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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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子裏的數落尚未結束,驀然一陣天旋地轉,駱紫蔓目眩神晃,明眸尚未對焦,下一秒人已被安置在偌大的牀鋪上。
比起他勁瘦堅硬的骨架,這張猶如海上孤島的牀宛如天堂。
小骯方才一直頂在他肩頭,差點將她胃裏的汽水都衝撞得逆而上。
真是沒人的大魔王!駱紫蔓輕捂着腹部,揚眸瞪向依然隨散漫的俊臉。
雪萊只淡淡回瞥着她,又瞄過她捂腹的舉動,繼而突兀地將食指指向某處。
“廁所。”眉漫不經心的一揚,他懶散的語氣猶如搖籃曲,令人意識昏沉。
“什麼?”她只顧着欣賞他挑眉的俊態,反應慢了好幾拍。
“你不是想去廁所?”眉揚起的角度又高了幾分,他睨向她腹部的俊眸透着些戲謔的笑意。
剎那,駱紫蔓的鵝蛋小臉迅速湧上嫣紅,羞澀與赧然像雙冰淇淋融在一塊兒,覆滿了細的雙頰。
她又急又惱地反駁,“這是、是因為剛剛壓在你肩膀上,害我鬧胃痛,我才沒有想去廁所!”喔,好糗好糗好糗好糗!
“喔。”雪萊漫應一聲,絲毫沒有半點會錯意的歉然。
“喔?就這樣?”她的五官皺得像個包子。
“你應該為你方才魯的行為道歉才對!”
“魯?”好整以暇的他環着雙臂不置可否,彷佛這個詞彙是她自創的,壓兒聽都沒聽過。
駱紫蔓氣急敗壞的扭過身子,索拒絕看向笑得很故意的惡劣傢伙,這個男人本是魔王級的極度惡劣,她要是跟他認真,絕對會氣成一桶炸藥。
憤惱的水眸梭巡過房間一圈,她的小臉頓時浮現愕然,總算知道何謂哭無淚的滋味。
這算什麼套房?空蕩蕩的房間裏只擺着一張大牀,貼滿星輝黑藍壁紙的牆上懸着一座古老的掛鐘,鐘擺滴答作響,令人骨悚然;錯落鋪着櫻桃木的平滑地板上並無任何擺設和裝飾物,更沒有電話,可説是徹底與外界隔絕,説好聽點是相當清幽,説難聽點…
這是什麼跟什麼?才一張牀就能稱為套房嗎?把她當成沒見過世面的鄉巴佬還是凱子耍!
氣炸的粉容霍地轉向矗立的人影,豈料雪萊竟搶先她一步出聲。
“這間房是特別替你準備的,你不會又想抗議吧?”微斂起的邃眸若隱若現的迸發着兩道冷芒,簡直比醉漢拿把藍波刀架在脖子上還要震懾人心。
駱紫蔓咬退縮了下,潰敗連連,只能囁嚅着説:“就一張牀,連個枕頭都沒有,這也太過分了吧?”好慘,她怎麼覺得自己活像是隻遭人遺棄的小貓咪,發出無助的呻/?
雪萊輕蹙眉心,眸子瞥向牀鋪,又瞥回隱忍着不悦及滿腹委屈的嬌顏,從不在乎任何閒雜事的心沒來由地微微一緊。
“枕頭…”他輕喃着眯細雙眸,思忖半晌,忽地揚起淡笑。
“你説,要六星級的套房?要補償?”如此簡單的事情,何必得那麼複雜?
“當然!”駱紫蔓猛點頭,心卻怦怦亂跳。他光是一笑就能亂了她的方寸,魔王級的惡劣小子絕對不容小覷。
雪萊笑容更熾,聲音醇厚的低,“顧客至上…當然要顧客至上。”
“所以呢?”沒事笑得這麼燦爛做什麼?有鬼,絕對有鬼!他該不會又想出什麼奇招的怪式來對付她吧?
他再次彎身傾近她。這似乎是他與人談的習慣,喜歡四目相對毫不迴避,只是,他湛深燁耀的眸子太懾人,她真懷疑有幾個人能招架得住。
“晚上十二點,我給你補償。”教人屏息的對望之後,他利落的這麼説。
她先是愣愣地點頭,旋即又狐疑地問:“十二點?為什麼要等到十二點?”雪萊輕挑眉梢,無聲又能準地表達厭惡將話重述一遍的脾氣,跋扈狂傲得讓駱紫蔓很無言。
惡霸、氓、魔王、痞子、壞蛋!
這是盤旋在她腦子裏的詞彙,相信幾天之後…不,應該是幾個鐘頭或者幾分鐘過後,又會迅速增加各種罵人的新詞彙。
“五分鐘後下來。”不知幾時已走向門口的雪萊朝暗罵得正的她代道。
“做什麼?”驟然回神,駱紫蔓萬般提防地問,不是防他,而是害怕又發生更多讓她覺得錯愕又難以置信的誇張事。
“晚餐。”説完,厭煩多話的孤僻身影已消失在門外。
“晚餐!”駱紫蔓瞪大雙眼,模仿起他的口吻,皺成一團的白淨臉兒像發過的麪糰般鼓脹,吐舌頭扮鬼臉發一下,否則她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因為忍無可忍而就此爆炸。
有沒有搞錯?聽聽那是什麼口氣!活像她是拖油瓶還是什麼來投靠他的可憐孤兒,他究竟還記不記得他的身分是導遊啊?
駱紫蔓渾身虛地往後一躺,仰望鑲嵌着彩繪玻璃,造型特殊的天花板。才踏上這個她心中最嚮往的國家不到二十四小時,覺卻猶如經歷了半世紀之久,這全都要“歸功”於他,雪萊。
疲累的腦袋瓜在那張俊美又囂張的臉掠過時停止運轉,她忍不住皺眉嘟嘴,要不是看在錢已被掉的現實上,況且往後兩個月的假期都還得靠他,以她出了名的倔脾氣,早跟他…
算了,多想無益,人已身陷賊窟,還能怎麼樣?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仰躺的乏力馨軀側轉了個身,無奈沮喪的水眸盯着牀的內側,沉重的眼皮子半垂掩,由於時差還沒調整過來,她直想打盹…
寬敞昏暗的房間裏一片靜謐,毫無聲息,背向門口蜷於軟牀上的纖細身子好半晌沒有其他動作,連房內不知何時多了絲幽微的鼻息聲與一道修長的身影,都未曾察覺。
慵懶的人影徐步踱向牀畔,懶得費勁出聲,長臂一伸,橫過側卧人兒的身,正想施力撈起老愛大驚小敝的東方娃娃時,他忽然打住。幾綹髮絲垂下,微遮住他的雙眼,卻不損視線的鋭度,睨視那張帶着疲憊淺眠的小臉,陰柔的俊顏徐緩地出莞爾淺笑,攬在她纖上的大掌慢條斯理地回。
之後,牀沿凹陷了一塊,雪萊疊腿雙稍作歇息,側頸偏睇躺在身旁的人兒,藍黑的眼珠在無心之間自動將秀妍可人的睡顏烙下。
敢這麼毫無防備的睡在他勢力所及範圍內的人沒有幾個,這個力充沛的娃娃兵真的很不怕死…也對,她本不清楚他的過往,也難怪會毫不設防。
背脊微弓,雙肘撐在膝頭上,從口袋裏掏出煙包,他將煙叼在仍浮現笑意的薄間,垂首燃起星火,但不知怎地,忽然扭頭望了身側陷入睡的單純睡顏,角弧度更深。
頭號顧客娃娃兵,有意思的,衝着她膽敢單槍匹馬報名的勇氣,在知道他是貼身導遊,以及讓她完美理想破滅的“飯店”實況後還能繼續撐下去,光是這兩點就值得他多看她幾眼。
煙霧瀰漫,繚繞整室,隱在煙霧中的俊臉始終噙着笑。
直到手中的長煙燃了一半之後,雪萊才懶懶的憶起,“啊,面爛了…”如低音琴聲的嗓音邊説邊睨着那張睡得酣然而略微浮現紅暈的蘋果臉,他鼻端逸出一聲輕嗤。
呵,單純可愛的洋娃娃,真不應該出現在這種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