍骨?”冉竹不動聲問道,心想自己事先沒有和任何人透出自己的意圖,就算穎冰陽是細但與她同乘一車也不可能有機會告訴獨孤子諾啊。
“螻蟻之命徒兒尚且愛惜,何況那人還是沁玉的娘。為師猜想你今肯定會來尋找殘骸給沁玉,所以先替徒兒做了。只是沒想到你那麼早。”獨孤子諾盤腿靠坐在樹旁,話一出滿口愛憐讚賞。
冉竹聞言拿眼瞄了下獨孤子諾的鞋子,金絲鑲邊的白靴上髒污一片,褲子,衣角上也都是黑焦污漬。
下過雨的樹林空氣清新沁人心脾,裏破土而出的花草上承載着夜裏凝聚的珠在陽光下折出七彩光芒。
獨孤子諾一身白衣就那樣坐在這靜謐大地中,明明衣衫髒亂卻因為他的儀態從容而絲毫不減風采。
看了三年,他還是如初來時那般行雲水高雅不已,如果不是真相被揭開,在冉竹的心裏他永遠是僅僅屈居於宣墨的最信賴敬佩的人。
低低嘆息聲,口依然空蕩蕩的,唯有口中單調吐出謝謝二字。
她真的是個很好懂的人,她周身相處的這些人總是能夠一眼看穿她。
這種時候冉竹覺得自己該向獨孤子諾問個明白,可又覺得自己瞭解的很通徹的前因後果,何必還要從當事人口中再聽一遍呢。
“冉竹,在二十年前為師父親執掌的扶餘國和宣朝一樣是獨立的國家,就因為上一任皇帝野心想一統江山。兩國戰中他們無所不用其極,毒死了我國內成千上百的子民導致軍心潰散,扶餘國成了宣朝的玩物。”往從容和煦的話語終於在説到國仇家恨時撕裂了面具出陰厲嗜血的冷意。
她愛惜萬物生命是不假,但僅限於自己不去傷害人與保護自己身邊的親人和朋友,對於兩國之間的戰爭,她其實並不關心。
懦弱如是,善良如是,自私如是,她就是怏怏百姓中的一名普通女子,沒有偉大的襟亦沒有卓然不羣的冷靜智謀。
如果不是愛上了大宣朝的皇帝,如今的她説不定已經和一名普通的花農成婚生子,共話桑麻。
這一切都是她不知道自己是那神秘沁家族時候在某個無聊的夜晚想出來的。
冉竹知道獨孤子諾下面的話會提到她,既然當事人主動想説,她為什麼拒絕呢。
撿了一處乾淨的地方,冉竹抱着布袋子安靜的坐下。
“為師當年救你確實是抱着利用你的特殊身份所為,可與你相處三年,你是個很簡單善良的孩子,為師不忍心將你捲入我的危險計劃中…”冉竹沒有失望的聽到了關於她的故事,可這些話卻不是她想聽的,她淡淡打斷了獨孤子諾苦情似的敍述:“你是覺得白靜比我更加有能力達成你的計劃,至於説利用我一事,在我看來從十三年前救我時這種利用就已經存在。你每半年離開玄鎮就是回扶餘國處理政事,終於解了我這幾年的疑惑。”冉竹説到此輕呼口氣,若是以前這疑惑二字會是思念吧,一個徒弟對恩師的思念。
“兩國之爭本就兵不厭詐,在我看來宣朝沒有將獨孤一族趕盡殺絕反而只是列為附屬國任由你們管理已經是一代仁皇所為。是問換了你們滅了宣朝,一國獨大後會這樣處理嗎?”無視獨孤子諾瞪過來的滲人碧眸,冉竹輕撫了膝蓋上的柔軟長裙,用着近乎淡漠無情的話説道:“你説你沒利用我,卻在我準備嫁給宣墨的時候讓白靜換了他的記憶,蟬的死,丹青的死,如今想來我養父母的死我都該懷疑那年瘟疫是不是你和水千代各取所需合謀而成的。”
“白靜做事一向自作主張,為師對她毫無辦法。要是能重新選擇,為師一定不會選白…”
“直接將十三年前利用我謀奪宣朝江山的計劃使出來是嗎?我想不外乎就是利用當年宣墨和父親殺死我的事情來慫恿我,可你也看到了,我就算知道這事情後依然沒拿他們怎麼樣。獨孤子諾,你別忘了,這天下是宣家的,這沁族是我父親的。你想利用我,起碼不該讓我過的這麼好,光是這一點,你就失敗了。”對方靜默無語,心裏被冉竹那一句獨孤子諾四字而傷心冷意,二人見面冉竹雖然沒有叫他一聲師父,但至少心裏還有個念想。
如今…冉竹説的沒錯,他真的很失敗。
只是冉竹沒想到的是,獨孤子諾自然是有打算將她養成十惡不赦冷血無情的殺手的。
那時候才十幾歲的他動用了大量財力物力才打聽到隱秘的沁族藏身地,剛趕過去就看到了冉竹被丟入灞陵的一幕,幸虧身邊帶了陰陽師才驅動了藤條救了冉竹一命。
然,陰陽師需要活人的血才能驅使藤條,救了她之後自己也是元氣大傷再加上扶餘國正處在晃盪不安的局勢下,父親已經無心政事,獨孤一族被宣朝先皇看的十分緊,他本無力也不能冒險培養有着神秘身份的殺手冉竹。
這裏更有一茬變故,那對養父母並不是冉竹想的那般是獨孤子諾派來的,或是緣分所至,木盆飄到了他們家附近。
獨孤子諾本想等過段時就來將冉竹接走,卻不想下一次來時已是人去樓空,這一尋就是十年…
眾多陰差陽錯,若是冉竹知道必然又是一番慨了。
但獨孤子諾不會將這些告訴冉竹的,因為這些事情的最後的本質是他想將才三歲的冉竹訓練成復國的殺手…
許是坐久了,冉竹覺身體有些涼意,對方長久的沉默亦令空氣沉悶壓抑。
冉竹扶着樹起了身,拍了拍身後的濕灰塵,清澈平靜的雙眸直視着獨孤子諾,口中吐出滿足的話語:“説到底,我還是應該謝你的。如果沒有你救了我,我就不會多活這十幾年。甚而…不會遇到這輩子死心塌地要愛下去的男人。謝謝。”話畢,冉竹決然轉身,二人談這麼久獨孤子諾都沒有殺她或者拿她做人質的意思,自己應該可以安全離開了。
可她想錯了,跨出的步子才小一半,身後就響起了滔天嗜血的怒意:“我救了你,你就這樣報答我?”
“我也救過你,還是兩次。”冉竹停住腳步,不悦冷聲道,心中涼意片片,這才是真實的獨孤子諾。
“是嗎?但還不夠,宣墨可是不止一次享用過你了,今天我也想嚐嚐好徒兒的滋味…”獨孤子諾惡的了嘴角,碧眸閃現幽幽的綠意。
“無恥…”
“找死!”天空中劃出一道道刺眼的光劍亮眼,長風疾驟,滿樹綠葉殘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