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7章被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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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安登上樓船,向長安而去。
梁嘯站在岸邊,看着樓船漸漸消失在湖光波影之中,這才轉身回山。他坐在馬背上,身體隨着馬前後搖擺,腦子裏梳理着最近收到的一些消息,心情有些沉重。
如果説征討匈奴是主動出擊,之後的幾場戰事都顯得不那麼理。在黃河決口,山東發生水災的情況下出兵閩越,看似強勢,實質冒險。他最後利用南越的幾百騎士牽制了餘善率領的閩越主力,立下奇功,又掙了一千二百户的食邑,看似名利雙收,但他心裏並不高興。
按照他的想法,這一仗本就不應該打。現在看起來是閩越滅亡,南越臣服,但這只是一時的假相。南越除了入質之外,並沒有其他的損失。嚴安在廬山呆了兩天,一直沒有提南越王趙胡入朝的事,十有*是黃了。
換句話説,南越人已經對中原王朝有所瞭解,驚懼之心已去。用不了多久,他們就會故態復萌,能不能保持表面上的尊敬,全看他們君臣的政治智慧。在內心裏,他們本不會把中原王朝當成不可戰勝的強大存在。
如果南越不臣,天子會不會再次派兵出征?不管怎麼説,那時候戰爭的主動權就不在大漢手中,就像現在的西征一樣不得不戰,而不是幾年前,可以據自己的情況隨時出擊。
僅僅幾年時間,戰略主動權已經喪失,大漢已經陷入被動局面,甚至有可能陷入戰爭的泥潭。一旦到了那一步,以天子死要面子的格,很可能會出現明知不能戰,為了面子,卻強行作戰的局面。
這裏面最大的不穩定因素就是天子。天子的心情多變,非常情緒化,對功業的渴望和對臣僚的警惕讓他搖擺不定。若非如此,河西幾年前就應該被控制在大漢手中,羌人又哪有機會和匈奴人眉來眼去。
梁嘯越想越覺得不舒服,接連嘆了兩聲氣。
“夫君,你怎麼了?”月亮輕挽馬繮,新月放慢了腳步,和明珠並肩而行。
“沒什麼。”梁嘯打起神,笑眯眯的説道:“這些
子跟着文姬讀書,可有什麼心得?”
“沒有。”月亮毫不掩飾自己對學習沒興趣這件事。
“我跟她學識字,是為了能給家人寫信,可不是為了讀那些子曰詩云。一定要讀的話,我也只想讀莊子和屈子,那些神女啊,大鳥啊,多好玩。”梁嘯忍俊不,看來愛
漫是女人的天
,不管她是來自江南還是漠北。漢人楚風頗甚,而豫章更是楚國舊地,這裏的男男女女都能歌善舞,彭蠡澤上到處能看到漁歌對唱,那幾個越女也是如此,興之所致,開口就唱,無憂無慮,一派天真爛漫。這顯然比那些經世治國的大道理更能
引月亮。
“你想讀什麼就讀什麼,不用勉強,反正又不想做博士。”月亮歡快的應了一聲,又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她歪着頭,打量了梁嘯片刻,怯怯地説道:“夫君,我是不是特別沒用啊,什麼忙也幫不上。”
“誰説的?”梁嘯連忙搖頭。
“你們各有各的長處,都幫了我大忙。阿陵能幫我處理外面的大事,蓉清能幫我處理家裏的事,你能幫我處理心裏的事。”
“心裏的事?”
“是啊,心有大道天地空。什麼是大道,大道就是發乎自然,按照自己的意願活着。每天看到你和孩子們的笑容,我就從心底裏到快活,
到自在。”
“咯咯咯…”月亮笑了起來,笑聲輕脆,如林間翠鳥,枝上黃鶯。
梁嘯和月亮邊走邊説,心情也跟着輕鬆了許多。回到白鹿嶺下,正準備返回別院,卻看到十餘名士卒牽着馬,候在路旁。看到他,士卒散開,出坐在大石上發呆的灌夫。梁嘯大惑不解,一邊甩鐙離鞍,一邊問:“明府來了,怎麼也不打個招呼,這是巡視嗎?”灌夫是豫章太守,梁嘯的封國雖然不在豫章郡內,但灌夫仍然有監管他的責任,隔一段時間巡視一趟也是朝廷的制度。説得好聽是拜見,説得不好聽就是監視,必要的時候甚至可以就地拘押。當年周
歸國,一聽説郡太守巡視就緊張萬分,不全副武裝不敢見人。
灌夫翻了翻眼睛,爬了起來,大手揮了揮,示意親衞們退下,又拍拍股,大步向梁嘯走來。梁嘯見了,知道他肯定有要事通告,也讓荼牛兒等人退下,兩人肩並肩,不緊不慢地向山上走去。親衞們默契的分成兩部分,荼牛兒等人在前,灌夫的親衞在後,各距數十步遠,以確保聽不到他們的談話。
“竇公回長安了。”灌夫皺着眉。
“雖然沒像你一樣自免,可是也和賦閒差不多。和他一起的還有董夫子。因為大河決口的事,董夫子觸怒了天子,如今決口被堵上了,董夫子白白觸了黴頭,很是沒臉,也不好意思在甘泉宮待著了,就和竇公一起回了長安。”梁嘯很意外。
“決口堵上了?”
“是啊。哦,我都忘了,這事還沒有公佈,我也是收到竇公書信才知道的。再過些子,你應該就能聽到消息了。”梁嘯沒吭聲,心裏多少有些懷疑,難道是我記錯了?在他印象中,這次黃河決口持續了二十年時間,直到天子親自指揮,才算徹底解決。現在怎麼才兩年,這事就解決了。
灌夫也沒注意梁嘯在想什麼,只是自顧自的發牢騷。開始是抱怨天子不會用人,放着竇嬰這樣的能臣不用,偏用田蚡那樣的佞,不知不覺的,又開始哀嘆自己的命運不濟。少年從軍,在仕途上混了二十多年,卻一次次與封侯擦肩而過。這次原本有希望封侯,沒想到卻白跑一趟。
梁嘯越聽越好笑,他打斷了灌夫。
“你今天來看我,就是為了抱怨命運不濟?”灌夫翻了翻眼睛。
“你覺得我還不夠倒黴?不是我嫉妒你啊,好吧,其實我就是嫉妒你。你是二十歲上陣,我也是二十歲上陣,我第一次作戰的時候比你還威風,可是為什麼你能封侯,我卻不能封侯,這不是命是什麼?”梁嘯歪了歪嘴,懶得理他。灌夫是個人,不太會掩飾自己的想法。這既是好事,又是壞事。好事是容易相處,不用總揣摩他的心思,因為他全都擺在臉上。壞事是這人藏不住秘密,跟他説什麼,他轉眼就會傳出去。
這就是他當時為什麼要鼓動灌夫親自整死韓嫣的原因。如果不是他自己做的,説不定什麼時候就捅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