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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四回鬼影幢幢古洞深宵殲巨憝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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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沖等一行四人越過小溪,徑往中走去。入一看,石地平整,壁上奇石磊-,鍾四垂,地方又深又大。太沖立即行法,在鐘石屏之後放起幾點法火,掩映搖光,山外看內,頗似裏面住有居人簧燈夜聚情景,一面悄命半翁守伺門右側,目注對峯,無論是人是鬼到來,先故意讓他略微窺探,然後猛然追出,用太乙神火將他驚走,俟其去遠方止。半翁領命,在口候有頓飯光景,先見峯上樹林中鬼鬼祟祟現出一人,探頭朝這面連試探着張望了好幾次,未後忽然縱起,慌不迭地一溜煙往山口外跑去。正以為敵人已逃,不會再有動作,忽又見溪對面似有一黑影晃了兩晃。中陰黑,外斜陽銜山,猶未全墜,天蒼浩碧,微有疏星,晴光尚明,外觀極真,內視極晦。半翁藏處絕秘,鬼影似已防到敵人能看得出他,並不急於過溪,直到在草樹間連隱現了數次,方始現出全身。

半翁先只當是一晃眼間,叢草裏又鑽了一個出來,好似伏伺己久。定睛一看鬼的形相高矮,竟是和劉炯同歸尋找太沖父女在坡下途中所遇的兩鬼,想因將要趕到坡上,便見許多鬼伴俱被來人看出打敗,就隱向坡後叢草之中,沒有面。原意等太沖等行時尾隨,看明落腳之所再行歸報,或是竟自下手獨建奇功。太沖等過溪時知道厲害,恐被發覺,一直隱而未,直等了好一會,才行試探着一一出現。實則太沖只防對峯遣鬼來探虛實,不知對峯兩人乃顧、胡二惡門徒。此行乃是恃強貪功,向二惡討了二十個惡鬼,由江旁順道入山搜尋太沖蹤跡。因行時二惡再三囑咐太沖厲害,命他持着鬼節率領遙制,不可近前,以免太沖制不了鬼卻制了人。二徒本不知太沖住處近在青城,乃是二惡耳聞和猜想,追蹤到此還拿不定,見那峯孤高可以四望,臨時忽又膽怯,各在峯頂覓地潛伏,遣鬼四出,搜尋長髮長身,帶着一個美貌少女的老者,羣鬼捷,不久便遇到太沖迴轉,因門户封閉走出閒眺,無奈湘玄身有辟寶珠,不敢近前,在自遠遠圍伺了好一會。二徒見羣鬼老不下手,遙用鬼節催促。羣鬼便推出二鬼向二徒報信,等到回坡,便被李、劉二人驚退。

太沖並未防到鬼物近在咫尺,二鬼如當眾人入之初尾隨探看,早已得了虛實回去,二惡怎會同時落網?偏又吃了過分靈詭詐的虧,見眾人久不出,認定居此無疑,前往窺探,現身之後還懷着鬼胎,不敢遂進。半翁知鬼膽已然嚇破,始終不去睬他。二鬼見無動靜,才乍着膽子飛過溪來,行抵側剛一探頭,看見深處的火光人影。半翁更不怠慢,倏地一縱身形,大喝一聲,衝將出去,手中神火似雨點一般發個不已。這種惡鬼得勢如虎,失勢如鼠,嚇得鬼膽皆裂,抱頭鼠竄,御風飛馳,往前逃去。裏面太沖已將埋伏佈置停妥,聞得半翁逐鬼之聲,已率湘玄。劉炯一同追出,手一指,在口外設下法,跟着大喊:“賢婿快追!”三人一同隨後追去。

鬼行何等迅疾,太沖等本不想將他們追上,一會追到山外,鬼逃已遠。太沖則將三人喚住,忽然失驚,喊聲“要糟”忙往家中飛去。三人疑又生變,連忙跟去,回到茅蓬,左才正在倚門盼望。太沖急跑進房,見法架上各物井然,並無異狀,方始放心,連道“幸事”從人問故,太沖道:“我真疏忽!這些惡鬼俱是我仇人楊妲所煉,專慣盜人寶物法器,適才發現時因在坡上,沒想到我曾回家一行,門户雖經賢婿封鎖,左才回時已然開放,室中尚有我不少要緊東西,尤其那面修羅幢關係我他年成敗,如被盜去獻與仇人,我等焉有命在?我在山設伏,原是故把那當着我家,引他來襲,以為誘敵之計,耽延多時。還算天幸,沒有中了道兒。看這神氣,這些惡鬼必在我離開茅篷時途中相遇,先後差了一步,不知我住此地,未曾來此,否則早被他們分出數鬼,從從容容給我先盜走了。只奇怪照賢婿説,早就遙見羣鬼合圍在我們父女身側多時,何以等你二人到來看破之後再後下手呢?”半翁道:“我看那些惡鬼起初遠遠圍住你老人家,不住頭接耳,此窺彼探,前又卻,似乎湘妹稍離開岳父兩步他便躍躍進,等湘妹一捱得近些又復止步不前,意似焦急,直到岳父走離湘妹遠了才一擁齊上的。至於湘妹,始終在她離身五六尺以外沒有走近,似乎有點害怕之狀。小婿先也奇怪,這時對”想起,莫非她身旁帶有仙人所賜蛟珠的原故吧?”太沖早上初回,倦極思息,午後忙着出門,不曾細看二珠,聞言命湘玄取出一看,果然經仙人用玄門妙法煉過,與尋常寶珠不同,半翁之言料得不差,忙命收好。半翁因自己目能見鬼,劉炯身有靈符,遇上也屬無害,只太沖還要時刻行法護身,許多不便,心岳丈救命之恩,定要將自己那粒贈與太沖。太沖自不肯受,嗣因半翁辭意堅誠,只得暫行借用,他年劫後再行送還。劉炯一未食,適才忙着尋人,半翁行時,曾囑左才在家準備停妥。此時已然天晚,該吃晚飯,飯後還須對付妖人。

大家胡亂一同吃了一飽。太沖忙將法壇搭起,命李、劉三人當門防守,以備萬一。

自己設下鎮物,披髮拔刀,上壇行法。半翁看壇上制之物乃是一堆新取來的碎小山石,另外有一發網張在上面,桌上一大碗清水。太沖上行完了法,手掐靈訣朝碗一指,碗中的水便是一股細泉噴起,落到桌上,橫在石堆前面,堆起寸許多高一條,寬只寸許,長有石堆三倍,凝聚不溢,到盡頭處,另一空碗接着,免費不涸。網下石塊大小散列,中藏奇門妙用,內中或卧或立放着幾竹籤和一些零碎竹木製成的小塊。

太沖瞪着一雙眼睛,注視那橫亙石前的水,口中唸咒,約有刻許工夫將法行完。

下壇到門外看了看,知半翁好奇,笑對他道:“賢婿,我想惡鬼去時沒有回頭,這裏又沒來過,地僻難到,定當我們住在內。我今夜所用乃大陰攝形之法,最是惡辣,湘女已得我所能十之八九,只此未傳。二惡未至,必在擁為樂或是另有詭謀,因我恐遭天罰,此法輕易不用,連此才得兩次,二鬼必然不知。適才只要有一人闖入破法,我便七竅血而亡,故非有人防守門户不可。現在諸凡停妥,二惡同手下惡鬼子夜以前必到。

我們百無可慮,仍借賢婿法力將門户封鎖,同上法壇,看我網中撈魚,以博一笑如何?”半翁巴不得一開眼界,忙即將門關好,如言封鎖。大家都上法壇,圍桌而立。

太沖為使大家看個直切,抓起一把香灰灑向桌上,持咒一制,再叫眾人細看。桌上立現山石林木之形,宛然適才所經過的一帶山地小影,那堆山石也變成了一座山,桌上那條水便是小溪。中人影往來,坐立動作,有一個竟與太沖身容相似,只裏面添了一座法壇和動用的傢俱,不似先前荒涼之狀。大家都覺有趣,待了好一會不見動作,李、劉二人俱猜二惡見惡鬼無功反有傷亡,青城山號稱仙靈聚集之所,金鞭崖為青城派劍仙所居,更是名聞遐邇,許知難而退也説不定,否則已子時,為何不至?太沖含笑搖了搖頭,又待有半盞茶時,忽然取出一面銅鏡往前一擲,手飛出孤懸空際,又一一細看了看桌旁几上陳列的十幾件神刀、法器之類,然後一指桌上山路入口,再指那面銅鏡,命向鏡中觀看。自己取了兩件法器,握刀而待,意似大敵將來,先事預防之狀。

半翁看桌上山林掩映中似有四條極小的白影,帶着四五十條黑影,大才如米,腳不沾地,貼着桌上假形凌空急馳,知是二惡率鬼進攻。忙再朝前一看,那面三寸古銅鏡已變成二尺大小的一團圓光,明如滿月,懸在香爐之上,光中景物正和桌上情形一樣,只是望去其深無際,人物均和原形一般大小。二惡為首,身後兩個童子和數十惡鬼蜂擁疾行,人走到哪裏,鏡子也照到哪裏,一段段的山石林木馬燈般閃過。二惡師徒俱穿道裝,相貌猙獰,醜惡眉目畢現,甚是真切。但除半翁外,餘人仍看不見那些鬼影。太沖算計二惡、羣鬼行抵前不遠,便將桌上髮網收口,指給半翁,吩咐如見羣鬼齊到此網所及之處,就將網口一收。二惡來者不善,單憑假形與敵恐不濟事,尚須親自遙為主持,免使一人一鬼漏網。半翁領命,目不旁瞬,註定鏡中。太沖又命劉炯手持懷中靈符,一聞招呼,速取出向桌上白影罩下去。

劉炯也領命準備之後,又過了一會,鏡中人鬼方到前。起初並未人,二惡各在隔溪石上坐定,兩個門徒各持長幡分列兩旁。這時中法壇上現出太沖父女正在持劍行法,另有兩人背朝裏睡在榻上,乃李、劉二人的幻影。二惡向中望了一望,一個面作獰笑,一個手持令牌,嘴皮微動,朝眾鬼一指,便有三十六個惡鬼分成四面將山遙遙包圍,當前九鬼徑飛過溪去,伏身側,人未入。還剩九鬼立在二惡師徒身側,朝內指點歡躍。二惡遣鬼之後,一同伸手拔刀朝內一指,便有兩股烈火朝中飛去。這裏太沖早有準備,也忙把手中刀掐訣一彈,中幻鏡的刀也有一團火光飛出,兩下接住,鬥將起來。二惡知不能勝,又令二童招展長幡,鏡上立時狂風大作,沙石驚飛,山似要坍塌,四外羣鬼也縱躍歡笑,作勢入。太沖見狀大驚。一面令李、劉二人速作準備,候令施為,萬一不濟,也不管能否一網打盡了。隨説,手中早已取了七粒法米朝桌上擲去,鏡中風沙頓息。太沖見狀稍喜,回手將几上備就的幾十竹籤取了兩枝,口誦咒用力一撅,鏡中長幡忽然折斷。二惡見妖幡被破,益發大怒,起身堵住口暴跳,意似辱罵。太沖一間,説是鬼數共四十五個,多半入了網下,還有九鬼和二惡師徒隔溪未過,尚在網外未進。半翁知二鬼狡猾,這般行徑,必還有辣手在後,如下冒險將他誘過溪去趕速下手,久必生變,反而難制。當下將法催動,鏡中太沖父女便持神刀緩步而出,通體俱有護身法火圍住,和真形完全相似。這時雙方發出來的烈火已漸消滅,同歸於盡,太沖父女幻影方一離,兩旁惡鬼想因中有人能見鬼影,尚在遲疑不前,不起二惡手中鬼節頻揮,暴跳不已,只得試探着走了進去,嗣見中二人面壁酣睡不醒,才大了膽紛紛搶入亂奔向法壇之上,見物就搶,太沖父女幻影到了外,與二惡相對戟指罵了幾句。二惡剛往囊中取出一物,未及施為,太沖父女幻影忽似發覺有警,拔步往中跑去,二惡手中寶物也跟縱放出,乃是兩團梭形般的黃光。幻影奔入內,二惡似為太沖神所動,又當羣鬼得了手,一指黃光,舍了湘玄,直取太沖;人卻雙雙越溪而過,身後九鬼和那兩個該死的惡徒也相縱跟蹤追去。

半翁全神貫注鏡中情景,目力又強,一見人鬼全數到了網下,知已大功告成,不等太沖招呼,便把手中網口一收。鏡中二惡追時,正值羣鬼紛亂搶奪之際,一見尚卧着二人,似乎有了警覺,剛把手一揮,意退去,一片黑雲己然當頭罩下。二惡羣鬼想是知道上了大當,內中一個把足一頓,取出一個水晶球,掐訣誦咒便要擲去。太沖因是大功垂成,險期己過,一時疏忽,以為二惡智窮力竭,人鬼行即就縛,目注鏡中,正在掀髯得意,沒有防到二惡看出他使大陰攝形換之法,身已落網,自知無能倖免,顧綬章更是急怒攻心,竟將前師向真元生平惟一至寶人我相晶球取出,意與太沖父女同歸於盡。

這球有無窮妙用,能隨己心隨形幻滅,使人碎裂四體血紛飛而亡,用完一持咒仍可還原,向真元恃以橫行多年,死時顧緩章前往收屍,恰好敵人不知他身有“此寶,不曾收去,此次如非想要湘玄生擒,早已使用這球,只一被他行法擲碎,二惡、羣鬼已然困住固難得,可是那座山連同這座法壇和太沖父女、劉炯他們三人,除半翁未見過面不知形貌,想象不出形攝不去外,全要震裂而死。幸是劉炯深知此寶來歷,起初還以為被殺死向真元的劍仙得了去,一見顧緩章取出,不由心膽皆寒,不等他行法下手,便將靈符往石堆下蓋去。等太沖驚悉發令時,那符已蓋到桌上,方自暗中僥倖,符底忽然飛起一片金霞,急如電掣,眼前奇亮過處,穿窗而沒。眾人驚慌駭顧問,再一看鏡中景物,二惡手已持球舉起。太沖只當正不能並立,自己終是旁門,二惡未戮,靈符必已化去,眼看球一下擲全室粉碎,急切間又沒有破法,嚇得面如土,正拔刀拼着自身殘廢,斷去四肢解救在室四人。一晃眼忽見鏡中一片金霞穿破黑雲,星飛電閃飛入內,連人帶鬼一齊裹住,一個不曾得,哪還容到二惡施為!就在二惡師徒跳擲駭亂之中,只卷得一卷,金霞斂處,羣鬼齊消,烏煙四散,二惡師徒四人屍橫就地。

太沖忙命劉炯取符一看,只是一片黃麻,上面原有的朱文符裳已然不見,半翁手上的髮網,靈符化去時還好好的,這時卻穿了一個小孔。羣醜悉誅,由危而安,好生僥倖。

太沖驚魂乍定,忙即收了法器,命湘玄、左才看家,自和李、劉二人趕往山,想將晶球取回。趕到一看,內外一無所有,晶球遍尋不獲,地上死屍變作四灘黃水,知已為人取去,法壇偏又未見再有人影,好生奇怪。此外別無可疑之狀,只得收了先前一應埋伏,迴轉茅篷。一問半翁:“那兩個惡徒可有間峯頭逃走之人在內?”半翁説:“逃人身材高大,不相似。”左才卻説:“這兩個惡徒正是途中陷我入坑的道童。”劉炯事前也曾相遇,料知至少還有一個黨羽漏網。總算大惡已誅,即使逃往楊旭那裏報信,反正她一出困必和自己為仇,讓她知道厲害也好。第二去江邊尋訪,不曾尋到。半翁一卜卦,算出那人從惡不久,初逢大敵,裏吃虧膽怯,偏巧二鬼命他看守巢,到了天明,人鬼一個不歸,知無幸理,不敢久停,取了二惡行李衣物逃往江西原籍,也未往南疆報信。那晶球為一劍仙取去,且喜未落仇敵之手,也就丟開不提。

太沖所候的人,是他一位前輩,人稱瞎師父,年已過百,道術比太沖還高,卻極韜光隱晦,在成都賣卜多年。此次太沖往訪未在,留下話説十內往青城相訪。太沖被他兩個門徒留住了一天,便被左才催回,行至中途,正行法飛走,忽見荒野中有一古廟,焰上衝霄漢,看路數頗似向真元一派,知在那裏害命傷生。心想自幼和真元同師學法,雖未存心害人,習的終是左道旁門,無心之過決不在少,仗着室賢淑,除有時為人治病不得已外,極為謹慎,惟恐誤犯惡行致膺天譴。三十歲上又遇見一位仙人,因己稟不厚,雖不答應拜師,卻喜自己這番向善之心,允作方外之,傳了許多道法,憚將來由兵解人道,當時還強他轉劫度化,訂了他生之約,由此益發努力向善。不料妖女糾纏不休,終於害了子的命,事後想起,未始不是少年時的惡報,常以警惕。

當向真元未死以前,曾經幾次邀約,採割童男女煉那還少丹,服了可以長生不死。

自己因煉此丹要傷兩條生命,執意不肯,並去信力勸,幾於與真元絕。當他沒有自己相助,決計不敢冒冒失失獨自祭煉,後聞人言,真元約了一個能手,同在衡嶽後山錦屏峯腹,用法向地底開了一個極隱秘的口小隻尺許大,人須蛇行而入,再用法術一封,外命二徒把守,並移植了一株樹木以掩外人眼目,連在地煉了一百零八,始終竟未出一點事,居然將丹煉好同服下去,此後只要覓一隱秘所在修煉上數年,雖不能羽化飛昇,也有散仙之分。他為人又極好狡,欺軟怕硬,同輩惡之士多半好,此關一過,再一洗手歸隱,哪還有人與他為難、不似自己多樹惡敵,終於難逃兵解。兩下一比,他反而要強多了。和女兒説起,這樣積惡之人也能幸致長生不受天罰,況且他目前就要隱避遁世,行為又極機警縝密,直無可死之道,斷定漏網無疑。不料又隔沒有多,就在他後事齊備就要成行的頭兩天,往一素識鄉紳家作別,稍微伸手管了一點閒事,助那鄉紳害一孝子,才一舉手的工夫,便遇見一位青城派的劍仙將他斬。自己總算見機得早,不為正派仙人疾惡,否則哪敢來這青城山仙靈扈宅左近居住,並得仙人解救危難。

前青城門下舊友小孟嘗陶鈞久別相遇,也説自己一臉正氣,已種下再世仙。可見天網恢恢,疏而不漏,禍福無門,惟人自召了。真元已死,廟中行法之人必是他的惡徒顧、胡二人,這兩個惡徒最恨自己屢管他的閒事,聞得真元死後又拜在仇人楊姐門下,妖術法越發高強,出門時因女婿初習道法尚無成就,生平仇敵又多,以為成都之行往返不過數,況又來去隱秘,不會和人爭鬥,即使狹路逢仇,也能從容避去,為備萬一,將幾件重要法器都留與湘玄應用,不曾攜帶身旁,二惡又非易與,本聽之,繼一想以前曾經立誓,積修善功,見死不救等於為惡。念頭一轉,決計惟力是視,救那被害之人。

也是劉炯命不該絕,他離師門之後,在長沙常受二惡欺迫侵害,立足不住又想重投正派名師,偶聞同道中人説起峨眉、青城仙人甚多,便回家變賣了些田產,立志入川尋訪。在峨眉山連住了一年多,毫無所遇。去時帶的川資雖多,一年工夫,大部隨手施捨散盡,只剩下幾兩散碎銀子。他雖會一身法術,並祝由科,但他從不炫,以此求財,見錢將用完,往青城一行,希冀尋到仙人拜師學道。行至中途,忽然腹中飢餓,心想近來錢將用完,立志不肯以財博食,特地山行野宿,掘採黃山果之類充飢,常難一飽,嘴裏更淡出了水,看前途已近青城,何不尋一材鎮進點飲食,吃它一飽,再沐浴一回,安歇一宵,將神養得好好的,明尋仙也顯虔敬,便尋了一個小鎮走進。偏是個趕集的子,熙來攘往甚是熱鬧。劉炯一高興,尋到一所酒家,要了兩壺大糟酒和豆腐乾、椒麻胡豆、斤半鍋盔,一碗豆花、一碟鹹菜,吃了個酒足飯飽。連奔波勞累,飯後覺乏眠,店主人又極和氣湊趣,勸劉炯就住他家,不要宿錢,酒飯錢一共才二十六文,劉炯倒強給他一兩銀子,店主人自然歡天喜地,給了他安排卧處。劉炯想明早趕到青城,洗了一澡不等天黑,納頭便睡。

誰知地方鄉僻,村民多不開眼,這一兩銀子競惹下殺身之禍!店主人把他當作奇遇,左鄰右舍逢人便告,説今來客如何大方,看他不帶行李,隨身只一小包,手生得那麼白,決非行商坐賈,定是居官的老爺下鄉來訪什案子。偏巧當地又在前出過一件盜案,於是一傳十十傳百,店前聚了多人,頭接耳打聽不休。店主人又做張做智,叫從人散開,輕些説話,真人不相,莫把官老爺驚醒,知我説走了嘴,罪當不起!忽見路口官道上遠遠走來三人,其行甚速,一個挑着行囊。店主人大約也因得了外財高興,多喝了兩杯剩酒,遙見來人打扮異樣不似本地人,為證實先前的話,人沒看真,便先説道:“我説挑行李的上差在後頭不是:大家散開些!等我好接待,免得人家還找。”鄉人們一聽官差前來,自比見官還伯,立即紛紛四散,但又好奇,想看個水落石出,俱都遠遠立定不走。店主一人老遠躬身立在門前,準備接差。一會來人走到,眾人仔細一看,哪是什麼差官?竟是兩個奇服怪眉怪眼的道士,另一個挑着一-個行擔,眾人不譁笑起來。

這入正是胡暢,帶了兩個惡徒由邊山起身,往青城去赴顧緩章的約會,本在驛路上行法急馳,忽然思飲,見道旁小鎮人多,前來打尖。一見酒家方要走進,忽聽鄉入譁笑之聲,老大不快,正在發作,還算店主人見機,和眾人使一個眼,故意高聲拿話岔開,作為適逢其會,不是笑他,一面恭恭敬敬將惡道師徒接了進去,連忙端上酒菜。惡道不願吃素,又命殺雞煮,正在大吃大喝。店主人見他豪,以為又來了三個財神,不時斟酒端菜,十分巴結。惡道酒至半酣,想起眾人笑得奇怪,又見店主人作恭過了火,越發生疑,拿話一盤問。店主人本心正要解釋那一笑之過,便把前事一説,説眾人笑自己料得不對,並未敢笑道爺,又説:“來客穿得雖破,手白如玉,人更大方,如今人還在後面房中安睡。道爺不信,儘可前往偷看,只是不要將他驚醒就是。”胡暢一聽,便料不是常人,不過這等未夜先宿行徑決非官府,先當是個獨腳大盜,小包中或許藏有金珠財寶,已存下攘奪之心,再一細加盤問,口音聲容狀態竟似以前長沙逃走的師弟劉炯,心中一動,當時故作不信。店主人有什麼見識?竟自開門揖盜,引往偷覷。惡道一看,果是劉炯,狹路相逢,又在睡未覺,不似此前可以遁,心中好不歡喜!一點書沒費,便將劉炯從從容容行法制攝了走去。原意帶往無人之處拷問一-番,再行處死,途中發現荒野中有一“座廟宇,地甚僻靜,入內一看,廟中只有兩個和尚,竟是昔年長沙同惡舊友,在此盤踞為盜,搶劫外路行旅,姦婦女,無所不為。

相見大喜,先把劉炯辱罵了一番,因途中的酒沒有盡興,並見那家酒都好,奉承人也還周到,搶了人就走,還未給他酒錢,一搜劉炯隨身小包,只有四兩碎銀和兩三件舊衣,命一惡徒慷他人之慨,持錢前往行沽。”起初殺劉炯,這一有了安頓的地方,又想給兩個兇僧囚,等顧緩章由青城回來,攝取他的生魂祭煉妖幡,當時押往偏殿之中,等酒後再和兇僧商量,以定行止。那廟外面殘破,內殿卻有複道密室,藏有不‮婦少‬女。兇僧為盡地主之誼,又還有些存酒,邀往內殿行樂,一時疏忽,以為地僻無人,即使有人走過,也只當是座破廟,劉炯能力如何素所深知,此時己受極厲害的制,萬無逃理,沒有在意。

劉炯自知決無生理,連求死也不得,只有任憑宰割。自己雖非胡暢之敵,平相遇還可隱身避去,或是對了面也能逃走,悔不該貪杯思睡自入羅網,一時情急生智,想起自己受了制,逃雖不能,但還會有許多法。目前各正派中劍仙疾惡如仇,時顯靈異,我何不裝着用毒手害人,放起霧妖焰?萬一有正派中劍仙路過發現,追蹤查看,再告以詳情,巧仇人也和惡師向真元一樣為仙人所誅,不特得活,還可以藉此報仇,豈非絕妙?想了想明知希望極少,如被惡道發覺,還要多吃苦頭,無奈事已至此,無可奈何,只率冒險一試,以求萬一之望。不料焰上騰沒有片刻,取酒的人尚未迴轉,便被太沖發現。

入殿一看,被困的竟是劉炯。恰巧這類法太沖能破,但有一節,此法甚是惡毒。

胡暢為防他逃,又在事前拔了他幾頭髮作了鎮物,如當時不逃出百里以外或是將鎮物同時盜走,一為所覺,仍有殺身之患。太沖應用法物沒有隨身,胡暢一人已足應付,再加上兩個兇僧,益非易興,幸而久經大敵,道法高強,一面放了劉炯,匆匆説了幾句,命他速往青城逃走,再拔下四十九頭髮,咬破舌尖,用血染過備用,自己給他故佈疑陣,為他斷後,明午後在灌縣城外江旁相會,再同回家中商談一切,劉炯慌忙叩謝去訖。這裏太沖取了七竹枝將發纏好,擲出七個相反的方向,然後上惡徒,將他制倒擁入殿內,比惡道還要周密,綁在那裏連聲都不能出,再在他上一竹枝,行法幻成劉炯形象。剛剛準備停妥,隱身退出。

惡道因酒老不來,先命一徒沿路去,又等一會不到,心中起疑,同了一個兇僧出往殿中查看,見劉炯垂頭喪氣,為法繩綁在殿柱之上,不似有什動作,可是兩個惡徒一個未回。正要趕往鎮中探看,忽見後徒急奔而回,説前徒到了酒家,因剩無多,又命煮了兩大塊肥的和一些血豆腐,所以耽擱稍久,店主人親見他提了酒往回路飛跑,一晃便沒有影,算計早到,怎路上卻未遇見?沿途月明如晝,仔細查看,也不見絲毫被害形跡。惡道知二徒新收不久,人多不識,並無仇家,如遇盜賊,決無敗理,同道不會相害,一道起自己姓名必還來晤。生平大仇只有羅。劉二人,一個已然被擒,那一個現在青城,即使來此,照他為人,不會傷一無本領的後輩,假如到此為難,也必將劉炯救走再和自己為敵,怎麼想也想不出惡徒失蹤是何原故。這麼幾下裏一耽延,便有了時候。

太沖遠遠遙立;算計百里程途劉炯必已出險,為求隱妥,尚還無心收法使其看破。

惡道本也不會發覺,倒是那惡徒機警,想起殿中囚人適才何等昂藏,笑罵不絕,神情自如,我們的人失蹤這半會,他在殿中明明聽見,怎倒沒了聲息,不説兩句俏皮話?心中起疑,也沒告知惡道,竟往查看。被困這一個便是峯頭逃走漏網之人,最愛酒,在酒家已將間所剩吃了一頓,意還未足,又另煮了幾塊瘦蠟巴帶回,準備回廟時師兄弟同吃找補,因恐惡道看見責説,手也拿不了那許多東西,便將和另打的一瓶酒揣在身上。新煮的蠟本來就香,何況又加上那原封的大麴酒,大沖擒他時見他口中酒氣噴人,所攜酒又多,熱香四溢,身上酒之味為其所掩,只當是才飲烈酒所致,所攜雖給棄去,忙中行法,竟未搜他身上。後一個是前的師弟,一入殿便聞得酒香味甚濃,不由失驚道:“這裏哪來酒香味?莫非師兄回來醉倒在殿裏麼?這裏陰深,月亮照不進來,師父快些進來看看!”惡道正站在院中月光之下與兇僧商量,借他地方囚仇人,總以為惡徒途中有事他去,少時終會迴轉,聞得殿中驚呼之聲,連忙飛入查看時,後一惡徒已聞得酒香味出自囚人身上,忙喊道:“這斯身上怎會有這大酒味?和先前下一樣,莫非是鬧什鬼麼?”這類幻形之法原只矇混一時,一被叫破,立時看出有異。惡道法又頗有底,一見便知是詐,不由又驚又怒。太沖更會湊趣,竟不俟他動手,先替他解了法術,並在遠處喊道:“無知孽障!害人不成反害己。劉朋友已被能人救往成都去了,綁的是你那偷嘴吃的孽徒。諒你放他不了,我替你放下來罷!”説時惡道手上已放出火,聞聲正忍怒諦聽方向,忽見法繩寸斷,囚人“噯呀”一聲緩醒過來,定睛一看,誰説不是先沽酒的惡徒?心中大怒,因敵人尚在説話,料知劉炯必未走遠,逃往成都之言定因自己身有鎮物之故,心中盤算着毒計,面上強忍怒氣喝道:“你是何人:有本領怎不現身出來一比高下?鬼鬼祟祟算得什人!”太沖遙答道:“好個畜生!你倒乖巧得很。我不在你面前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