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mdash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第34節:斷層(1)"你煩死了,下個棋話這麼多,我就放這兒,我就不信你還扳得回來!"我撓着頭。
"真不改了?好,你這個栗子是非吃不可了,你這後面還有兩眼沒看見麼?我只一顆就能端掉你這一片呢!"説完在我頭上一敲。
我疼得直冒淚花:"你還真下得了手啊!"
"誰叫你不長進呢,三個月了你就沒贏過我一盤,琳兒白調教你了。"他靠在椅子上壞笑。
我剛要説話,外面大門開了,走進來一個侍衞,我認得他,就是那天送我來的那個。只見他走上前來只打了個千兒説:"給十三阿哥、福晉請安。"胤祥把我往身後一拉,一語不發地看着那個人。那個侍衞站直身子説:"奉皇上口諭,着十三阿哥即刻進宮覲見。"我們兩個都一愣,我忙問:"那我呢?"
"皇上只叫傳十三阿哥,請福晉在這裏等候。"我抻抻胤祥的衣角,使了一個眼神給他,他會意地點點頭,跟那人走了。我獨自坐在原處擺着棋譜,想到他剛才的那招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胤祥也許不是蟬,但他也絕對做不了黃雀。
不知道過了多久,當我第無數次地敲下那一手棋時,大門再次打開。
"奉皇上口諭,着十三福晉即刻進宮覲見!"斷層夢醒風起時,無頭無尾,徒留一點在心頭一對眉眼間神似的父子,一個斜靠着明黃軟墊,一個趴跪在地,同樣的固執瀰漫在空氣中針鋒相對。
看到我,康熙擺了擺手説:"十三阿哥,領着你媳婦回去吧,沒有朕的召見,不許你踏出阿哥府一步!"又轉向我,"朕就把他給你看管了,違了朕的意思,下一次也不用你來求,自然一同治罪。"我答應着,挪向旁邊去攙胤祥。他一動也不動,右手成拳,杵在地上微微顫抖,突然低吼一聲:"皇阿瑪,您這樣對兒子公平嗎?"康熙背過身,威嚴地回答:"朕是皇帝,朕只對這江山社稷公平!"眼看着痛楚的胤祥,我一陣心酸,幾乎要嘔出來。我不去強扶他,只是手心朝上伸到他面前。他把眼光慢慢轉向我,驀地站起來牽起我就往外走。
一路上胤祥都顯得焦躁不安,一隻手始終牽着我,另一隻隔上一會就用拳頭狠狠鑿一下車子內壁,發出咚咚的聲音。鑿完了又傻在那裏。我突然懶懶的,不想説話,就想這麼看着他。
到了家,他跳下車,大步星地往裏跑,我也跌跌撞撞地跟在身後。瑾兒看見我,癟着小嘴就要撲上來,我用眼神及時提醒喜兒制止了她。我們就這麼跑進書房,胤祥才放開我的手,隨手拿起一個蓋碗就砸在地上。我又遞過去一個,他又砸,我再遞…
不一會,蓋碗、茶壺、硯台、筆洗,只要是能砸的,都化成閃閃的碎片落在地上。直到再也找不到什麼了,胤祥又恢復傻在那裏。我挽過他的胳膊,帶他回我的屋,端過桌子上的盅子再遞過去,他抖着手,盅子滑到地上。清亮的聲音似乎驚醒了他,一串串淚珠滾滾下。
我慌了,我用手去接,用手去抹,可是越接越接不住,越抹越抹不盡。捧着他的臉,看他壓抑地顫抖,我心如刀絞。我知道,這滿地的碎片,滿眼的茫,都是他夢想的殘骸。一個由來已久英雄的夢想,就這樣伴着聲聲脆響化成朵朵雲煙…
當天晚上,我坐在牀頭讓他倚在我懷裏,輕輕哼着歌,也許三個多月來,那是他睡得最的一天。
三月,太子復立。除了每天賦閒在家的胤祥,好像一切都沒有什麼變化,好像這場鬧劇從來就沒發生過一樣。停了貝子俸祿,府中的生活越發顯得捉襟見肘,我找來弦心核對了一夜,幾乎翻爛了賬本也不能再省出一分一毫了,好在早些年還有些積蓄勉強能支撐。妍月屋裏的巧兒自從出事就一直對現狀頗為不滿。據弦心説,我們不在府裏的時候,她幾乎就爬到了妍月的頭上,等我們回來才好些,但每仍然是冷嘲熱諷。
我當即藉着萬壽節的當兒遞了信給德妃,就説我們府裏現在是這麼個情況,要清減人數,若是她還念着主僕之情就把巧兒收回去,若是不要我就把巧兒送出去配了人。德妃雖然不悦,但是這個節骨眼上也不好説什麼,最後還是把巧兒收回去了。這還是我第一次違了德妃的意思,不過蝨子多了不咬,胤祥連康熙都得罪了,我為了府裏的清靜,也只能不顧臉面了。
顧不得怨聲載道,我減了各院的份例並丫頭們的脂粉錢,除了胤祥,其他人免不了在吃飯上就儉省了。為了公平起見,我不得不趕着胤祥輪去各屋吃,好給各屋加菜,胤祥卻對此反得很,後來我再提,他索連飯都不吃了,我也只得罷了。
即使這樣,因為一直有出無進,巧婦也難為無米之炊,就在我幾乎想不出辦法的時候,一個想不到的客人上了門。穆總管來報時,我跟胤祥都沒反應過來,等我們來到正廳,看到揹着手站在那兒的十阿哥時,竟然忘了説話。
第35節:斷層(2)十阿哥雖然平素面子上還過得去,可我知道朝堂上他一直跟胤祥不太對付,有幾次當面就扛上了,他會在這個時候來訪實在是不可能中的不可能。十阿哥拍拍身邊的盒子,直截了當地説:"老十三,今天來這一趟也不為別的,本來九哥他們都想來,可是老爺子還在氣頭兒上,八哥也才復了爵,就不好都過來招搖。這盒子裏是哥哥們的一點意思,你不必推辭也不該推辭,原是哥哥們知道你時下緊張,先對付過這一陣子,興許就好了呢。"胤祥吃驚不小:"這萬萬使不得,哥哥可是寒磣我了。"十阿哥故意板了臉:"十三弟,説實話我還是真不願意來這一趟,原是平素就老跟你扛着,知道你必不肯要,可是這是哥哥們的吩咐,你收下我也就差了。"説完拔腳就要走。
我跟胤祥對看一眼,趕緊一起攔過去,我説:"既是哥哥們的心意,我們拜領就是了,十哥定要留杯茶再走,要不就真是寒磣我們了。"十阿哥才又走回去坐下,端起茶杯想了想,又對胤祥説:"老十三,我這人藏不住話,你為什麼獲的罪,我們心裏都清楚。但是哥哥打心眼裏佩服你。我平時在朝堂上看你不慣,他若再有機會同上朝堂,我依然不會對你手軟。可是撇開這一層,你我還是一家兄弟!"直到十阿哥告辭很久以後,這些話依然迴盪在正廳,我那種縈繞多年的傷又冒了出來。天家骨,也能有這一層關聯,也只有這一層關聯。
打開那盒子,裏面是各人的饋贈,一份份都寫着籤子。胤祥很認真地看着,直到看到最後一份,陡然變,我想接過來看,卻被他擋住,可我看到那份的豐厚程度,心裏也就知道個大概了。
四月,康熙再次巡幸外,出發前傳來兩個爆炸的事件:一個是香綺為八阿哥生下一子,可是在八福晉的據理力爭下,仍然只是個侍妾,八阿哥沒有對此事堅持,可見他並不上心;另一個是我阿瑪馬爾漢告老回府頤養天年,一年多前調任吏部尚書的老人,還是被我連累了。每每我想起當初西華門口渾濁的眼神,雕像般的身影,忍不住痛,很想回去生養這個身體的家看看,偏偏不能。誰又能料到,等到多年後真的去了,卻又是一番痛徹心扉…
康熙出發時沒有提到胤祥,我還以為可以就此相安無事。沒想到一個月後還是派了人來接他去熱河。我不管康熙出於什麼目的,只要想到胤祥又將離開我的視線我就膽戰心驚。出發前我緊緊跟着他,他走到哪兒我跟到哪兒。見我這樣,胤祥很無奈,扳過我的肩説:"這次再有什麼事,你也絕對不能去請什麼罪了。"
"那你這次一定不要再有什麼事了。我只求你,無論遇到什麼,都忍一忍吧,一定要回來。"我近乎哀求。
胤祥也許從沒見過我如此,詫異得很:"雅柔,你到底怎麼了?"我低下頭:"沒有什麼,只求你回來。"胤祥走後,我這樣一個平靜樂觀的人,竟然不知怎麼的開始神經質起來。很難集中力地去做一件事,就是對着瑾兒也時常會恍惚,偶爾還能滴下淚來。最初我以為是擔憂胤祥所致,後來竟愈演愈烈,我幾乎開始討厭這樣的自己,討厭到連鏡子都懶得看。
其間四阿哥帶來胤祥的口信,只説每隨在皇父身邊,安好,勿念。沒有信箋,也不能送去片言隻字,就只有這無力的兩句話支撐我過到了九月份。
倚在廊子上看胤祥邁進二門的時候,我用帕子掩住嘴都沒能讓自己忍住哭泣。胤祥嚇了一跳,看向小喜兒,小喜兒回説:"主子這陣子時常這樣,也許是擔心爺的緣故。"他失笑:"這不是回來了麼,什麼事都沒有,不過被老爺子拴在褲帶上幾月。也是沒法子的事。"我泣不成聲:"我沒事,就是心口酸得厲害,哭一哭就好了。"胤祥笑説:"沒事白白唬了我一跳,不然就找大夫來看看愛哭是個什麼病。回來之前皇父給了我一封信,囑我回到家再看。你去淨個臉再來書房找我。"我回房重新勻了臉,儘量平復一下心情便進到書房去,胤祥沒有看信,背對着門口。
"倒是什麼信啊,我看看。"我還沒走進去,兩張信紙從他手裏落下來,飄到我面前。我拿起來一看,頓時如五雷轟頂,身體好像被一塊無限重量的巨石砸得粉碎。我跌坐在地上,一股隱痛從小腹蔓延痛遍全身。報喪信,這兩張普普通通的紙,竟然是翁牛特和科爾沁同時送來的報喪信!
"我要去見皇父,我要去接她們回來!"胤祥變了聲調,跳起來就往外跑。我已經疼得不過氣來,卻説不出來是哪裏疼,用盡最後一點力氣和意識,我拽住他的衣角:"等等,你…我…疼…"眼前只剩下他驚慌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