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四章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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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年味不若前幾年濃，卻也比幾年後強上一些。

子好過了，平裏吃的穿的盡也捨得，不比從前一家人往往要攢到年關底下改善生活。

郝璐過了年十六週歲，從前盼過年的熱切勁頭已然盡去，她去年夏天進入市重點高中，如今過了年，穿上新衣，越發是大姑娘的模樣了。不過，家裏的熱鬧不減反增，因為唐峯更能鬧騰。

家門一邊一個大紅燈籠，要掛到正月十五才會摘下。除夕夜下了多半晚的雪，早晨起來沒過腳被，凌晨時燃放的煙花炮竹紅紅的碎屑，在雪地裏半遮半掩，瞧着倒也喜氣。

老北京新的忌從初一開始，有不少的理兒，不能掃地，不能潑水，怕把一年的運氣掃、潑出去。不能動刀剪，不能蒸炒，取不能爭吵的諧音。不能剪頭，不能説不吉利的話，不能打破各種東西，還有臘不定正不娶的習俗。

老輩人向來講究按着習俗來，至少在唐家，多年來一直保持着初一不動掃帚的習慣。於是走來走去時腳下就發出咯吱咯吱的踩雪聲。

新年第一天，起牀第一件事就是拜年。唐峯挨個問好，每問一聲，手裏就被進一個紅包。小傢伙最喜歡過年了，上學的放寒假，上班的放年假，一大家人湊一塊多熱鬧。

上了幼兒園後，並且有過多次和大人去商場的經歷，小傢伙第一個清晰的就是錢財觀念。過年有壓歲錢拿。紅包收地他眉開眼笑。

唐燕婆家不在北京，每到年關，她基本上婆家一年、孃家一年輪去。去年年丈夫在國內。他們一家人在婆婆家團聚。今年家裏只剩母女二人。早早就住到孃家。

前面的人都給了紅包，臨到郝璐，只空手摸了摸他的頭，回他一句好。

唐峯不樂意了，他扳着手指一一細數道:“爺爺給了，外公外婆、爸爸媽媽給了，姑姑和哥哥姐姐都給壓歲錢，璐璐姐姐地呢？”小傢伙不客氣地伸出手。

郝璐屈指敲他腦殼“小財。別人都掙錢，姐姐也是學生，哪裏有錢給你？”唐峯捂着腦袋不服氣，叫道:“你跟小潔姐姐一樣大。媽媽？”他回頭找媽媽，韓盼肯定地點頭，小傢伙臉上馬上浮上喜氣，理直氣壯道:“小潔姐姐都給了，看，這麼大一個！”他挑出董潔包的紅包----大山和董潔給的大方，單是裝錢的紅包就比別人的大。=不是折在一起包起來的那種。而是整張厚厚的撂成一疊。

他倆人掙得多，但平時有吃的喝的穿地用的買過來。長輩們這邊並無二話，全部收下，錢卻是不接的。他們不缺錢用，用唐老爺子的話説“我們老了，也沒啥花錢地地方，國家管吃管住，我們不缺錢使。”大山擰不過老人家，只能每到農曆節，多包一些壓歲錢給郝璐和唐峯。

這是哥哥姐姐的心意，長輩們不去幹涉。郝璐和唐峯的壓歲錢他們也不花用，只在兩人手裏熱乎幾天，過後就要存到銀行裏去，都是用孩子們的名字開的户頭。

郝璐好氣又好笑“你小潔姐姐掙錢了，掙大錢，能跟我比嗎？不滿十八週歲就是未成年人，不用給弟弟妹妹壓歲錢，小峯，你去問問你那些夥伴，哪家還在上學的哥哥姐姐給他們包紅包呀？你呀，知足吧你，能收到你小潔姐姐的紅包已經是大造化了。貪心不足蛇象。”最後一句她在嘴裏小聲咕噥，唐峯沒聽清。郝璐地話他聽着一知半解，但兩個姐姐一般大，一個給了，另一個不給就是不對，他只認準了這點“不行，要給！”

“我跟你説不清！”郝璐求救地望向外婆。唐卻笑而不語，任她自己應付。

“小峯乖，待會兒姐姐讓多做點好吃的給你吃。”

“壓歲錢！”小傢伙堅持，伸出去地手更往郝璐跟前湊。

“姐姐真的沒有。哪，以後姐姐上班掙錢了，一定包個大紅包給你，好不好？”

“你明明拿了好幾個！”唐峯不依，指着郝璐收在兜裏的紅包叫起來。

老天，郝璐呻一聲“你收的跟我一般多，還惦記着我的？”唐老爺子哈哈大笑，把寶貝孫子抱起來，捏捏他的臉蛋“我們小峯是個小財嗎？這麼小就知道要錢，長大了是不是想跟哥哥一樣，做個成功的大商人呀？”郝璐嘀咕道:“就是經商，也指定是個商。”一邊拆開一個紅包，從裏面拿出兩張紙鈔“喏，別惦記了，我可是給你啦。”唐峯有錢收已經心滿意足，才不管她説些什麼，把紅包通通裝進口袋，溜下地去牽大山的手“哥，鞭炮，放鞭炮！”放鞭炮要到外面去。唐阻止道:“外面冷，哥哥冒了，咱們在屋裏玩。^^小傢伙只是搖頭，大山鼻子，鼻翼扇動，溜兩下“小冒，拖了好幾天。昨天晚上睡前也吃過葯，現在好多了，沒關係，我陪他出去玩會新年頭一天來給唐老爺子拜年的人非常多，大山陪在身邊，一邊被介紹給生面孔，一邊陪着寒暄。唐峯沒那麼好的耐心煩，只一會兒工夫就坐不住，唐老爺子也不勉強他，隨他跑到樓上跟姐姐們玩董潔早早躲開，一方面應酬的事向來歸大山負責，再就是她設計大師的身份向來是人們好奇的重點，平時呢一貫深居淺出，乾脆神秘到底算了。郝璐陪到一半也轍了。來客若不是給爺爺拜年。就是顧着與哥哥講話，她不上嘴。

吃的大多是年前準備地成品和半成品，以及昨天沒吃完轍下的湯湯水水。

所以。年初二一早。唐和韓家外婆商量着。要好好一桌豐盛的飯菜。

早飯特意做地清些，只是尋常地白粥，搭一份玉米麪做地窩窩頭。近午時分，空氣中各種香氣洋溢，開始還能聞出魚香香，到後來混成一氣，也分不出到底是哪個香，總之是香氣濃郁，聞之令人食指大動。

郝璐美食家一樣挨個淺嘗一口。末了點頭評價道:“咱們家醬肘子做的好吃，紅燒蹄膀也不錯…唔，這道老鴨火腿湯照比哥哥他們家的可差多了。”她嚥下嘴裏的冬筍，道:“李阿姨做這個最拿手。前些天我在哥哥家吃過。人家那冬筍在老鴨和整整一隻火腿爪尖煲出來的湯浸過，那個香味簡直是沒法形容…”唐燕用筷子敲她一記“吃你的吧，就你話多。”唐老爺子舀了勺湯，慢慢喝着“我覺得瞞好的嘛。現在的孩子可真是吃慣嘴了，這樣好吃的東西也挑嘴。”後面一句是跟老親家説地。

韓父贊同的點頭。用筷子點點桌上的飯菜道:“説的就是。咱們小地時候。一般人家野菜能吃飽就不錯了，哪有挑嘴的份？平時天天地瓜秧子野菜疙瘩。也就過年能捨得吃頓白麪饅頭、包頓餃子吃。盼盼和援朝小時候，情況好點，年關下也不敢想有這麼多好吃的。他們像璐璐這麼大----”他突然停下了，女兒十六七歲時受他們牽連，已經下放到農村勞動改造了。

“爸，過去的事咱不提了。璐璐他們趕上了好時候，黨的政策好，這子是越過越紅火。”唐援朝伸手挾塊臘吃，招呼道:“爸，快吃，天冷，一會兒涼了味道就差了。”韓母也道:“對，快吃，吃吧。吃飯時咱就別憶苦思甜了。”大山笑道:“大家嚐嚐這盤芋頭燒盤骨怎麼樣。”自己先挾了一塊。

唐揀了塊芋頭，端詳半天道:“這好像不是咱們常吃的芋頭。”經常蒸出來沾糖吃的小芋頭，切不出這種稜角分明地滾刀塊。

“不是，這是福建地慄浦芋頭，個頭大的很。削皮切塊入鍋炸了，和炸酥後地小排骨一起燉的。”大山解釋道:“這芋頭火候掌握的好，炸出來就是金黃，一半用來燒排骨。留一半回鍋復炸，找一隻乾淨的鍋加水熬糖，掛上糖用電風扇吹涼後就是一道甜點，名字叫雪花芋頭，也叫掛霜芋頭。廚房裏做了一大盤，飯前飯後可以當零食吃。”外婆笑道:“瞧你説的頭頭是道，敢情這道菜是你做的？”

“不是我，小潔做的，她喜歡做這些吃的東西。魚蝦是大家常吃的，過年時菜式稍微多些變化也好。就是不知道合不合大家的口味。”唐老爺子先吃塊排骨，然後吃塊芋頭，跟着又吃了一塊，點頭道:“嗯，好吃，很軟，又又滑，我們上了歲數的人吃着正好。”

“好吃吧？”唐燕邊吃邊道:“爸，您是不知道，小潔最拿手的就是各種甜點，她總能想出一些又好吃又漂亮的小點心。我那些朋友們想起來就饞的慌，老往她那邊跑。”

“是嗎？”唐老爺子有些意外。

“是啊，外公，我可喜歡她做的小點心了，我媽説您不吃零食，也不愛吃甜的，平時就沒給您帶。其實您真該嚐嚐看，哥哥也不是很喜歡甜口，很多東西小潔都照顧到他，沒有做的很甜。”長輩們當下表示，以後一定要吃吃看。唐笑呵呵道:“璐璐，小潔擅長廚藝，你和她一般大，怎麼就沒想着也下廚做盤菜給外公外婆嚐嚐？”

“哎呀，”郝璐做個鬼臉“會吃不等於會做，這是兩碼事。我倒是有心跟小潔學，也來上一盤菜給大家吃。可，我這不是怕這大過節的，好不好吃就不計較了，萬一害得大家吃壞肚子到醫院掛急診，那我罪過可就大啦。”唐拍拍她的手“不害羞！”唐峯吃的連袖口都蹭上油水，邊嚼邊口齒模糊道:“吾喲去科哥家，哥哥掐號吃的多…”唐老爺子笑罵道:“咱家虧了你的嘴啦？嘴裏有東西的時候別説話。”唐峯嚥下食物，叫道:“我要去哥哥家，哥哥家好吃的東西可多了，什麼零食都有。”

“你就知道吃，”韓盼發愁道:“你看看你都吃成一個小胖子了，還吃？哥哥姐姐哪個像你。”大山護着弟弟“小峯這不是小嘛，再過兩年，長開了就好了。小孩子白白胖胖多福氣。”

“爺爺、、外公、外婆----”待大家吃的七七八八，大山放下筷子“我有件事想跟你們説。”唐老父子吃的差不多了，也放下筷子道:“什麼事？説吧。”大山看看郝璐望過來的好奇眼光“我想，等會兒我們到書房裏説。”收拾碗筷時，董潔窺了個空，拉他到樓上房間。

“哥，你是想----”大山點頭“早點説也好，我覺得爺爺他們應該不至於生氣，就是會攔着我們，嫌我們定下來的太早。”董潔叮囑他:“哥，你可不許瞞着我一個人説，我一定要在場。”大山笑她“女孩子家一聽談婚事，不都是羞的躲到一邊，再怎麼關心最多也偷偷躲到門後嗎？”

“哥，你古裝劇看多了，看昏頭了？那種古早年代的東西，現在早不免費了。”董潔眼睛轉了轉，笑容中添了抹調皮“我要是不在場，萬一別人誤會你誘拐未成年少女怎麼辦？”

“你還用誘拐呀？”董潔拍他一掌，柳眉一豎，佯怒道:“好啊，你是説我太主動了？”

“不不，我是説，你這麼聰明，哪個人能誘拐得了你啊？”大山舉手投降狀，並一把把她撈進懷裏，摟着寵着，末了輕輕嘆口氣“跟爺爺他們説了這事，等天氣暖和些，我想----挑個子，回老家一趟。”

“哥？”董潔有些不安的動動身體。他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回去過了，自那年回鄉發生意外，故鄉，就成了一個忌話題，她一向小心繞開不提。

“結婚是大事，誰都可以不説，是一定要告訴的。我們倆個也該在墳前磕頭，認真説道説道這幾年的經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