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避而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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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巫唸完這首詩，邁着沉重的步伐，緩緩離開了蛇形山。沒落的身影漸漸消失在林中，在紫蘇心裏卻久久揮之不去，顯得無比淒涼。

“除非死神出現！”

“西方有死神，翩翩地中生；七夕鵲橋斷，始能續舊情。”紫蘇踡縮着身子，愁上眉頭，如勾深鎖，腦海中全是這兩句話。女巫沒有給她過多的解釋，但是從女巫的態度與這首模稜兩可的詩中得知:死神未現，鵲橋未斷，她終不能與天澤相見，相認。

可是死神會出現嗎？鵲橋會斷嗎？

“不會。永遠不會！”紫蘇搖搖頭，自語道。

想到此，心中一痛，喃喃道:“為什麼要我背上拯救天下的包袱？為什麼讓我身邊的人一個個離去？為什麼留給我的只有無盡的孤獨？天澤哥哥…我該怎麼辦？”女巫離開之後兩個月，天澤的出現再次打亂了她漸漸平靜下來的心，如一顆丟進沉寂的心湖裏的石子，起層層漣漪。那一聲音“蘇丫頭”叫得她無比心疼，她差點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熱淚狂奔了。

最後她還是忍住了。當她從天澤身邊走過，抱起小白之時，眼眶已經濕了，她匆匆起身，轉身，不敢回頭，她怕被他發現自己的眼淚，怕看一眼之後，就忍不住要與他相認。

她匆匆離開，可是心卻仍然留在那裏，捨不得離去。滿腦海中都是天澤出現時那張驚喜的臉，都是夢城的記憶，她甚至想起了那羣鬼嬰，想起他們與自己混之後，總是戲稱自己為“城主夫人”或者“大嫂”剛開始時，她總是生氣地懲罰他們，可是每次都被天澤微笑着勸下來了。於是他們叫得更加起勁，天澤雖然什麼也沒説，但是從來不會阻止他們，漸漸地，紫蘇也習慣了，有時甚至覺得這樣的稱呼是那麼親切自然。

天澤還是習慣叫她蘇丫頭，識之後，紫蘇也漸漸改口，將無禮的“喂”改成親熱的“天澤哥哥”直到天澤上了昆楓山，在昆劍峯上閉關兩件，兩人才分開，再也沒有相見。不久，她就被五星魔宮的人發現了。然後，落到棄天城，再也回不了夢城，像一個途的孩子，找不到回家的路。

雖然時隔十幾年，天澤容貌大變，但眉宇間仍保留着兒時的影子，仍然是那麼悉，那麼親切，那笑容彷彿一股暖淌在紫蘇心間；然而，一想到不能相認的事實，紫蘇就心亂如麻，心頭如注沉鉛，沉重得令她窒息。

天澤的出現深深地牽動着她的心，亂了她的心。

“蘇丫頭！”正在紫蘇時而微笑，時而愁眉不展之時，一個聲音響起，從空中輕輕地飄過。

“天澤哥哥…”紫蘇輕聲回應着，以為這一聲“蘇丫頭”只是自己的幻想，淚水忍不住在臉上肆意漫延，滾落在小白身上，閃着晶瑩的光。

“蘇丫頭——”飄渺的聲音拉長了尾聲，在山谷裏迴環，擊在懸崖峭壁上，一層層盪開，如拍打礁石的花。

紫蘇猛地抬頭，望向天空，一顆晶瑩的淚珠從睫上滴落。

聲音還在繼續，一聲緊接着一聲，聲聲刺痛了紫蘇的心，聲音那麼真實，絕對不是自己的幻想。

“蘇丫頭，聽到我在説話了嗎？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你還記得我，對嗎？我是天澤，你的天澤哥哥！”聲音在天空飄蕩，在山谷迴響，像棉一樣柔軟，卻似針一般紮在紫蘇的心裏。

“對不起，天澤哥哥。”紫蘇搖頭自語，痛苦地捂上耳朵。

紫蘇嬌小的身子踡在空蕩蕩的山谷裏，背靠着冰冷的石壁，顯得那麼單薄，那麼無助，彷彿一隻被人遺忘的天鵝，被無盡的孤獨包裹着…

“蘇丫頭——不管你還認不認我，讓我看看你好嗎？我知道你就在這裏，出來吧！”天澤在山谷裏喊了一個時辰，明明覺到了紫蘇的氣息，就是找不到她。很明顯，她在躲他，她已經認出來自己來了，可是為什麼要躲着自己？他想不明白。

是在生氣自己不告而別？可是閉關之前，他也不知道進不了夢城啊！

是在責怪自己在她遇難、無助之時，沒有在她身邊幫助她？可是，這些年，他一直在找她，他不知道她去了哪裏。

現在終於找到了，可是她卻不肯認自己。

天澤頹然坐在地上，沮喪、懊惱、難過…一齊湧上心頭。

時間隨着山風從身邊溜走，月亮悄悄爬上樹梢頭，倦鳥歸巢，鳴蟲狂歡。

夜幕下的蛇形山，披上一層銀白的月，將黑的影子藏在白裙之下。仔細看時，才發現，原來山頂竟然生長得一排白樺，在月亮的映襯下發出白的光華，如一條銀蛇盤旋在山頂。

“沙沙沙…”一團白影突然一閃而過，天澤抬起頭時，白影已經消失不見了。

“又是那隻貓？”天澤小心翼翼地走了過去，沒走幾步，突然停了下來，望着漆黑的灌木叢，深深了口氣，自語道“這麼久都不肯出來，怕是不願見我了！”正轉身要離開，身後又傳來一陣輕微的“沙沙”聲，這次是人的腳步聲。

“蘇丫頭，你終於肯見我了？”天澤驚喜地回過頭來，樹林中的身影微微一滯，躲在黑暗中，看不清她的臉。

“蘇丫頭？”天澤試探地叫了一聲，輕輕地朝身影走近了兩步。

身影緩緩出現在月下，比紫蘇略高，一襲粉紅的裙子，看清來人面容之後，天澤不由驚呼道:“姐姐，怎麼是你？”原來來人竟是夏茯苓！

夏茯苓沒有説話，淡淡一笑，秀潔的臉龐在皎潔的月下，如一朵盛開的白蓮。

“你怎麼來了？”雖然知道夏茯苓不能開口説話，但是他還是忍不住好奇問道。

天澤想了想，道:“許是你去找我，喬大哥告訴你我在這裏了？”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的可能。

夏茯苓點了點頭，讚賞地笑了。

在樹林暗處，還有一個人遠遠地躲在樹後，那人便是陌紫蘇。

當她看到天澤親熱地跟夏茯苓談時，心裏沒由來地有些酸楚，心道:“天澤哥哥，原來你的心中已經有人了！為什麼還要來找我？”

“或許這樣，對你，對…我，對大家都好！我…我祝福你！祝你幸福！再見，天澤哥哥！”紫蘇望着天澤的側面，輕聲細語道，可是除了她自己，誰也聽不到她的聲音。

她本來呆在山谷並不想出來，但是心久久不能平靜，最後還是忍不住出來，想偷偷看上天澤一眼，沒想到看過之後，心卻更痛，痛得無處躲藏。

她轉身離開，身後的小白回頭望了一眼天澤，眨了眨眼，輕盈而靈活而邁着四肢，緊緊跟着紫蘇身後，朝山谷奔去。

天澤沒有察覺，輕輕一嘆，對夏茯苓説道:“姐姐，你找我有什麼事嗎？”夏茯苓點了點頭，神凝重，將一張紙條遞給天澤。

天澤接過紙條，藉着月光，只見上面寫道:五星魔宮聯合棄天城內所有修真門派，發出誅殺令，上面有你我的畫像，每人懸賞五十萬兩。

“這麼説來，我們已經暴了？”天澤收起紙條，眉頭一皺，道。

夏茯苓點了點頭。

天澤沉思片刻道:“姐姐，你不能再回去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話，不如先跟我一起。”他抬頭望着山谷，接着説道“其實，我們可以先下手為強。我們不能再被動了。”夏茯苓驚詫不已，望着天澤嘴動了動，沒有聲音。

“雖然我們現在力量還很薄弱，但是敵明我暗，我們並不懼怕他們。假如我們一直這樣躲下去，何年是個頭？一旦他們的力量分佈到全國各地，我們想躲都沒地方躲。”天澤分析道。

夏茯苓徐徐點頭，表示贊同，但是眉宇間仍帶着幾份困惑。先下手為強？難道是要殺光他們？那自己的行為又與他們何異？

見她眉頭微蹙，天澤又道:“姐姐放心，我們絕不是濫殺無辜，我們只殺該殺之人。”説着他仰頭看着天空，只見寥寥幾點星光，遠遠地守護在月亮周圍，忽明忽暗。

烏雲似紗，隨着高空的風緩緩移動，須臾，遮住了明月，卻現出隱藏在月亮附近的幾點星光。明月當空之時，星光的光華被明月所奪，顯得異常暗淡，難以察覺。此時月華隱去，方漸顯。

天澤心頭一動，突然扭過頭來望着夏茯苓，道:“姐姐，你還是呆在這裏吧！我想讓你保護一個人。”夏茯苓投來疑惑的目光，天澤道:“山中有個女孩，也是五星之一，姐姐找到她，替我把這個給她。”説着從懷裏取出一隻白瓷貓，眼神裏閃着柔和的光。

夏茯苓接過瓷貓，耳中聽到天澤説道:“告訴她，是我不好，沒能將黃貓保存完好。還有…算了，等我回來再説吧！你們一定要好好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