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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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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園鎮,離縣城一百多里地。四圍的高山,似糙的搖籃,裝着陶園。一條小河,呈s形,蠻橫地從鎮上劃過。s上半環是學校,下半環是集鎮。河由北向南,順着山谷到山外。沿着河谷,一條普通公路艱難延伸到鎮上。這是小鎮與外界聯繫的唯一動脈。八十年代初,每天只有一趟班車往返。如有人要進縣城,得提前幾天買票。鎮上的人,八成沒走出過大山。

曹霞七歲就進過縣城了。她爸爸是鎮上唯一一所小學校長。難得一次上縣城開會,就帶了曹霞。進城見過世面的曹霞,是不一樣。她知道縣城門口有一條長江,江裏有大輪船,嘟嘟一叫,就會開向遠方的大城市。縣城裏的冰最好吃。其實,她爸爸也只給她買過冰

七歲的曹霞,已長成美人坯子了。加上小嘴叭叭,能説會道,在東宮小學已是小有名氣了。

鎮上難得放一回電影,是《天仙配》。孩子們看後,老爭七仙女和曹霞誰漂亮的問題,居然有半數的孩子,認為曹霞漂亮。一個高年級男生,把曹霞改成朝霞,在學校一下悄悄傳開了。從此,沒人叫她曹霞了。連老師也叫朝霞。聽別人這麼叫,曹霞高高興興地答應着,她很喜歡這個名字。

東宮小學的左側,不到一里地,是鎮上唯一的中學,叫陶園中學。學校很簡陋,只有一排平房做教室。簡易的場,長滿野草。

朝霞小學畢業了,進入陶園中學讀初中。堂堂一個陶園中學,僅三個教學班。初中三個年級,各一個班。能考進陶園中學讀書,鎮上的人認為,是祖宗積德,那是很榮耀的。

朝霞的初中三年,跟小學一樣,同樣是在同學的羨慕,老師的讚美中度過的。初中畢業了,這屆僅朝霞一人考進了縣重點中學。

朝霞還有個姐姐和弟弟,可是,都不及朝霞那樣聰慧,沒她那樣討人喜歡。她爸爸很滿意這個女兒,他把一切美好的願望,都寄託在朝霞身上了。他好象已經看到了一線曙光。

朝霞考上重點中學的消息傳來那天,她爸爸在鎮上最體面的餐館,大宴賓客。其實,也就是請了朝霞的三位老師和東宮小學的全體教師。朝霞的三位老師可是全才,語文政治一個人,數理化一個人,音體美一個人。可以説,到場的人,就是陶園鎮的文化英。這麼排場、體面的宴會,在陶園還是第一次。以至不懂內情的陶園人,到處誤傳:曹校長的女兒考上大學了。這樣以來,朝霞的美名就傳遍了陶園。

陶園中學應運時代的要求,也開始招高中了。朝霞去縣城讀高一的時候,學校也招收了一個高中班。這班上大多是朝霞的初三同學。學生是招起來了,可老師的問題就嚴重了。陳校長運作了一個暑假,請回來了一位高才生,擔任高一的數理化。為什麼是請回來呢?因為,這高才生本來就是陶園人。他叫陶自力。改曹霞為朝霞的人,就是他。他比朝霞高三屆,在陶園中學讀完初三後,順利地考上了縣師範學校。他爸爸是陶園鄉的黨委書記,本想走後門讓他留在城裏的。經陳校長苦口婆心一勸,陶書記心一軟,就答應讓兒子回來了。

陶園中學能不能辦高中,就看陶自力的了。因為,人們已經悉這樣的順口溜,:“學好數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陳校長堅信自己是伯樂,陶自力應該是一匹千里馬。

就這樣,當朝霞去縣城讀高中的時候,陶自力來到了陶園中學。

陶自力生活在一個特別的家庭。他爸爸是鎮上的能人,為陶園的陶氏家族撐起了門面。那年代的黨委書記,哪有不吃香的。走街竄巷,一路吃香的喝辣的。男人見了,躬着背叫陶書記。女人見了,甜的一聲“陶書記”叫得人骨頭都酥了。

一位叫得最甜的黃花閨女,自然被陶書記帶進了黨委大院。從此以後,陶書記就沒有回過家了。陶自力的媽媽,是個裁縫,手靈巧得很,可就是不善言談。陶自力十歲時,就開始過着這種不明不白的子。他也象媽媽一樣,不喜説笑,時常一個人待著,既不看書,也不寫字,手在桌子上不停地畫。現在的陶自力,個高一米七五,就是左肩比右肩高,這可能與當時的不良習慣有關吧。陶書記卻很掛記這個兒子,不光是往家裏拿錢,還很是擔心兒子的前程。在這方面沒少動腦筋。陶書記除了貪女人這一杯外,其他的,還真沒説的。在陶自力心裏,還是有這個爸爸的,只是從不叫他。

陶自力從小學、初中、師範一路讀上來,偏就愛數理化。現在,他擔任高中的數理化,就怕是茶壺裏的湯圓,有貨倒不出。

開學了,第一天的課上下來,對陶自力的擔心完全是多餘的。沒想到,這樣一個沉默寡言的人,往講台一站,思路清晰,表述清楚,再加上他的樸實和自然,學生很是歡喜他。看來,這點很象他的爸爸,沉着,冷靜,能幹正經事。由此,陳校長心裏的石頭,也落地了。

這樣一所中學的發展,至少是提前發展,就跟這樣一個年僅十八歲的小夥子密切相關,讓鎮上的孩子,有了過年一樣的盼頭。

朝霞憑成績進了高一年級的重點班。上第一節課就是英語。班上的大多數同學,都是城裏的,初中都學過英語。老師自然以他們的基礎為準,一開學就學高一的教材。這節課,朝霞雲來霧去的,第一次為學習急得哭了。

朝霞生來有一股倔勁,這是爸爸教給她的自信。哭過之後,有了自己的打算。她來上學時,爸爸把一學期的生活費都給她了,讓她自己合理安排。她拿出一個月的生活費,去買了一個微型收錄機。這也是她的同桌出的主意。於是,一有空,就收聽電台上的英語講座。從此以後,女生院,那個睡得最晚,起得最早的美麗女孩,就是朝霞。

第一學期完,朝霞學完了一至三冊的初中英語,可以勉強聽懂老師的課了。第二學期,她就可以輕鬆自如地上英語課了。在高二上半學期,她已經是班上的英語尖子生了。老師常請她上講台教同學們讀單詞和課文。朝霞的聲音清脆,甜美,吐詞清楚,她原本就是一塊天生的學語言的料。

有一節課,英語老師因故沒來,朝霞因為充分預習過了課文,居然大膽地往講台上一立,有板有眼地給同學們講起課來。那個時代的學生,沒有一個人笑話,有的只是羨慕和敬佩朝霞覺得手中的教材已經吃不飽了,她象一個飢餓的孩子,四處去覓食。凡是她看得懂的英語書,她都捧在手上讀。在高二的最後一學期,她已經學完了高中教材。她的其他各科,也遙遙領先。看來,考大學對她已不是神話了。可是,人的命運有誰説得準呢?就有人説,聰明漂亮的女孩子,命運是多劫難的。

高中最後一個暑假,為了接來年的高考,英語老師義務為同學們補課。朝霞認為自己沒有必要了,就早早地回到家裏。

現在,朝霞倒覺得可以輕鬆一下了。她想起了初中最要好的同學舒欣。舒欣也是鎮上的人,在陶園中學讀高二。朝霞在學校找到了舒欣,她倆一見面,象兩隻喜鵲,嘰嘰咋咋,歡喜得都不知道對方在説什麼。高興一陣後,舒欣才知道問朝霞:“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朝霞説:“別問了,説説你們。”這時,朝霞的其他同學,都聞訊而來,把朝霞圍了個密不透風。只看見朝霞高出他們半個頭,一張白皙的臉,似一朵盛開的白蓮。

朝霞一問到他們的成績,個個都低下了頭。他們最擔心的是英語。學校沒有英語老師,而明年英語要以滿分記入總成績。朝霞一看同學們焦慮的臉,心也揪成一團。

朝霞本想找這羣老夥計好好樂樂,這樣一來,已提不起半點興致了。

朝霞回到家裏的第一個晚上,很晚才睡着。她在為初中的那幫同學着急。她聽説他們的數理化還可以。那個陶自力教得不比城裏的老師差。可他們缺了一門課程,升學的希望何在?

第二天吃午飯時,爸爸告訴朝霞,因為身體的原因,決定退休。家裏可以讓一個子女接班,鎮上的小學、中學可以任意選。可現在家裏沒有合適的人選。姐姐有工作了,弟弟今年考上了技校。但爸爸是絕對不會讓她去接班的,因為,爸爸替她設計好了更好的未來。

爸爸的消息,讓朝霞忘了扒飯。接班?陶園中學不是嚴重缺英語老師嗎?去陶園中學教英語,有可能救活那幫可憐的同學。

想到這裏,她擱下碗筷,拽着爸爸的手臂,很嚴肅地説:“爸爸,我要去陶園中學教書。”爸爸看了看女兒,覺不象開玩笑。

“你説説理由。”爸爸也擱下了碗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