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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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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觀濤前些天被楊敬軒告知,他要成婚了,説對方是他同村的一個女子。〔m#。他二人共事數年,雖是上下級,卻亦師亦友。知道他一直無心婚娶,如今突然開口對自己説要成婚,説話時連眉梢都似爬上了層喜。自己如今雖老了,卻也曾年輕過,自然理解他要當新郎官的快活,也為他由衷高興。再問幾句,等聽到説那女子是他在族裏的寡婦侄媳時,頓覺錯愕。再一想,他行事一向穩重,既然要結這樣一門稱驚世駭俗也不為過的姻緣,想必有他的緣由。李觀濤為人並不迂腐,錯愕過後,見他對那女子很上心,開口懇請他當二人的主婚人,自然一口應了下來。心中卻對那女子很是好奇,便叫他擇帶來見下,夫人有見面禮要贈。他應了而去。沒過幾,等清平鎮那樁命案的事完了,他被家中比他更好奇的夫人不停催着要見楊敬軒的新媳婦兒,見面時説完公事,便玩笑了句,説他是不是捨不得讓媳婦兒面被羞臊,這才遲遲不願帶來。不想他卻一反常態,怔了半晌,最後只悶悶道了句“她不肯嫁我了”便起身而去。

得知他婚訊,又得知他失婚,前後也就短短不過數,李觀濤再次錯愕。再下來幾天,見他雖如常行事,只眉宇間的鬱卻時常不經意間。他為人本就孤冷,話也不多。衙門裏眾人對他雖敬重,只比起來平反倒更樂意親近他這個上官一些,現在更得人人看見他就繞道而行。

他與林嬌的短暫婚約,衙門裏除了李觀濤,便是劉大同等人也不知道。只曉得他與那腳店女掌櫃有曖昧而已。現在見他突然變了個人似地鬱鬱寡歡,背地裏都猜測必定是那個女掌櫃給他吃了排頭。李觀濤雖然曉得箇中緣由,只畢竟那是人家的私事,瞧他不願多説的樣子,自己也不好多問,只想着這時刻他心情不好,也不方便多給他派事,所以剛才才決定讓劉大同帶個人隨林嬌去。他又哪裏想得到,現在這個自己找過來的“王大丫”就是讓他這得力愛將連鬱懣不已的罪魁禍首呢?聽見門外響動跟出來,一眼見到他拿了刀鞘擋住人家的去路,以為他是覺着這女子面生,卻亂闖縣衙後宅,心中生疑出手,這才急忙解釋了一句。見他終於讓開了路,也未多留意到他臉,只笑道:“她應了明便要去雁來陂查勘地勢。老夫本想自己一道過去,只被事絆住了不得身。你若願意,便由你隨她去。否則叫劉大同也好…”林嬌聽得清楚,急忙道:“李大人,就照剛才説的,請劉大哥陪我去便好!”楊敬軒飛快看她一眼,見她説話時神鄭重,眼睛只望着李觀濤,連眼角風也沒看向自己這裏,心裏一沉,剛才乍知道她竟然就是自己先前懷疑過卻又被她巧言撇清的“王大丫”時的隱怒和驚異也蕩然無存了,定定望着她氣鮮豔的面頰,想起這些天裏,自己心頭總覺有無數話在積壓翻滾,曾有幾次實在熬不住,憑了一時血氣,想去她家找她把一切再問個清楚。只屢屢越靠近她家,想起她那在學堂裏她對着自己時的決絕眼神和無情話語,腳步便越覺邁出艱難,最後都是頹然而返而已,不茫然想道:“她好狠的心…説不要我就不要我了…看她這些天應過得很好,好像早把我忘了…她到底有沒有喜歡過我?要是真像她説的還喜歡我,為什麼要這樣對我…我剛才好像還在氣,可到底氣什麼?其實就算我現在想讓她再騙我,她大約也再不肯騙了…”只覺口處一片悲愴,悶澀難當。

李觀濤哪裏猜得到站在自己面前這兩個人的心思。楊敬軒雖失態,只前些天就一直沒怎麼正常過,也不大放心上。見他沒吭聲,林嬌又極力表示願意讓劉大同陪,便應了下來。

林嬌這才朝他二人各自輕巧道了別,李觀濤道:“敬軒,替我送下客。”楊敬軒心微微一跳,可惜嘴巴還沒來得及張開,聽見林嬌又已搶着道:“多謝二位大人了,不敢勞煩,我自己認得路。”説罷低頭便飛快而去,只剩楊敬軒怔怔望着她背影,半晌動彈不得。

李觀濤心情極好,等林嬌背影消失不見,忍不住還讚道:“敬軒,你別小看她。她雖不過一小丫頭,若真當大用,後可是老夫的座上賓,連你也要讓她幾分才是。”楊敬軒被喚回心神,了下自己又開始隱隱犯疼的額角,扯起嘴角勉強湊趣笑了下,心裏卻不住想着:“她怎麼懂這麼?以前為什麼從來不和我提起?”忽然又想:“她原本一直就在騙我,又怎麼會讓我知道這些?”心情頓時愈發低落。

李觀濤卻因自己太快活了,並未細緻體察面前這個得力下屬的愁苦心情。最後一揮手,道:“敬軒,你去吩咐劉大同一聲,叫他挑個人明天一道護了她去。我夫人説晚上要自己親手下廚炒幾個菜,叫我請你過來一道吃飯。”見自己話説完,他仍心不在焉的樣子,忍不住伸手用力拍了下他肩,鼓勵道:“天涯何處無芳草。你那個寡婦侄媳婦不肯嫁你了,那是她沒眼光,以後想來,不定還是好事。大丈夫何患無?我叫夫人替你多留意,只要你自己鬆口,保管三年抱倆!”楊敬軒苦笑了下,這才勉強打起神應了下來,辭了李觀濤而去,徑直照吩咐去找劉大同,見了便道:“大人前些時候叫找的王大丫找到了,命你明帶個人護送她去雁來陂勘察地勢。”劉大同一聽李大人吩咐的,忙痛快應了下來,又問道:“那王大丫住哪裏?”楊敬軒慢條斯理説:“王大丫就是開腳店的嬌,開腳店的嬌就是王大丫。”劉大同哎了一聲再應下,才品出了不對,整個人差點沒跳起來:“竟是她!”話剛出口,再飛快瞟了眼楊敬軒,見他正負手在後,面無表情地盯着自己,目光裏卻似乎帶了點什麼不一樣的東西。想起這些時裏他的種種異常,頓時福至心靈,一拍額頭忙又道:“瞧我這記!我忽然想了起來。我那婆娘這些天死活吵着要我明早陪她回孃家,我都應了下來,正準備找大人你告個假,這可如何是好?”楊敬軒嗯了聲,仍面無表情道:“既這樣,準你明一天的假。”劉大同聞言,心裏頓時樂開了花。這樂卻不是假的。衙差辛苦,運氣不好忙起來一個月也難得有一天休息。這些天聽説他在鄉下的丈人摔了一跤跌斷半個門牙,嘴巴腫了起來。家中婆娘正鬧着讓他告假一起去探望。他見頂頭上司整陰沉着臉,事情又多,跑了這裏跑那裏,這告假的事也就不敢提。沒想到這樣憑空便得了一天假,自然高興,忙咧嘴道謝。楊敬軒唔了聲,轉身便走。

~~林嬌出衙門到了自家,第一件事就是立刻帶能武去了徐順家。他老婆一聽可以隨同入內探監,頓時從牀上爬了起來,收拾了一籃吃食衣服,把徐順平看病的傢伙往藥箱裏一放便跟着林嬌往大牢去。牢頭剛得吩咐,把徐順從羣監調到了個乾淨些的單人牢裏。見林嬌出示了蓋着縣令印鑑的手書,便放了進去。

那徐順被牽連入獄,又悔又怕,每裏只涕淚加的,忽見今被提到了個單人牢裏,問那牢頭不理睬自己,也不知道是喜是禍,正蹲在牆角惴惴不安,忽見自己婆娘與林嬌等人過來,才曉得了竟是這個緣由。如今命就掐在旁人手上,哪裏還敢怠慢,叫獄卒端了盆清水淨手過後,便屏聲斂氣地施行針療。待畢,知道林嬌在縣太爺面前有些臉面,朝她低聲哀告道:“我曉得我從前財心竅做錯了事,如今我要是能治好能武少爺的眼,也算戴罪立功,求你在縣太爺面前給我多説幾句好話,若放我早點出去,我必定痛改前非,必定!”邊上他那婆娘也一道懇求。

林嬌也不敢應下,只説過些時再説。謝過了徐順便領了能武出來。晚上安頓好回房,備好了明天要用的紙筆歇了下去,夜深人靜時分,一閉上眼,眼前便浮現出今天撞見楊敬軒時的情景。

她是極力不願再去想他那副典型的失戀挫樣的,只越不願想,反倒越浮上心頭。前些時好容易培養出來的心平氣和一下蕩然無存,只覺心頭鬱躁。乾脆如最先幾夜睡不着時那樣,爬了起來點燈披衣坐到桌前,摸出那本《小學書》,攤開了紙,自己拿筆對着上面的字慢慢地練習,寫了一頁的字,終於打了個呵欠。收了筆墨,正要把書放回去上牀去睡覺,書的夾縫裏忽然抖出一張紙,攤開了來看,見是第一夜他來教自己認字時寫下的那面紙。上面並排的“嬌”

“敬軒”整整齊齊,眼前仿似浮現出了當時的情景。盯着看了一會兒,拿筆過來蘸了濃濃的墨,把字塗得只剩一團漆黑,這才長長吁了口氣,丟下筆吹燈上牀去睡了。

林嬌第二天很早醒來。因為今天要爬山路,所以穿得甚是利索。吩咐了店裏的人和能武,説自己有事出去,晚間可能會回來很晚。正説話間,見招娣跑了進來説:“嬌姐,那個人又來了!在外面!”林嬌問:“誰?”招娣説:“楊大人!”林嬌一怔,皺了下眉,想了下,挽了自己準備的籃子走了出去,果然看見他直直地站在輛馬車邊,便徑直走了過去,問道:“劉大哥呢?”楊敬軒一見她出現,心跳又不自覺地微微加快。見她問自己話時,態度比起昨天在後衙書房門口遇到時温和了些,也不知為何,略微鬆了口氣,説:“他今臨時有急事告假,李大人便命我來代他。”作者有話要説:謝謝讀者塵埃、breathesky2007、御用閒人、wtax、midou96、tarotdeck、3y、梵高的耳朵投雷;文荒真可怕、過堂、黃月亮投手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