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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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中形勢紛亂，唐盛雖救子心切，如今也不能急了，只要知道兒子平安，唐盛心裏也略略的放下一些心來。

唐惜平安的消息，是由黎雪着人送來的唐惜的親筆信，唐惜依舊是那幅大義凜然的口氣，説的自己鐵骨錚錚尚未屈服，反正不論這鐵骨是真是假，起碼，唐惜還活着。

唐惜非但活着，人家還越活越好。

如今天氣暖了，唐惜除了上課做先生外，就是出去晃悠。時常去山上些鮮筍野菜回來吃，待院中杏子時，唐惜就天天瞅着杏子樹，看哪個杏子紅了，便使喚黎雪跳上去給他摘下來。

黎雪對此有些不滿，唐惜一幅理所當然的模樣，道“你不是每天早上練武功麼，學以致用，摘幾個杏子怎麼了，難道替我摘杏子叫你沒面子，還是有損你黎大人的威風啊？要真是這樣，你這威風也太容易損啦！快摘，那個也紅了！”黎雪命人給唐惜準備長竹竿，唐惜氣得拿竹竿敲黎雪的頭，雖然沒敲到，唐惜足有半個月沒理會黎雪。黎雪不願意為這點小事天天看唐惜氣鼓鼓的白眼，只得答應繼續替他摘杏子。唐惜見黎雪服軟，還得寸進尺起來，道“就説你別總擺那臭架子，就是人家做皇帝的，還講究與民同樂呢！你又不是菩薩，天天擺個臭架子，是不是打算叫我把你供起來啊！”那一幅小人得志的嘴臉，就甭提了。

黎雪路人甲的臉臭臭的，道“再廢話不給你摘了！”唐惜見好就收，笑“好啦好啦，有勞黎大人！那兒！那兒！那兒！那兒！那兒！”唐惜一連指了十幾個地方，待黎雪上躥下跳的給他摘下杏子，他又給黎雪取個外號叫黎猴子。黎雪給他股兩巴掌，唐惜才不説了。

待把杏子洗好，唐惜放在院中木桌上，拉了黎雪一道吃，先挑個最大最紅最好的杏子給黎雪，眉開眼笑的很有些收買黎雪的意思。

黎雪無奈，唐惜這個人吧，不是黎雪特別欣賞的類型，而且立場也不堅定，有人來救他立刻就能跟人跑。可是，黎雪也不討厭他。相反，有這麼個人在身邊絮絮叨叨説些廢話，偶而還能逗自己一樂，這樣的子過久了，若哪一唐惜不説不笑了，黎雪反是有些不習慣。就像前些天，唐惜賭氣半月沒理他，黎雪竟覺着有些不適應，想着又不是啥大事，便遂了唐惜的願。如今看唐惜小人得志的臭美歡喜模樣，黎雪又有些嘆。

唐惜沒黎雪這許多心思，黎雪院裏這株杏樹已有許多年的歲月了，合抱的杏子樹，結出的杏子有小孩兒拳頭大，掰開來成兩半，咬一口，甜的很，唐惜每天都要吃一兩個。

唐惜吃完自己手上的杏子，見黎雪不吃，他就把黎雪那個最大的拿來也吃了。

黎雪:…

黎雪問“你不是給我了麼？”

“你不吃啊！”唐惜巴唧巴唧吃得香甜，道“別費了好東西，我替你吃了吧。”黎雪無語。

唐惜把剩下的杏子送給自己的學生，他其實於做人有些心得，與他的幾個學生道“這杏子不值什麼，是黎大人院中那株上百年的杏樹上結的。黎大人知道你們學習辛苦，他自己事務忙，讓我拿來分給你們吃，鼓勵你們好生做學問，以後做個有用的人。”把幾個小學生動的了不得。

黎雪知此事也沒説什麼，杏子剛時，唐惜覺着稀奇，每天讓黎雪幫他摘，待滿樹的杏子都了，唐惜用一些做了杏脯，餘下的都打着黎雪的名義分送了人。

天氣漸熱，知了每在樹上叫個沒完，唐惜便不大出門了。他還跟黎雪商量“小雪，你吃過知了沒？可好吃了，先用鹽醃，再用油炸，香的很。”唐惜一臉回味，上輩子破產後捉了來吃，實在是不可多得的美味。

黎雪笑“你竟還吃過這個？這都是窮苦人沒吃的時候，捉來吃的東西。”唐惜一幅饞樣“我想吃。”唐惜這年歲也不小了，偏有臉皮做出這等垂涎模樣，黎雪心下好笑“我叫人晚上去抓一些來，晚上醃了，明天做給你吃。”唐惜高興的摟住黎雪，去蹭黎雪的臉頰，歡喜的手舞足蹈。黎雪道“就為一口吃的。”唐惜認真道“這可不是一口吃的。我爹常教我，人要由小見大，我要吃什麼，小雪你都會給我吃，這説明你重視我啊。我是為這個高興的，難不成你真以為我是因能吃到炸知了高興啊。就是你不給我逮，我自己晚上去樹下點上一堆火，那知了就會噼哩啪啦的往火裏飛，很好逮的。我是覺着，小雪你對我越來越好，才高興的。”黎雪微微一笑，説唐惜傻吧，他有時候還有幾分機伶。説他機伶吧，又實在違心。

歡喜一陣，唐惜又拉着黎雪回房午睡。

晚上，唐惜觀星直至子時尚未回房，黎雪出去叫他，唐惜披着師門的黑底銀繡的鶴氅，仰望星空，臉冷峻。黎雪瞅一眼，覺着星星還是那個星星，也不知有啥好看的，對唐惜道“太晚了，先回去睡吧。明天再看一樣的。”唐惜對着夜空中遙遙一指，道“帝星光華暗淡，新主將出。”黎雪一凜，看不出星星有何不同，只問“真的？”

“天象是這麼説的。”黎雪道“先回去吧，夜裏冷，水沉。

“唐惜此方覺着手腳冰涼，不由手跺跺腳，搖一搖痠痛的脖頸道“一時看入了神，竟沒覺着。”黎雪一笑，牽他手回房。

唐惜躺在牀間，好半天暖和不過來，大半夜的，他不願意去使喚丫環，於是悄悄問黎雪“小雪，有沒有湯婆子啊，我有點冷。”

“在外一站大半夜，沒個不冷。這都入夏了，又沒有發藥子，哪裏來的湯婆子。”黎雪心下一動，道“要不，你過來跟我睡。”唐惜猶豫片刻，兩腳冰一樣冷，他先道“你可不許趁機佔我便宜。”黎雪淡淡道“我要想佔你便宜，早佔了。”這話不中聽，卻是大實話，唐惜也就不猶豫了，想着黎雪若敢用強，他就再放個給黎雪，黎雪肯定沒興致。有了保菊絕招，唐惜抖抖索索的鑽黎雪被窩取暖。唐惜在外頭站大半夜，身上冷的像塊冰，黎雪於他那真是雪中送炭，唐惜抱着都不撒手。唐惜這樣主動，黎雪難免也摸了唐惜幾把，唐惜慢慢覺着暖了些，心下暗想，小雪是不是不舉啊，明明愛我愛的要命，我都這樣過來了，雖説沒有勾引他的意思，只是正常人都會有反應吧。偏偏，黎雪就沒反應。

於是，唐惜做出一個結論:小雪不是正常人！

一個血氣方剛的大男人，要怎樣的“不正常”才能對的意中人沒半點反應呢？

這麼一想，唐惜頓時對黎雪充滿憐憫，就聽黎雪問他“皇帝要不成了，你家也是做官的，怎麼也不見你傷哪？”唐惜道“我傷啥啊！現在的皇帝本就不是什麼好人，他殺了惜時一大家子呢。他跟小若也有仇，小若跟我可好了。先前我爹在他手下做官，我就很不放心，生怕我爹什麼時候不知道得罪了他，我們一家子遭秧。如今他要倒灶了，我高興還來不及！”聽到此事，黎雪還是很滿意唐惜的立場的，又不問“哦？唐惜時還與皇帝有仇？他不是你父親的義子麼？他生父是哪個？”唐惜腦袋是專門用來學算術看星象的，幹別的十分不靈光，他想了半也沒想起唐惜時親爹叫啥來，跟黎雪道“忘了叫啥了，反正是因為茶葉的事兒叫皇帝砍了腦袋。不然，惜時家以前可有錢了，還是個什麼公公呢！”唐惜説着就是一幅與有榮焉的模樣。

黎雪略一思量便知“鎮國公李家。”

“啊！對對對！”唐惜道“就是這個名兒！也是姓李的！沒差！”黎雪糾正唐惜“公公是太監，鎮南公是國公爵位。”

“就是國公，這可是很大的大官呢。”唐惜嘆口氣“惜時也命苦，原本該富貴無憂的長大的。雖然我家待他也好，不過，到底不是親子。而且他那人，別看相貌，心思卻十分聰明，聰明人想事情就多，再加上我以前年少，縱使見得不多，也常尋他的麻煩，現在想想，也怪委屈他的。”黎雪掖揄“你唐大公子都以身相許了，他還委屈？”唐惜這人吧，往好裏説是坦蕩，往壞裏説就是沒心沒肺，他素來敢作敢當，道“那是在海上，船上沒女人。就有兩個，一個是阿玄，那是我們的妹妹，另一個是小若派的侍女，那會兒我跟小若還不認識，我覺着那小侍女像是細，當然不會動她了。在船上一漂好幾年，大家都是血氣方剛的男人，船上有許多人都這樣啊，也不獨我們。唉，要是能一直在海上，我跟惜時肯定就那樣高高興興的過一輩子。可一回來，他就要科舉功名，再説，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肯定也要想着重振門楣的事，還有，他家就剩他一個了，他肯定也要成親生子。所以，我雖然喜歡他，也就不能在一處了。”唐惜説來有幾分惆悵。

黎雪一直覺着唐惜不是個笨人，如今看來，唐惜在大事上絕對半點不含糊。黎雪道“你也是你爹的嫡長子，你難道不用成親生子的？”

“我是怕了女人，一想到女人半點兒興致都沒有。”這也是上輩子落下的病了，唐惜道“再説了，老爹很疼我的，我現在也算有事業的人了。而且，不是還有你麼。以前老爹我成親，我就常把你拿出來説，你在外頭名聲不好，我爹可忌憚你啦。”名聲不好…唐惜你能不能委婉一點説話啊！黎雪心下鬱悶。唐惜徑自説的歡樂“小雪，等我再用你的名聲拖幾年，時間久了，我爹自然就認啦。”

“我這一輩子，就想好好的觀星，別的事就隨緣吧。”

“子嗣呢？”

“我家還有惜夏呢。雖然他是個小呆，生兒子是絕對沒問題的。我想要兒子還不容易，隨便過繼一兩個就成。”唐惜早想好了。黎雪道“惜，如果以後誰再説你笨，那人肯定是天下最大的笨蛋。”唐惜自信十足“誰會説我笨啊！説要説我笨，我就問他們，你會觀星嗎？不會觀星還敢説我笨，就是找！小雪，到時你要替我他們啊！”

“哪裏又幹我的事，咱們有名無實。”唐惜支起身子漏進一陣涼風，立刻被黎雪按回被窩，嘴裏道“有名也是一樣啊，有這名分，要是有人欺負我，不就是打你黎大人的臉麼！”黎雪好笑“唐惜，你還會挑撥的啊。”唐惜道“這本來就是事實。

黎雪懶得理他，道“睡吧，很晚了。”唐惜嘟囔“都是你，一直招着我説話，搞得我一點兒不困了。

黎雪總結:唐惜非但會挑撥，還很會栽髒。

唐惜這種隨遇而安的人，其實也有自己的缺點，他除了在星象上用心琢磨，別的事都大大咧咧的不走心，他就沒覺着奇怪，以前他也常觀星的，從來不會腳冷。可近些天來，哪怕穿棉鞋在院中觀星，睡覺時腳總是凍的冰冰涼，他説叫丫環預備湯婆子，丫環年紀輕輕卻像得了失憶症，總是記不得。唐惜又不想傻傻凍着，便一回生二回的去找黎雪取暖，久而久之，不知何時，兩人竟習慣了鑽一個被窩。

而此時，遠在帝都，闈高中的唐惜時得了探親假，一路千里，回到成都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