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南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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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南洋(三)杏兒今年已經是二十一歲的大姑娘了,可是,還沒有出嫁。沒有出嫁的理由只有一個,那就是不想嫁。胡三現在是太僕寺丞,這個官在京城不算大可也不算小,滿夠用了。另外,胡三從給御馬赤電接生開始,一發不可收拾,從獸醫搖身一變,成了京城最有名的敢動刀的大夫。胡三也真是下了一番苦功,翻了無數的醫學典籍,一般人家本請不起他,而請得起他的又都是一些不在乎錢的人家,所以,官沒升上去,錢倒是沒少賺。朱孝莊正在燻灼之時,知道底細的都要賣個面子,胡三風生水起,相當得意。家境好了,原來的房子賣掉,買了像樣的宅院,家裏還請了幾個僕人,再不是原來那個樣子了。
但是,就是現在這樣的好子,也有不順心的事情。狗兒讀書上進,已經考進了東京大學,只有杏兒,可怎麼好啊!
二十一歲的大姑娘了,整天也不知在想些什麼,除了到朱孝莊府內與幾位夫人閒扯,或者跟花娘學習養花,再不就是關在屋子裏畫畫。杏兒養的花只有一種,那就是牡丹花;而且只養牡丹花裏最貴的品種…姚黃。前幾年,買花就花了很多錢,胡三那個心疼啊;真想捶這丫頭幾拳,可又怎麼捨得?從去年開始,姚黃開得越來越豔,杏兒彷彿也跟着快活起來。
最近,胡三看得出,杏兒對養花不怎麼上心了,但是對畫畫卻愈發痴起來。這不,已經關在屋子裏整整一個月了,送進東西就吃,不送也不要,連屋子都不出,有心進去瞅瞅,丫頭不讓啊!
媒婆眼瞅着是越來越少了,杏兒歲數也越來越大了,再不出嫁可真要嫁不出去了。杏兒長得漂亮,見到的沒有説不漂亮的,就連大官人看到了也要贊上一句…女大十八變,越變越好看啊!本來可以找一個好人家,可是杏兒沒有一箇中意的,一次胡三端出父親的架子,要為杏兒做主,杏兒一哭二鬧三上吊,女兒還沒出嫁,有個三長兩短,那怎麼行啊?胡三無奈,只得讓步,由她去了。
晚上胡三睡不着覺,起來轉轉,看到女兒的房間裏還亮着燈,胡三“咳嗽”兩聲,站在門外,叫道:“杏兒,熄燈睡吧!不要熬壞了身子!”裏面沒有動靜,胡三還想再叫,門“吱扭”一聲開了,服侍杏兒的小丫頭愛月出來。愛月盈盈一拜,道:“小娘子已經睡了,有愛月在,就請您放心吧?”胡三壓低聲音,道:“小娘子近來可好?”
“別的還好,就是睡覺時間越來越少了。”
“每天都在畫畫?”
“是!”愛月眼睛一亮“不過小娘子總在畫同一幅畫,難道她就不煩嗎?”同一幅畫,這又是為何?
胡三一定要親眼看看,於是躡手躡腳,來到屋裏。屋子裏的燈光很亮,霍,好多的畫啊!這是多少啊,畫上的女人真美,呵呵,杏兒大有長進,畫的真好看呢!胡三正讚歎着,忽地心中一動,再看看畫中的女人,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使勁兒眼睛,翻來覆去地,這回看清楚了,竟然是她?
胡三心裏亂成一鍋粥,再不敢看下去,轉身就出來了。
冷風一吹,腦袋清醒了一些,嘴裏反覆唸叨着:“不會的,不會的!許是看錯了?”愛月正想關門,胡三閃身又進來了。沒看錯,真的是她,杏兒就是在臨摹那副畫啊!
胡三回到卧房,一夜無眠,早早地起來,顧不上吃飯,天還沒亮,騎馬直奔朱孝莊的府邸。
大管家朱小乙正在門口與兩名小廝説事,遠遠地看到胡三到了,熱情地往裏面請。
“大官人進宮沒有?”
“今天可能要晚些時候才能進去!”
“哦,那就好,那就好!”胡三嘴上説着話,腳下生風,速度那叫一個快啊,小乙跟着都費勁兒。
小乙緊趕兩步,道:“慢點,慢點,急着去救火啊?我説老哥哥,下個月我外甥大舅子三姐夫二姨媽的孫子媳婦要生了,要是生的順利,就不用勞您神醫出手,如果不順利,你可得到場啊!”胡三連連擺手道:“哎呀,不是早着呢嗎?着什麼急啊,到時候再説吧!”今天胡三的態度不好,這也就是胡三,老情了,小乙得給點面子,如果換一個人,就是翰林,小乙一個不高興都敢大巴掌扇過去,而且還要左右開弓,兩邊一起扇,省的不對稱,看着彆扭!
“你今天是怎麼啦?”胡三也不客氣,死魚眼睛一瞪怒道:“煩着呢,離我遠點!見大官人還用你引見?哪涼快哪待著去!”小乙一時語,還想爭辯幾句,人家已經進了屋。
朱孝莊剛吃完早飯,正在書房翻書,看到胡三來了,笑道:“坐,上茶!”茶上來,女使退下去,胡三道:“咱家的杏兒,最近出了點事情,大官人能否時間過去瞧一眼。小的也知道大官人很忙,不過,這件事情也只有大官人能夠解決!也只有大官人的話,她才肯聽!所以,小的就厚着臉皮來了!”孝莊道:“到底是個什麼事?”胡三大急,直嘎巴嘴,也沒説出什麼來,最後只剩下一句話:“您去看了就知道了!”和胡三一家的情分不比尋常,杏兒還為他洗過三年的衣服,不説別的,單憑這一點,出了事情,朱孝莊就得管。人哪,只要還是一個人,無論你做了多大的官,總還是要講情的。不講情,還叫人嗎?
孝莊又是一笑,道:“好吧,今天晚點,我過去瞅瞅!杏兒多不見,幾位夫人們還都想的!剛才,花娘還唸叨着來呢!”胡三大為動,什麼話説不出來,深深一揖,告辭而去。
在宮裏辦完了事情,已經是申時了,朱孝莊騎馬來到胡府。胡三兩口子都在門房候着,早派了人到衚衕口去,生恐怠慢了。吩咐小廝,看到了大官人立即回來報個信,沒等多長時間,大官人就來了。兩口子噓寒問暖,尤其是杏兒他媽,嘮叨起來就沒個完。
“大官人心善,夫人們也都是好人呢!前年大衙內出生,我去送了一件不值錢的玩意兒,現在想來都臉紅,那麼多客人,又都知道他跟大官人的情分,可咱就是不能給大官人長臉啊!臨走,梅夫人還送了咱一副耳環,嗨,您看這咋説的,咱是賀喜去了還是討賞去了?”説着話,親手擰了一條熱巾,伺候朱孝莊擦了一把臉,又雙手端茶上來。
朱孝莊聽胡三講過那兩頭烏龜,大寶二寶的故事,回首前塵往事,已是十年了。喝了一口茶,不由讚道:“嗯,這茶不錯,我還真喝不出是怎麼的!”
“是杏兒那丫頭的,我也不懂,您看為了這個死丫頭還勞煩您跑一趟,一會兒就留下來,隨便吃點東西吧!”孝莊道:“什麼勞煩不勞煩,依照咱們的情分談不上這個!好,今天就在這兒吃了,就請嫂夫人親自下廚,做點那些年吃過的東西,又想吃了!”杏兒他媽樂得不行,繼而狠狠地瞪一眼丈夫,道:“看着沒,你個死鬼!大官人那麼金貴的身子,什麼好東西沒吃過,還想吃我做的飯;你怎麼啦,倒嫌棄我來,看把你能的!”胡三不好説什麼,只能陪着傻笑。
隨便扯了兩句,孝莊去瞧杏兒,胡三送到月亮門前,轉身回去了。
輕輕叩門,道:“杏兒,開門,是我啊!”好像裏面在説話,因為聲音太小,聽不清楚。愛月打開門,請孝莊進去,卻把自己留在了外面。
花香、墨香、脂粉香、沉香,還有女人香,混合在一起,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味道?
孝莊甫一進入杏兒的閨房,就被映入眼簾的一個個她驚呆了!記憶的閘門被情的洪打開,心中的她與畫上的她重合在一起,還記得她是誰嗎?她叫什麼名字嗎?
一起去看盛開的姚黃,她就成為了他心中的姚黃仙子;一起去吃宋嫂魚羹,她就是州橋人中最絢爛的明媚。他帶着滿腔豪情,去西陲建功立業,等到的卻是一紙傷心淚:“相思似海深,舊事如天遠。淚滴千千萬萬行,更使人、愁腸斷。要見無因見,拚了終難拚。若是前生未有緣,待重結、來生願。”他放下所有的一切從幾千裏外趕回來,卻只能站在她曾經親吻的土地上,聞着她留下的香氣,痛哭!朱孝莊學貫古今,天下間沒有什麼事情是他不清楚,惟獨一個“情”字,惟獨記憶中的明媚,他總是不能明瞭她的心。他們曾經離的那麼近,現在又離得那麼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