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綢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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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子跪在棺槨之前,將還在冒煙的瓦盆高高舉起,猛地摔在地上。
“啪”地一聲,瓦片碎了一地,紙灰飄飄揚揚,就如正在落下的雨滴。
三十六名槓夫在一聲“起靈”之後,部用力,忽地將棺槨抬了起來。
女人們壓抑的情在同一時間噴發,哭天喊地的,衝過來不讓走的,昏死過去的,只
淚不出聲的,聽來很是不好受。
五百名盔甲鮮明的殿前司馬軍士兵,頭上纏着白綾,間扎着素帶,前導開路。九九八十一名和尚,敲動木魚,唸唸有詞,超度亡靈。三四十名種家子侄,簇擁着手捧靈牌的孝子,緩步而前。以樞密使張叔夜為首,兩名樞密副使、兵部尚書、殿前三司指揮使、再加上駙馬都尉岳飛,八名位高權重的軍方代表護靈。棺槨之後,便是以皇帝為首的送靈的人羣,遠遠地排出了幾里地,一眼望不到邊。
大隊所到之處,京城父老無不焚香拜跪,無盡的哀傷籠罩着東京汴梁城。
行至內城朱雀門前,隊伍停住,种師中長子率領種家子侄,來到御駕之前,跪倒上奏:“陛下,臣等代亡父給您磕頭了,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陛下再往前走,臣父子萬死也不敢承當,請陛下回宮。”趙諶亦奏道:“父皇再往前行,確與古禮不合!況且金兵初退,城外安全堪憂,自古道,萬乘之君不入險地。兒臣請父皇駐駕,兒臣願代父皇一行。”這一次,趙諶的一番説辭,倒是令趙桓沒想到。這孩子小小年紀,知道的還多。
趙桓微微頷首,道:“也罷!你們去罷!”趙桓目送隊伍走遠,擺駕回宮。
种師中的葬禮,有太多的意外,太多的沒想到:其一,皇帝親臨送葬至朱雀門;其二皇長子代天子行叩拜之禮;其三,宰執叩拜;其四,皇長子送葬至墓地;其五,樞密使一下八人護靈,等等。每一樁每一件,都遠遠超過大家的預期。象追贈太尉,諡號武烈,這些與上面的相比,更本不值一提呢!
种師中是一名軍人,他死後受到的無上榮寵,令每一個帝**人驕傲;种師中是一名軍人,他死後受到的無上榮寵,令每一名帝國文官深思。
軍人不再覺得低人一等,文人也似乎失去了一些優越。難道這些就是官家想要的東西嗎?或者説,官家還有更深的想法?
無數的人在思考,在揣摩,在鬥爭。
從种師中的葬禮上回來後,趙桓全身痠軟無力,沒有神,彷彿生病了一般。皇后朱雲蘿接到信,來到福寧殿,立即吩咐裴誼傳太醫進來。太醫請脈後,言稱龍體並無大礙,只是過於疲勞的緣故,好生將養幾
也就好了。
雲蘿親自服飾趙桓躺下,端過一碗蔘湯,趙桓喝了幾口,便有了幾分睡意。
這是,殿外腳步聲響,似乎有女人在唧唧喳喳地嘀咕着什麼。趙桓只聽了幾耳朵,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官家病了,官家的女人們哪能坐得住?
雲蘿兒提着衣角,悄無聲息的退出殿外,還沒説話,卻聽到:“姐姐,你可出來了。官家怎麼樣了?”這是蕊珠宮的鄭才人,鄭慶雲。
“哎呀,您倒是説話呀!活活急死人哩!”基殿的狄才人,狄玉輝!玉輝只有十五歲,平
裏嬌憨無儔,很得寵愛。今天分明是急了,話裏竟帶了幾分責備。
“姐姐,我帶了點羹湯來,都是官家喜歡用的,你看…”凝芳殿蔣夫人,蔣長金。長金模樣長得周正,更難得的是有一手好廚藝,做出的東西就是御廚也比不上呢!
接下來的聲音很雜,好幾人搶在一起説,也聽不出到底是誰的聲音。
後宮裏女人各有各的本事,有的貌美,有的解人,她純淨,她天真,一個如出水芙蓉,一個若國天香。説來説去,不過是想得到皇帝的恩寵,最好能生個一男半女,待到年老
衰之時,也好有個依靠。
趙桓原本對女人不太上心,平經常臨幸的也就那麼幾個人,除了朱皇后生了趙諶,鄭慶雲生了個帝姬之外,子嗣艱難,香火不旺。自登基之後,似乎**更強了些,難道是因為宋強的緣故?
“老兄,我也想,可也得有那個本事啊!守着這麼多如花似玉的美人,虧你還能裝得像個玻璃一般,我真服了你!政務要理,家務也要上心噢?兩手都要硬,不能偏廢,不能偏廢啊!”幸虧趙桓早有心裏準備,尋思着,已經整整三天了,宋強竟一句話都沒有,真是奇怪呢!這不,又來了。
宋強的話,他聽着糊塗,不問道:“玻璃,玻璃簪子、玻璃手串,朕都有。説人象玻璃,是什麼意思?”
“哎呀,身為一國之君,連這個都不懂,你還行不行啊?告訴你,記住嘍,玻璃就是龍陽君的帶名詞,也就是説…”龍陽君,趙桓當然明白了。趙桓大怒,大喝一聲:“你竟敢如此和朕説話,好大的膽子!”揮拳做勢打,恍然大悟:他就象幽靈一般,你能把他怎樣?
殿外的女人聽到官家的喊聲,蜂擁而入,趙桓看着她們,很是不好意思:“朕做了一個夢,很奇怪的夢,忽然就醒了。”
“官家,您沒事吧?”
“龍體要不要緊?”
“官家,你把田田忘了嗎?臣妾是田田啊!”
“嗚嗚,您瘦了。”
“咿咿,貓兒想你!”趙桓被一朵朵盛開的鮮花環繞着,眼裏是無邊,滿室襲襲清香,恁地舒服。拉拉手,拍拍臉,勾勾鼻子,擰一把香
,實在忍不住,索
一把摟住可愛的貓兒,狠狠地親了一口。
此時,官家再無憂愁!
此刻,逍遙勝似神仙!
“嗚嗚,狗奴才,哪個敢攔我!”天到了,桃花盛開。
她明媚,她嬌豔,她是的使者,她是凡間的仙子!
她是趙桓最喜歡的妹妹,比親妹妹還要親!
她是與李師師、張和香齊名,名滿京城的三大美女之一的,她是趙桓的叔父趙偲的女兒,明媚族姬!
明媚族姬來了,臉上盡是淚水,哪個大膽,敢招惹她呢?
趙明媚徑直撲近官家哥哥的懷裏,痛哭不止,頓時,趙桓的心都要碎了。
“好妹子,先別哭,到底怎麼啦?快説,哥哥給你作主!”趙桓一邊輕輕擦着明媚的淚水,一邊問道。
從小到大,趙桓就喜歡這個妹妹;妹妹遇到什麼事情,都會找哥哥作主的。
“三哥,母妃的墓被金狗毀了。母妃,母妃…”明媚還沒説完,螓首一歪,昏死了過去。
“傳太醫,快傳太醫!”趙桓厲聲呼叫,就象一頭暴怒的獅子一般。
朱雲蘿到底比其他人大上幾歲,經歷的更多,把明媚抱在懷裏,用指甲掐了一下人中“嚶嚀”一聲,仙子又回到了人間。
“三哥,金狗搶走了東西,為什麼還要放火呀!”
“三哥,難道他們沒有父母,難道他們沒有兒?”
“三哥,難道他們不是人嗎?”
“三哥,你要給我作主啊!”明媚妹妹還在哭,她只是輕聲哭着,那麼無助,彷彿風中的百合。
她為什麼連一句埋怨的話都沒有呢?
趙桓心如刀絞,再坐下去,人就要瘋了!
他“騰”地站起來,鞋也顧不上穿,風也似的衝到門邊,叫着:“來人!傳宰執到垂拱殿候着,朕要殺人!”裴誼伺候官家十年,也從未見到這個樣子的官家。連忙派人去傳旨,然後望向朱皇后,不知如何是好!
雲蘿輕嘆一聲,取過龍袍,披在男人的身上。也許,這時候什麼都不説,比説還要好些吧?
官家要殺人,到底要殺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