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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一章交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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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溪的手指微微用力,握了握冷亦修的手。

他的手乾淨修長,完全一般的男子的手那般糙,只是在常年用兵器的地方有微微的薄繭,而此時,容溪卻覺得,那薄繭撫在指尖,那礪礪的摩挲,似乎磨進自己的心裏。

他應該是已經習慣了這些吧?世人只看到戰神寧王的無限光輝,卻不知道這光輝背後是什麼樣的心酸和痛楚,如履薄冰,承受着親情的漸淡漠…

她輕輕的呼了一口氣,望着天邊燦爛的霞光,在心裏默默道:如果他之前是生活在地獄,那就自己就跳到地獄裏去跟他一起罷,一起遇鬼殺鬼,遇神殺神,一起衝出一條血路,從地獄中踏血而出,向光輝萬丈。

兩個人剛剛一起上了馬車,就有一隊隊的軍從宮內整齊的快步而來,手裏的長槍指向天空,烏黑的槍尖在陽光下閃着冷鋭的光芒,槍纓在風中飄蕩嫣紅如血,沉冷而肅殺。

“快!快!”

“去那邊找找!務必找到人!”

“是!”幾隊人快速的分頭行事,進宮時還車水馬龍熱鬧非凡的宮門,此時卻沉冷如籠陰雲籠罩,眾人都不敢多説一句,默默的轉身上了各自的馬車,儘快的離開而去。

“看樣子,這次達克列是不能被皇上所容了。”容溪用手指挑起車簾,從縫中觀察着。

“如果是私底下,可能還會有一絲轉圜的餘地,而這一次,是在文武官員面前,還有那些貴婦小姐被嚇暈了不少。”冷亦修的聲音沉冷,他的目光在車廂的暗處一閃,似冰冷的刀鋒。

“最重要的是,這次還有那麼多的他國使團在場,”容溪放下簾子,聲音中帶着淡淡的譏誚“皇帝那麼好面子,這次算是丟人丟大了,他是斷不能嚥下這口氣的。”

“不錯,”冷亦修的手指撫着她的一縷發“他那樣好面子的人…怎麼會容忍得下?”他的語氣微涼,似夾了雪的風,眼神無波無瀾,如平靜的深海,只是平靜的表面之下深藏的暗湧讓人莫名心驚。

容溪抿住了嘴,手掌在他的手中輕輕的撫動,纖細的手指似在他的掌心作畫,一筆一描,均是飽含着愛意深情和理解。

容溪自然明白冷亦修是想到了他的身世,今見到謙妃,想必又觸動他的情腸了吧?親生的母親當面,卻無法相認,還要稱另一個女人為母親,這對於這對母子來説,是何種難以承受的煎熬?

而他們卻這樣過了二十多年,骨親情,近在咫尺卻不能相認,只是為了一個男人的面子,為了他的榮光。

覺到容溪的安,冷亦修的臉微微好了一些,他抬起手,手中握着她的手,放在邊,他的微涼,柔軟,如冬開在山間的臘梅“容溪…幸好有你。”皇帝看着那些被達克列養在公主宮中的毒蟲,心中最初的驚懼已經過去,他無法想象,在自己的皇宮之中,在眼皮底下,居然還會有這種事情發生,軍站立在兩旁,沉默的站立,寂靜無聲。

他們每人手中都舉着一柄火把,火苗燒得極旺,突突的向着天空燃燒,青黑的煙在火苗上方飄來蕩去,空氣中盡是火油燃燒時的刺鼻味道,偶爾一聲“啪”的微響,火把爆出火花。

除此之外,再無別的聲音,沉冷,而肅殺。

火光映着皇帝的明黃龍袍,金線繡成的長龍光芒閃動,龍眼圓睜,巨爪輕輕的踏在雲端,似乎一個轉身就要破袍而出,那爪尖上的寒光讓人心生怯意。

而此時,皇帝的目光,比那寒光還要冷。

“燒!”良久,皇帝終於緩緩抬手,再決絕的落下,寬大的袖子一閃,殺意四起。

與此同時,軍手中的火把都投向了那間小屋,火龍吐着舌頭,小屋轉眼間就被火光沒,木頭被燒時的噼哩啪啦的聲響不絕於耳,在這黑夜之中,那騰起的火燒,綿延的妖火,還有那不斷的發生的聲響,讓七公主的宮中如同人間煉獄。

“父皇…”七公主一聲淒厲的呼喊,像是一把尖利的刀,狠狠的挑破了長空。

她依舊穿着那身紅衣,只是沾滿了泥土,頭上也散亂開來,披散着落在前和後背上,亂蓬蓬的沒有了往柔順,髮間的首飾也不知所蹤,隱約有之前的珍珠點綴星芒一閃,如星星的白髮,讓人觸目驚心。

她的腳上沒有沒有穿鞋子,白的襪子由於一路的奔跑已經沾滿了土,腳步踉蹌着到了院中,撲倒在皇帝的面前。

“父皇!”七公主抬起朦朧的眼睛,眼白赤紅,像兩團燃燒的火焰,中間的瞳孔卻是黑的如兩片乾涸的湖,倒映着漫天的火光,她臉上緻的妝容早已經花得不成樣子,淚水乾涸的印記在她臉上留下一道道鮮明的印子。

皇帝低頭看着她,這個自己最疼愛的女兒,此刻,形如鬼魅的跪倒在自己的身前。

七公主的雙手抓住他的袍角,聲音顫抖道:“父皇,,您這是燒掉女兒的宮殿嗎?那…女兒要置身何處?”

“宮殿朕有的是,”皇帝的目光沉冷,靜靜的俯視着她“再説,燒了,還可以重建。”

“可以重建…”七公主的嘴裏喃喃的重複着,目光呆了呆,早已經沒有淚水的眼睛裏那一點火光也慢慢的暗去,她像是對自己説,又像是對皇帝説“那麼…我的將來呢?在哪裏?還可以重建嗎?”皇帝沉默不語,只是看着她的目光一寸一寸的冷下去,周圍明亮的火光也照不暖他眼中的寒意“凝月,你應該明白,在朕的眼中,首先是這國,然後才是家,當初你與達克列,朕也成全了你,只是,今天的事情你也看到了,朕不得不…”

“對,”七公主打斷了他的話,手指慢慢的鬆開皇帝的袍角,那上面的金龍被她抓得有些發皺,看起來表情愈發的猙獰“父皇,你説得對,當初和達克列,的確是您的成全。”她的語氣中帶着微微譏誚,最後一句出口的時候,嘴角還浮現一絲笑意,在火光的跳動中,顯得有些駭人“成全…您以為的成全,您可知道,我過的是什麼樣的子?”

“是生不如死,是沒有一絲尊嚴,是無盡的羞辱,是從雲端狠狠的跌落塵埃裏,再被踩上幾腳,永世無法翻身。”她的聲音清晰,一字一字是無邊的冷意,在火海的噼啪聲裏,如轟雷炸響在人的耳邊,一聲一聲挑戰着皇帝的心底的底限。

他的太陽一跳一跳的疼,眼睛裏怒雲翻卷,如蒼山之頂的濃霧,遮住了那一線温暖的光“凝月,這是你對朕説話應該有的態度嗎?”

“不是,”七公主直了直身,她微微昂頭,對着皇帝一笑,那笑意蒼白,如凋謝的花兒在風中輕晃“現在,我不是以公主的身份在和皇帝對話,我是以一個女兒的身份問一個一直以來疼愛她的父親,您…真的為她打算過嗎?關心過她的生活嗎?問過她的心嗎?還是,只當她是一個棋子,為您的國之大業,佈下一個妙的局?”

“凝月!”皇帝大怒,他一聲高喝,抬起的手指,指着七公主的鼻尖,那手指細白,如玉雕琢,就是這樣一雙手,掌握着天下的生殺大權,把那些原本捧在手間的親情、愛情,一點點的從指間失而去,只餘下那巍巍天下,重權在握。

七公主絲毫沒有畏懼,她輕聲的笑起來,一聲比一聲冷,一聲比一聲高,她笑着,慢慢的不過氣來,笑得眼角隱約有淚光一閃,然後,她暈了過去。

四周的風聲突然靜了靜,隨着七公主的昏厥,所有的聲音似乎都停止了,皇帝氣得渾身發抖,臉蒼白,火光映着他猙獰的眉目“來人!把她給朕帶去延慶宮,沒有朕的旨意,不得外出一步,其它人也不許探望!”延慶宮,是最為偏僻的一個宮殿,那裏雖不至於荒廢,但是遠遠不及其它的宮殿,只比冷宮好上一點點。

冷亦修坐在書房裏,窗外一團白的影子飛過,一聲翅膀拍動的微響,他從書桌後繞到窗前,抬起手,拿起站在窗邊的信鴿。

他慢慢展開竹筒裏的小字條,上面是極簡單的一句話,只有幾個字:“七公主、延慶宮”冷亦修微微勾了勾,他抬手,那個小紙條在火燭中飛快的化為了灰燼,消失不見,他慢慢抬頭,仰望着天邊最亮的那顆星。

耳光恍惚有少年的聲音朗朗:“哥,你看到那顆星星了嗎?真亮!等到我長大了,一定要幫皇上開疆擴土,把大昭國的邊界擴展到那顆那裏去!”少年的笑容如月光皎皎,映出冷亦修臉上幾分落寞的神情,他在心裏微微嘆了一口氣,你可看見…你的仇苦,今,總算是有了一個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