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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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青山並沒注意到坡脊上如風而逝的那一人一馬,他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了林嬌身上,不防備之下被她重重甩開了手,後腳踩偏顆小石子,踉蹌後退兩步,這才站定了抬頭,望着林嬌不可置信地説:“阿嬌,你怎麼了?”林嬌壓下心中驟然生出的沮喪,回頭看着石青山説:“青山,我剛才説得很清楚了。∑m。。再説一遍,往後我只是你的嫂子…”見他睜大了眼張嘴要辯,擺手打斷,加重了語氣又説“你千萬別以為我這話言不由心,是被才這樣説。我告訴你,如果我中意你,誰都不能迫我對你説這樣的違心話。事實是現在我跟你説的每一句話,都出自我的本心。青山,你很好,但不適合我!”林嬌説完,轉頭便往坡脊而去,邁出四五步路,聽見身後傳來石青山壓抑着的顫音:“阿嬌,你…變了…”林嬌停住腳步,想了下,回頭看着下面的石青山平靜地説:“你説得對,我不但人變了,心也變了。希望你記住我剛才的話。等你以後考中功名,你就會知道什麼樣的女人才真正適合你。”林嬌自顧爬上坡脊的土路,回頭看了眼石青山,見他還呆立在半坡處一動不動,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搖了搖頭。
長痛不如短痛,希望他拿得起放得下吧。
林嬌提起放在路邊的籃,舉目看向前方那條通往村口的下坡路,蜿蜒綿長的村道上,哪裏還有剛才那一人一馬的蹤影?
她匆匆往村裏去,石青山很快就被她拋在腦後。她仔細回想着剛才坡脊馬背上那男人俯視下來時的眼神,越想越是氣悶。
怎麼就這麼倒黴。就在不久前,自己還在他面前信誓旦旦地撇清和石青山的關係,一轉身卻又在他眼皮子底下出這樣狗血的一幕。世人都信眼見為實。白天在縣城的時候,她就是利用這個擺了羅虎一道,沒想到現世報來得快,一眨眼就輪到了自己。聽不到説話聲,只遠遠看見半坡下的兩個男女拉扯,任誰也會誤會。
以林嬌對楊敬軒的直覺,此人堪稱道德模範,應該不會把這一幕大嘴巴出去,但在他心裏,自己現在的形象必定是兩面三刀口是心非——雖然她也知道這是不可否認的事實,但在現在這樣的關鍵時期,讓他就這樣快速認清自己的真面目,這對自己來説絕對是個致命打擊。她現在正需要在他面前維持一個美好的形象,這樣才能拉近距離。要是因了這事讓他從此對自己形同陌路,那以後她還有什麼底氣去摻和羅虎的買賣?且這還是遠的暫且不管,就往近了説,那江湖救急的十兩銀子還沒到手。他會不會就此改變主意,不借了?
林嬌心裏直犯嘀咕,愁了一會兒,只是很快,這沮喪情緒就被她壓了下去。反正這十兩銀子是賴定他了,無論如何也逃不掉的。實在不行的話,自己不是還有兩片嘴皮子嗎?上次她既然能説服他,這一次也不是沒機會。
下了坡入村口沒多遠就到了自家。林嬌推開門的時候,見能武應聲摸了出來,小臉上滿是興奮,説:“嫂子,你回來了!你猜剛才誰來咱家了?是敬軒叔!他竟然問了我的眼睛,還給了我銀子,叫我去看眼睛呢!他就剛走,沒一會兒!”林嬌啊一聲,驚訝了,幾步搶進屋裏,果然看見桌子上有個青小布包,忙解開,見裏面包了兩錠嶄新的小元寶雪花銀,託了下重量,應該就是十兩了。
“嫂子…”能武已經摸了進來站她身後,臉上剛才的興奮漸漸消去,看起來有些不安“嫂子,敬軒叔能來看我,我做夢也沒想到,我剛才就是為這高興呢。我眼睛肯定治不好了,給我看了也是白費錢。我娘以前就時常説不能白拿人家的東西,這錢你幫我拿去還給敬軒叔吧。”林嬌抓過銀子用布緊緊包好,應道:“行,聽你的,等嫂子有空了就還。不過阿武,眼睛咱們一定要治,花多大本錢都要治!就算不是現在,等嫂子一有錢,立馬就給你治。你等着啊,會很快的。嫂子還好看的,你就不想看看我現在啥樣子?”能武嘿嘿一笑,有些羞澀地抓了下頭。
林嬌手握銀子心中大定,見能武這小模樣可愛的,手癢擰了下他臉,趕緊進屋把銀子收好。
錢的問題是解決了。沒想到楊敬軒動作這麼快,本來答應明天的,今天就提早送來,似乎也並未受剛才那事兒的影響。只林嬌的直覺卻告訴她,那男人對自己的印象必定大打折扣了。
剛才更多地想着銀子時,這念頭也沒叫她有多難受。現在銀子問題解決了,晚上趴在那張炕上,林嬌眼前便開始不停晃過那男人俯視下來望着自己時皺起的眉頭,越想越是坐卧不安,心裏簡直跟貓抓一樣,恨不得立刻就穿衣起來過去解釋一番。
要想往後還能混下去,巴結好此人是必須的。最後她把自己的這種情緒歸結於此。只是想來想去,最後還是否定了效仿前次夜闖的念頭。
這次和上次不一樣。上次是情況緊急迫不得已,這次要是再摸黑闖過去,像他那樣的人,只怕會對自己印象更差,到時候就算哭都不頂用。反正羅虎也沒説非要明天就收錢,他既然回村了,至少要過一夜,不如明趕早留意下他的行蹤來個偶遇,到時候先謝他借銀,後開口解釋誤會,這樣反倒更自然。
林嬌打定了主意,便只等次天明。這一夜的黑暗彷彿特別漫長,中間睡睡醒醒了好幾次,天快亮時,一聽到附近的公雞打鳴聲便急忙爬了起來。
林嬌拎了草鐮筐子出門時,太陽還沒升起,村道上的人也稀稀落落。走幾步路,布鞋就被草葉上的珠打濕一片。她往村北那座荒了經年的大房子去,希望能在那附近遇見他。沒一會兒,對面路上來了石寡婦,瞧着是要下地。
“阿嬌,打草啊?怎麼往這方向去?掉頭才對。”石寡婦有些驚訝。
林嬌乾笑:“那邊人多,好草也輪不上我打。我往這邊找找看。”石寡婦哦了一聲:“你跟我就行,我曉得哪裏人少草好,還有野蘑菇揀。”林嬌只得掉頭跟着石寡婦,磨蹭着走了幾步,石寡婦嫌她腳慢,回頭説:“阿嬌,你腿腳就不能利索點?瞅瞅人家楊大人那馬,又老又不中看,從前我還以為只好當騾子使,沒想到今早見着,哧兒——跑得竟跟生了風似的…”林嬌心微微一跳,面上卻不過只哦了一聲,仿似隨口問:“在哪見着的啊?”石寡婦説:“今兒天剛蒙亮我就起身去村口塘子那一爿打豬草了,遠遠瞧見一頭馬馱了人往縣城方向去,那叫跑得快,再一看,可不就是楊大人那馬?也不曉得有啥急事,這麼早就往縣城去…”石寡婦還在絮叨,林嬌説了句“我有事先回”便匆匆往自家去。
***。
他本來説是今天才回的,昨天卻提早回了,送來答應自己的十兩銀子後,今天又一大早地趕回縣城,莫非是今天有急事,只是不失信於己,這才臨時改了行程?
林嬌揣了那兩塊銀錠再往縣城裏去的時候,心裏一直在琢磨楊敬軒的舉動。到了中午,入縣城徑直到城隍轉了一圈,果然看到那少年戴了頂破斗笠,扛串着糖葫蘆的稻杆子在轉悠,看起來門路的,想必平時就是在這當眼線的。看見林嬌,眼睛一亮,朝她走了過來,兩人到了個人少點的角落。林嬌上前把裹了銀錠的布包遞給他,黑子掂了下,飛快地收起,壓低聲説:“過些時你要再在此見着我,就是做生意回來了。還有,往後有消息的話,也到這傳我話就行!”林嬌點了下頭,正要轉身,忽見那少年朝自己森森地笑:“妹子,你就這麼放心把錢給了?”林嬌停下腳步,睨他一眼:“你們要連這麼點錢也看得上要,那我就自認倒黴。還有,以後要叫我姐,記住了!”黑子嘿嘿一笑,應了聲是,又叫了聲“姐”林嬌順手拔下一串糖葫蘆,咬一個山楂含嘴裏,酸酸甜甜。
***。
林嬌離了城隍就往縣衙去,越是靠近,也不知怎的,心裏越有些忐忑。等遠遠看到縣衙的門,忽然竟緊張起來,連自己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停住腳步了幾口氣,定下心神,這才往大門去。
今天輪班的門房眼生,聽她問起楊敬軒,搖頭説:“大人今早就出去了,沒見回來,也不曉得啥時候回。”林嬌大失所望,只得轉身慢慢離開,走了幾步,始終不甘心,想了下,回頭對那門房説:“大哥,我找楊大人有事,我就在這邊上等他回。”門房看她一眼,指着個角落説:“你愛等就等,坐遠點,別蹲大門口。”林嬌找了個靠牆的石墩坐下去,眼睛盯着路的方向,肚子餓了,就從隨身的籃裏拿塊早上帶出的烙餅嚼嚥下去,等了一個下午,一直等到將近傍晚,連那個門房也終於看不下去,跑出來説:“妹子別等了,楊大人有時見天的也不見人。你啥事跟我説一聲,他回了我幫你遞話就是。”林嬌抬頭,見早上出來時的大頭已經沒了,天有些陰沉,瞧着是要下雨的樣子,曉得今天算是等不到人了,朝那門房勉強笑了下,起身往出城方向去了。再晚些,只怕連城門也要關了。
林嬌匆匆趕到城門時,天已經下起了雨,她早上出來時沒帶傘,只得等在城門下等着雨停,或看有沒有騾車可以搭。
天愈發陰暗,雨非但沒停,反而越下越大,城門口的門卒盯了她許久,見她既不進,也不出,只是不停地四處張望,跑過來趕人:“你到底進還是出?要關門了!”林嬌現在是又餓又累,只再餓再累,也敵不過心裏的沮喪。回頭最後看了一次,見重重雨幕之中,別説出城的騾車,連行人也沒幾個,曉得今天徹底失算了。回去已經太晚,只能在這裏找個地方歇腳過夜。
縣城裏每天騾幫馬隊來往不絕,所以腳店不少,前面不遠處就有家幌子挑出來。只她一個單身女人,要找個合適的地兒,只怕還要費些功夫。
“哎楊大人,這麼晚了,大雨的還出城?”林嬌頭上頂了個籃,冒雨衝到前面不遠處沿街突出來的一排瓦檐下,捋一把臉上滴下的雨水,正要再往前去,忽然聽見身後那門卒驚訝的大叫聲,整個人像被電了下,急忙回頭,見大雨裏一匹馬正朝城門疾馳而去,踏出的水花濺得老高。馬上的人頭戴斗笠,身披件大蓑衣。人是認不出來,只那匹馬,林嬌卻一眼就認了出來,正是楊敬軒的草炮。
林嬌心裏一陣動,兩腳挪不動了,定在那裏看着馬上的那人俯身在和門卒説話。見門卒朝自己的方向指了下,那蓑衣人便回頭望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