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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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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現在可以這樣理解,可是在當時,我只有一種本能的反,我所能做的只是儘量不去想這件事情。所以,那件事發生以後不久,弟弟出現了語言障礙的時候,我雖然模糊地意識到了原因是什麼,但還是採取了曖昧的態度。

守泰的心理出現異常,分明是因為那件事對他打擊太大。在我這個姐姐面前,自卑情結在他的心裏深深紮下了。我是現在才意識到這一點的。

守泰認為他自己是不可救藥的,是骯髒的,跟純潔的姐姐之間存在一條巨大的鴻溝。那件事以後,他一直認為我這個驕傲而自信的姐姐看不起他,從而陷入深深的苦惱,而且陷入多年不能自拔。他夜夜都在思考着用什麼方法才能填滿這條巨大的鴻溝。

守泰的做法太不像個男人了。他偏執地認為,我的驕傲和自信來自我的潔癖,只要把美麗而驕傲的我玷污了,他跟我就平等了,就可以恢復小時候那種親密的姐弟關係了。這是多麼愚蠢的想法啊!為什麼這麼一個年輕的男子會這樣看待女人呢?我並不認為守泰與我之間存在着什麼非填平不可的鴻溝啊!

當然,他的想法並不是一開始就有的,而是來到東京青山聾啞學校,認識了學校經營者的兒子以後,一步步形成的。學校經營者的兒子是個品行不良、具有變態心理的男人,見過我之後對我起了念。守泰跟他一起制定了一個玷污我的身子的計劃。

那個男人名義上是個圖畫家,同時協助父親經營學校,實際上整天遊手好閒。最近一個時期,他接手了一項為關於原宿的一本書畫地圖頁的工作,所以把原宿地區的公用電話號碼調查得一清二楚。

他打着畫地圖頁的旗號,不僅調查了所有設在店鋪裏的紅公用電話的號碼,就連路邊的紅公用電話的號碼也都一一調查了。然後,他在他的房間裏製作了一張巨大的原宿地區的地圖,在上面標明所有公用電話的位置和號碼,然後在他的房間窗前支起一架高倍望遠鏡,尋找他的獵物——我。

每星期二下午,我從法語學校回來,總是躺在沙發裏,把腳丫子架在茶几上喝紅葡萄酒,而陽台那一面的窗簾從來不拉上,那個男人就一直用望遠鏡看我,以滿足他的變態心理。

如果我星期二下午回家晚了,他就會變得焦躁不安,於是就跟守泰合夥,琢磨出一個促使我老老實實地早早回家的方法。

那個方法很簡單。守泰負責跟蹤我,然後用啞語向站在望遠鏡後面的男人彙報我所在的位置。只要守泰在他的望遠鏡視界之內,男人就可以知道我在哪裏。現在回想起來,我在表參道大街接到的電話佔大多數,因為他能通過望遠鏡看到我。他身邊有兩個電話,可以隨時讓我附近的紅公用電話響鈴。

讓我到奇怪的是,為什麼我在新宿的百貨商店的時候,電話也能追過來呢?那個男人的望遠鏡還能穿過林立的高樓大廈,看到我在新宿逛商店,或者看到守泰打啞語嗎?

守泰告訴我,在新宿的百貨商店的那個電話是他親自打的。守泰上街的時候總是帶着看歌劇專用的望遠鏡,他看到了我身邊那個公用電話上用馬克筆胡亂寫着的本機號碼,於是就利用別的公用電話撥了那個號碼。那個電話我沒有接,所以我不知道那是守泰打的。就算當時我接了,只要守泰不説話,我也會認為是那個心理變態的男人打的。

在新宿的咖啡館裏接到的那個電話,是那個心理變態的男人接到了守泰的報告以後打過來的。守泰希望姐姐每星期二下午早點兒回家,所以竭盡全力協助那個男人。

守泰在原宿的大街上利用啞語向男人報告的情況也不是百分之百的準確,但是給了我一種行蹤完全被人掌握了的印象,因為守泰哪次報告不準確,我是不知道的。其實,那個心理變態的男人撥過很多失敗的電話,只不過我不知道。

拉上窗簾以後,那個心理變態的男人怎麼會知道我在幹什麼呢?原來,守泰把窗簾拉上以後,背靠窗簾站着,在身後把手從兩塊窗簾之間伸出去打啞語。男人通過望遠鏡一邊看守泰的啞語一邊給我打電話。

我被男人強暴的那天晚上,是守泰在外面推着門不讓我出去。我終於什麼都明白了。

我從守泰那裏知道了那個心理變態的男人的名字、地址和電話號碼,但是,我不能去司法機關告他,因為我弟弟是共犯。不過,我應該能夠制止他以後不要再來騷擾我。

聽完了守泰的坦白,我氣得渾身發抖。我用顫抖的手指撥了守泰告訴我的那個心理變態的男人的電話號碼。我需要儘快了結這件事,心理療傷是需要時間的。

"喂?"電話那頭是那個我永遠都不能忘記的聲音。

"知道我是誰吧?"我冷靜地説,"我弟弟把一切都告訴我了,警察馬上就會去抓你!"男人嚇得好長時間沒説話。

我覺得解氣,心情稍稍舒暢了一點。"嚇唬你呢!這次我饒了你,只有這一次!沒辦法,我弟弟跟你是共犯。但是,以後你再打騷擾電話,再耍氓,我決不放過你,我一定去報警!聽清楚了沒有?你要保證以後不再騷擾我,也不準欺負我弟弟!"電話那頭,還是那種令人噁心的息聲。過了一會兒,男人恬不知恥地説:"知道了,知道了,我保證。東京嘛,女人有的是!不過,我真捨不得你…"男人的聲音裏包含着一種我無法理解的情,我再次氣得渾身發抖。那是一種輕蔑的、嘲笑的口吻,哭泣聲中似乎還有哀求。這種不要臉的男人居然跟我生活在同一個世界上,我到死都會想不通!

"我…真的捨不得你呀…"男人把這句令人噁心的話又重複了一遍,"我真的非常非常愛你…"聽到愛情的表白,我有生以來第一次沒有任何動。

"算了算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你已經夠讓我滿足的了…"男人説完,發出一陣卑鄙的厚顏無恥的竊笑。

我摔掉話筒,嘴氣得發抖。屈辱的眼淚再也控制不住,嘩嘩地往下過臉頰,滴到裙子上,發出噗噗的聲響。我一邊哭,一邊在心裏對自己説,我的眼淚絕對不是因為那個心理變態的男人而的。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我總算有力氣看看身邊的守泰了。我首先想到的是:我以後還能跟這個弟弟一起生活下去嗎?但我馬上認識到這種想法是自私的,我到羞愧。

弟弟因為數年前的那件事,產生了嚴重的語言障礙,連正常生活都不能過,然後就是走上極端,幹了這種傷天害理的事,這是惡循環。

我有些意外地認識到:在這個世界上,只有一個人能夠拯救弟弟,這個人就是我!經歷了這麼大的風波,我才認識到這一點。如果我不管他了,他這一輩子就算完了。我應該更早地認識到這一點才對。

信州時代的我,並不是一個完美的姐姐。現在,垂頭喪氣地站在我面前的這個弟弟,跟我雖然沒有任何血緣關係,卻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弟弟。

弟弟心靈上的創傷太深了,我説些什麼才能撫平他心靈的傷痕呢?我想來想去,覺得現在正是盡一個姐姐的責任的時候。我得向他傳達一種信息,告訴他我是個好姐姐!這種願望越來越強烈,我終於開口説話了。

"守泰!"我叫着弟弟的名字。

弟弟哆嗦了一下,抬起頭來看了我一眼,又把頭低下去了。

"姐姐我呀…"我開始説我要説的話了,"姐姐呀,在老家的時候,姐姐也…"我説着説着説不下去了。為了説出下面的話,我深深地了一口氣。我鼓足了勇氣,能覺到全身的血湧到了臉上。

"姐姐也幹過守泰幹過的那種事…"守泰再次抬起頭來,好像一時沒有理解我的話的意思,愣了好長一段時間。終於,他會心地笑了,走過來投入了我的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