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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怨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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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勝王嘆了一聲,拍拍她背,道:“你不知你剛剛突然自己起身,一言不發便向廳前走,嚇了本王一跳。”花椰怔道:“奴婢不記得了。”常勝王苦笑道:“嗯,那時樣子,就似你被什麼咐了身。”花椰皺眉道:“可是,奴婢在鏡中始終看不到什麼鬼怪…難道是因為奴婢懷了孩子,眼力變差了?常勝王聞言沉道:“或許有可能。”想了一想,問道:“你第一次看到鏡中有異狀,是在何時?”花椰道:“就是有大夫確診奴婢懷孕那。”常勝王道:“那你為何會暈倒在滄別苑?”花椰想了想,道:“奴婢去找薛姐姐,在她扔出的握鏡上看到桃花,不知怎麼只覺得頭暈目眩,就倒在地上,覺得躺着很舒服,就想多躺一下,誰知醒過來時,便已經回到了淡香姑娘的房中。”

“在薛玉的鏡子上…”常勝王摸着下巴,苦笑道“你們一個接一個的出現異狀…倒似會傳染一般。”

“傳染…”花椰喃喃自語。常勝王又道:“我原以為,只有像鶯哥薛玉般已經失了寵又失了年華的女子,才會出現這樣的情況,哪知你…”花椰突然從牀上坐起,常勝王嚇了一跳,亦從牀上坐起,又伸手去按寶劍,卻聽花椰道:“或許…或許真的是這樣。”常勝王怔道:“什麼?”花椰道:“奴婢在鏡中看不到鬼,因為原本就沒有鬼。奴婢只在鏡中看到怨氣。”常勝王皺眉,花椰轉頭道:“或許那真是鶯哥的怨氣,因為當年您曾如此寵愛過她,後來卻將她拋在別院中不聞不問,她在冷宮中一天天等待,看着鏡中的自己一衰老,長年累積的怨氣,化做了鏡中的桃花。或許,那就是女人最大的願望。”永遠不老的光。常勝王聞言,握住寶劍的手緊緊用力,低頭不語。花椰輕聲道:“王爺恕罪,奴婢又無禮了。”常勝王搖頭,抬起頭道:“或許鶯哥和薛玉的異狀都可解釋,那你呢?你在鏡中看到桃花,又是什麼?”花椰垂眸道:“也是怨氣。奴婢猜,這是得不到王爺的愛的薛姐姐的怨氣。

她或許在鶯哥姑娘死前曾與她見過面,而她恨我,到死都呼喚奴婢的名字,她想我死,鏡中的怨氣在她手中又變得更強烈,在遇到奴婢之後,便幫她完成心願。”花椰第一次看到鏡中之花,正是在薛玉撞破她和常勝王關係之後第二天,她去找薛玉那。常勝王手撫額頭,突然道:“等等,薛玉恨你…她怎會恨你?”這是不台常理的事。若她恨張淡香還情有可原。花椰輕聲道:“王爺,薛姐姐對王爺寵愛奴婢之事早已察覺。”她還是不願將薛玉是如何在桃林中偷看到常勝王與自己親熱的事的告訴他,免得他生氣。

但常勝王聽到此話就已經怒不可遏:“這個不要臉的女人到死也不知悔悟,到處打聽家長裏短,四處翻人小話。品如此,難怪死於非命。”花椰叩首道:“王爺,請收回前言。薛姐姐是為王爺而死,只是一個可憐人。”常勝王用力拍打牀鋪,手拂牀案半響才道:“可憐人,哼,這世上可憐女子也未免太多了點。

被本王拋棄的怨氣,和得不到本王的怨氣,一個接一個的傳,一直到了你這裏。你卻又有何辜?”他用力握住寶劍的劍柄,陰沉沉的道:“依你看,這怨氣是快要在王府中成了?害死兩個女人還不夠,還要將你害死?”花椰道:“怪之事奴婢不敢説,因奴婢年紀尚潛,許多事物未曾見過。但王爺,可還記得林中人?”常勝王了口冷氣。他當然記得那“林中人”的真身,居然是他的侍衞。因被自己的親兄弟殺死,怨氣不化,接連害死括人,又收更大的怨氣,終於成了怪。

那道士用來化去怨氣的人偶還未用完,那林依然是個地。本來可能只是一個人的不甘而生成的怨氣,卻很自然的染身邊所有接融的人,使他們也生出怨氣,繼而得到更多的負面情緒,使怨氣變的更大更具傷害

常勝王長嘆一聲,人所在的社會,不就是一直如此循環麼?捏住花椰的下巴令她抬頭,常勝王輕聲道:“本王若是有一天也不再寵你,你會不會怨恨本王?”花椰沉半響,道:“奴婢不知。”她垂眸望着常勝王手中寶劍,猶猶豫豫的道:“正如…正如王爺所説,奴婢…不懂得…為何女人…會因一個男人不再與自己上牀…而怨恨他。”常勝王聞言真是哭笑不得,卻又猛然覺醒,驀然覺得心痛,用力收緊雙臂,將花椰抱住。花椰不懂情愛。自她記事起,便沒人教過她什麼叫愛,幾乎所有喜歡她的人,都只一味的在她身上發慾望而已。

在她的概念裏,人與人之間的情,大概就只建立在牀事上,除此之外,便一無所有。常勝王長嘆一聲。而他自己,又焉懂何為情愛?在他潛意識之中,女子無非是牀上玩物,人蒲團而已。

若沒遇到花椰,他從來也沒想過,原來掛心一個人,竟會令人心痛至此。既然已大致知道原因,二人再次躺下,就睡得踏實許多。

一覺醒來天微明,常勝王還要處理公務,雖説不想花椰離開自己身側,但畢竟她是個下人,又是女,跟着自己辦公並不台適,常勝王叮囑她:“千萬莫要接近鏡子,什麼也不要做,哪裏也不許去,待本王回來。”花椰應了,叩送常勝王出門。整個白天花椰哪裏也不能去,但她也自知身分,整立在牀側垂手等候吩咐,可進進出出做事的丫環婆子小廝們,都不自覺要多打量花椰兩眼,看看這到底是個什麼三頭六臂的狐狸

只花椰自己不知道,她這一入常勝王寢宮,王府裏就傳遍了:現在最受王爺寵愛之人並非王爺自外地帶回來的歌伎張淡香,而是她的一個貼身使喚丫環。

常勝王寢室的這張牀,除了原王妃,可還沒第二個女人睡過,如今常勝王卻整擁着這個婢女入睡,可見對她的待遇,絕不一般。

有閒人的地方,話傳的極快,莫應兒不到傍晚時分就知道了消息:薛玉死了,是在花椰去看過她之後死的,這個婢子可不簡單,把王爺的七葷八素的不説,還懷上身子。

王爺也沒命人把孩子打掉,聽説要是生了下來,王爺就要娶她為妾室了。莫應兒一驚,手中喂孩子吃飯的揚勺掉在地上摔的粉碎。她心中着慌,沒有主意,站起身想找人商量,卻突然驚覺,薛玉也去了。這個王府中唯一為自己着想的人(至少她自己這麼認為)也不在了。她該怎麼辦?莫應兒自覺命苦,竟哭了起來。

是自己已經年老衰了麼?可她今年明明還不到十八歲,還是容顏大好的年華。是自己言語無味,鄙可厭麼?她也通琴棋書畫,自小讀《詩經》《離騷》。

她怎得就是留不住王爺的心呢?哭罷多時,一抹眼淚,她決定還是抱着零兒先到常勝王寢宮中拜會一下,就説是以為王爺在,在他宮中等他。若是真的撞見王爺,就説是小王子想念王爺了,不知道他屋中還有別的人在。

打定主意,莫應兒命媽將孩子抱起,便向常勝王住處走去。他們之間住的並不遠,沒入門先有人報:“莫夫人到!”寢宮內一干人等全都跪拜接,花椰自然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