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我想跟你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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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安是個心如止水的人，一個劍客，絕對不是易嗔易怒之人。

當然，這只是靖安自己的覺。

要唐惜説的話，這種時不時就對人放殺氣的傢伙，絕不可能心如止水啥的，心如沸水還差不多。

唐惜現在就坐在一鍋沸水面前，靖安找他説話。

唐惜忙的，現在，他非但要與蜀太妃搞發明，觀星演算的事也不能停。更兼唐惜是個一心不能二用的人，他的時間如同金子一樣寶貴，哪裏有空與靖安説話呢？只是靖安武功高強，並不容人拒絕。

唐惜被拎到山間一所石屋，被迫與靖安説話。

唐惜瞟一眼靖安上短鬚，心説，明明是個公公，還粘什麼鬍子呢，虛榮心真強。一面腹誹，唐惜綻開一抹熱絡的笑“靖大哥，你找我有事麼？”別看唐惜背後説了靖安不少壞話，他當面兒都是哥長哥短的，靖安是他師父的心腹不説，也是阿玄的師父，唐惜的表面功夫向來不缺。

靖安平生最不喜這種當面人背面鬼的傢伙，若不是唐惜命好拜了師，就憑唐惜人的所作所為，靖安早砍了他八百回。靖安冷冷道“有關阿玄的事。”

“什麼事？”知道靖安公公的底細後，唐惜並沒有往的警惕。尤其説到阿玄，唐惜的話就多了，他笑道“不是我跟靖大哥吹啊，我家阿玄，人最聰明伶俐，我們兩個小時候一起唸書，阿玄看幾遍就能背下來。她非但學問好，人也有本事，我教她算賬，教一遍她就全會了。更不用説阿玄的骨，我找青雲師父問過，連青雲師父都誇阿玄好骨，若是習武，將來必定一代宗師。”唐惜一説話就吹的沒了邊兒，與靖安道“再説，阿玄品也好，回家這些子，她常惦記着靖大哥。靖大哥叫她天天練的心法，她一天都沒停過。像這樣有人品又勤奮，資質又好的徒弟，打着燈籠都不容易找啊。偏生咱們有緣，我拜了師父為師，阿玄就跟靖大哥習武。靖大哥，你説是不，這真是緣分啊！”聽唐惜囉嗦半，靖安道“我要跟你説阿玄的事。”

“哦，説吧，阿玄什麼事啊？”唐惜笑“靖大哥你都説兩遍了，怎麼還沒説到正題啊？究竟什麼事啊？靖大哥儘管説，我一定好好聽着。其實，阿玄最讓人省心不過，我常常很心疼她。對了，阿玄送靖大哥糟小魚，靖大哥吃了嗎？我家的糟小魚做的最好，連師父也很喜歡吃。靖大哥喜不喜歡？還有糟的鵝掌鴨信，下酒吃超有味兒。靖大哥有沒有空，不如我叫廚下整治幾個小菜，咱們兄弟喝一杯？我那裏還有從家裏帶來的美酒，幾十年的陳釀了，青雲師父也很喜歡。”人總有些嗜好，譬如靖安，他並不好金銀權勢，唯一所好，便是美酒了。而唐家的狀元紅，是有名的美酒。唐惜説青雲道長也喜歡，並非虛言。有一回皓五來上清宮，就讚歎過唐家美酒。

陳年的酒，不是釀出來的，而是歲月風霜積澱出來的味道。

唐惜一提酒，竟瞎貓碰死耗子的對了靖安的心坎兒。靖安立刻換了顏，態度也有所和緩“也好。”唐惜笑“那就得勞煩靖大哥再帶我回去了。”一句話不出把他拎出上清宮，唐惜還有點怕被靖安殺人滅口哩。記得當初阿玄告訴他師父屋裏有人對他對了殺機，唐惜是個直子人，再回上清宮便直接問了蜀太妃。蜀太妃讓靖安出來相見，他第一次見到靖安時就不大喜歡這個人，總覺着靖安的一雙眼睛在看他時跟淬了小刀子似的，以至於唐惜口説了句有點得罪人的話，他問蜀太妃“這就是殺氣男！”記得當時靖安身形一晃，唐惜頸間便多了一條紅線，靖安的劍劃破了他的脖頸的一層薄皮，並不是很痛，唐惜當時也沒怎麼察覺，回了自己院裏才被丫環給提了醒，一照鏡子，險些嚇。

自此，他對靖安的印象差到極點。

不過，唐惜也是個實在人。

能在他師父身邊做近身侍衞的，肯定是武功超級高強的人，他既有心叫阿玄習武，便會給阿玄安排最好的師父。其實原本青雲道長是唐惜心中最好人選，不過，青雲觀是斷袖師父領着一羣斷袖徒弟，唐惜實在不放心把阿玄放到斷袖觀。而在上清宮，武功最高的，就是靖安了。

靖安武功強弱，並沒有人跟唐惜説，是唐惜自己推斷出來的。

太複雜的事情他可能不大清楚，不過，將心比心，若是換了他自己，做近身侍衞的肯定也是武功最高的人。

拜師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只有拜了名師，才能出高徒。

所以，儘管對靖安有些意見，唐惜還是跟蜀太妃提及想請靖安教導阿玄習武的事。

靖安也同意了。

對於靖安同意傳授阿玄武功之事，唐惜很是滿意，起碼這説明，靖安還是有些眼光的。

回憶了一回與靖安的關係，唐惜趴在靖安背上，隨着靖安騰躍山林樹木之間，樹木山景飛速的向後退去，不消片刻，兩人便重回了上清宮。唐惜從靖安背上下來，由衷讚道“靖大哥，你武功真好。”靖安沒説話。

唐惜吩咐紅裳去廚下置辦幾個下酒菜，待一時菜收拾妥當，唐惜與靖安邊吃邊喝，唐惜給靖安把盞，一面勸道“我酒量有限，靖大哥武功高強，我聽説你們這樣厲害的人都是千杯不醉的。靖大哥多喝幾杯。”雖説人前人後兩張皮，這小子還是比較有眼力的，靖安品一口美酒，道“我是想跟你説阿玄的事。”

“嗯，靖大哥儘管説。”唐惜早豎起耳朵聽着，用公筷給靖安夾只糟鵝掌過去，道“靖大哥嚐嚐，這是我祖母親自做的。我們老家整個村子都沒有的好手藝，後來我爹做了官，我吃了不少糟鵝掌，都沒我祖母糟的味兒好。靖大哥看味道如何？”唐惜自己拿了一隻在手裏慢慢吃，靖安夾起一隻咬一口，點頭“的確很不錯。”

“得靖大哥一句贊，這鵝掌也沒白糟一回。”唐惜笑“我爹閒了也喜歡這樣，一碟子糟鵝掌，再飲幾口小酒，愜意又解乏。這酒還合靖大哥的口嗎？”

“名不虛傳。”唐惜笑“我祖父年輕時看人家酒坊賺錢，他也跟着釀了許多酒，後來在鄉里賣，給人告發，險些吃了官司，這酒也就不敢賣了。正好祖母生了我爹，祖父一賭氣便將酒全都埋地底下了。後來，我爹金榜題名，回到鄉里便用這些灑待客，一來二去的，倒傳出了不小名聲。”靖安道“這酒本就是好酒，並非尋常村釀。”

“是啊，你看多清冽啊。”唐惜晃晃酒盞，道“尋常村酒米酒，都要篩了才能吃。我爺爺釀的這酒，當時可是很有些名氣，要不也不能給人眼紅告發。這酒還有個名子，叫天機酒。”靖安問“好奇特的名字。”

“因為當時我祖父釀酒出了名氣，我家出身微寒，就有許多人打這酒的主意，我祖父取名叫天機酒，就是説酒的釀造方法是天機不可漏。不過，後來酒的生意也沒做下去。”唐惜道“靖大哥，你信命嗎？”靖安道“你要想知道叫你師父給你算算就是。”

“我覺着世上可能真有命運這回事存在，你看，我祖父當年釀灑取名叫天機酒，我現在跟師父學星象，不就事關天機嗎？”唐惜説的有鼻子有眼，問“靖大哥，你跟我師父早就認識了嗎？”靖安沒説話，將杯裏的酒一口悶了。

唐惜立刻另給他倒了一盞，道“師父常跟我説起靖大哥呢。”靖安依舊不説話，唐惜這點道行，他還不看在眼裏。就聽唐惜問“靖大哥時常對我放殺氣，靖大哥，你不是真心想殺我吧？你要是真想殺我，就不會收我家阿玄為徒了。所以，雖然靖大哥常嚇唬我，在我心裏，也是將你當成親人一樣的。”唐惜不僅是看天象的本事啊，他還頗有幾分花言巧語的本領。靖安沒理會唐惜，他要是真的要殺誰，怎會出殺意？難道是為了給人提個醒嗎？

不過，他對唐惜殺氣，的確是想給唐惜提個醒:離阿傾遠些！

結果，這個白痴屢屢不能領會，反倒是阿玄靈異常，只一次便察覺了他的存在。就聽唐惜問“靖大哥，我不大懂武功，我家阿玄跟你學了小半年，到底進境如何啊？”靖安面稍緩，道“她入門晚，不過，尚算孺子可教。”唐惜笑“這就是很不錯啦。我就知道，阿玄做什麼都能做的很好。”靖安當初能一口應下收阿玄為徒，自然不是看唐惜的面子，事實上，依靖安的脾氣，若阿玄不是那塊材料，哪怕蜀太妃出面，他也不會收阿玄為徒。他是真的不忍心良材美玉就此荒廢。今天的事，也與阿玄有關，靖安道“我跟你説一説阿玄的事。”

“嗯，靖大哥儘管説，我聽着呢。”唐惜又給靖安滿上酒，問“什麼事啊？是阿玄習武上有什麼事嗎？靖大哥儘管説，只要對阿玄有益，有無有不應的。”

“靖大哥知道我這個人，雖説面兒上看阿玄是我的丫環，其實，她在我心裏，與我的妹妹是一樣的。我們倆自小一道長大，自小作伴，情好的了不得。”唐惜笑“阿玄的資質比我還要好，可惜她是個女孩兒，若是個男孩子，後封侯拜相亦非難事。以前我總擔心委屈了她，到現在，她有幸拜靖大哥為師，我總算稍稍放心。一為師，終身為父。靖大哥就拿阿玄當親閨女是一樣的，你這樣用心教導阿玄，就是我的親大哥。”唐惜想起一出是一出，喚道“紅裳，去拿雞和黃紙來，準備香案，我要跟靖大哥結拜做兄弟。”靖安實在受不了唐惜，又聽唐惜道“結拜後，大哥的爹就是我的爹，大哥的娘就是我的娘，大哥的兄弟就是我的兄弟，以後，咱們兄弟不分彼此。雖不是同年同月同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死。”靖安終於受不了了，道“惜，不必如此。”我為何要與個白痴拜把子。

唐惜笑“靖大哥不必客氣啦，雖説我年紀小些，可是，我也知道江湖義氣。咱們一見如故，再見故故，正該拜為兄弟！”紅裳做事那叫一個俐落，唐惜拉着靖安的袖子“走啦走啦，拜把子去！”靖安不知是喝了三兩盞唐家的狀元紅還是怎地，給唐惜一扯一拽，就稀裏糊塗的同唐惜斬雞頭燒黃紙的拜了把兄弟。從地上爬起來，唐惜握着靖安的胳膊，高興的叫了聲“大哥，以後你就是我的親大哥！”這都哪兒跟哪兒啊！靖安道“惜。”

“哎，大哥可不能叫我名子了，該叫賢弟才是。”唐惜笑眯眯的拉着靖安“走走，咱們兄弟接着喝酒去。”靖安道“惜，我要跟你説一説阿玄的事。”唐惜抱怨“大哥已經説了好幾回了，總是開個頭就不説了，到底什麼事啊？大哥你快説吧。”靖安忍無可忍“還不是你總是打岔！”

“看，剛拜了把兄弟就拿大哥的架了子，你這樣可不行。做大哥的關心弟弟是應該的，可不能欺負弟弟啊。”唐惜還要説，靖安道“你先聽我説阿玄的事！”

“你倒是説啊，怎麼又不説了？你在逗我呢？”

“你給我閉嘴！”靖安氣吼吼道“我跟你説，你必須得叫阿玄籍！”

“籍？”

“對。”靖安面無表情，冷冷道“做我靖安的徒弟，不能是奴籍！”見唐惜一時不説話，靖安問“你不願意？”

“不是啊，這麼點兒小事，大哥你至於吭吭哧哧這麼久才跟我説嗎？”唐惜笑呵呵地“我還以為天下塌下來了呢。我本來就沒拿阿玄做丫環，只是，這麼點小事，怎麼倒勞煩大哥你親口與我説呢？”他從沒聽阿玄提起過。

靖安道“我與阿玄提過一回，她似有不願。可是，我的徒弟，絕不能是哪家的奴婢！”高手都是很有原則的。

唐惜問“那大哥怎麼先前不提？到現在才説。”靖安並不為此做出解釋，只道“等你再回家，把這件事辦妥了。”

“成。”唐惜一口應下“那阿玄了奴籍，我就叫她入我家的籍，做我的妹妹，沒問題吧？”靖安對於並不關心，道“只要不是奴籍就行了。”唐惜笑着又拉靖安回去繼續喝酒，臨到靖安告辭，唐惜送了靖安一小壇狀元紅。靖安道“以後不用給我送別的東西，有酒就夠了。”唐惜笑“大哥跟青雲師父倒可做一對酒友。”靖安擺擺手，閃身一飄，便不見了蹤影。

作者有話要説:晚安，我的心肝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