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掌財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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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煥跪在道觀裏一個幽靜的小院內,小院佈置簡樸,一叢竹青翠滴,院角種着一畦蔬菜,旁邊搭了個竹棚,幾棵豆秧已經爬到了棚上,正探頭探腦向四周張望。
“孩兒不孝,竟不知道娘病了!”儘管他渴望能進屋看一眼母親,可母親兩年前的嚴令依然使她不敢逾越半步,他直地跪在地上,眼睛裏充滿了哀傷。
“你可是考中了進士?”母親聲音的異常輕柔,但語氣中卻透着嚴厲。
“孩兒要明年天才進京參加省試。”張煥低下頭,顫抖着聲音道:“孩兒聽説母親重病,特來探望。”屋裏沒有了聲音,半晌,屋內忽然傳來劇烈的咳嗽,彷彿一隨時要斷的琴絃“娘!”張煥再也忍不住,站起身便要向屋內走去。
“站住!”咳嗽聲忽然消失,屋內傳來一聲輕斥,一個清晰決然的聲音在張煥耳畔響起“我的病生死由天,但你未中進士,我絕不見你!”
“娘!”張煥‘撲通!’跪倒,他渾身顫慄,淚水從他的眼裏洶湧而出,他的母親近在咫尺,卻又遠似天涯,十幾年來,沒有人呵護他的冷暖,也沒有人關心他的傷痛,一個十歲的孩子,正是最需要母親的時候,但母親卻離去了,每天夜裏他拉上冰涼的被子,總要着淚輕輕喚幾聲娘,才能沉沉睡去,有時在半夜驚怖而醒,可醒來後卻只有無盡的孤獨和黑暗陪伴着他。
一陣風吹過,竹葉發出沙沙的聲音,張煥慢慢地磕了三個頭,站起身拭去了淚水,將冰糖和葯小心地放在台階上,後退幾步,戀戀不捨地轉身而去。
正當他走出院門之時,他卻不知道,在屋內一幅竹簾之後,一張清麗絕倫的臉上早已是淚滿面,她呆呆地望着兒子的背影消失了,忽然捂着臉放聲痛哭起來。
‘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暉’,有哪個母親不愛自己的孩子,可誰又知道她心中的痛苦和無奈呢!
…
張煥沿着河邊快步而行,母親的決然讓他的心飽受刺,他現在只有一個念頭:去書院讀書,瘋狂地讀書,不惜通宵達旦,此時只有讀書才是一劑良葯,才能讓他發心中痛苦。
“去病兄!”張煥剛台階,忽然聽見後面有人叫他,一回頭,只見胖乎乎的鄭清明正拼着老命向他跑來。
“我們、我們....”鄭清明滿頭大汗,他跑到張煥面前,扶着膝蓋氣吁吁道:“我們在到處找你,你快回去,剛才張府傳來消息,你們家主要見你,有重要之事。”‘家主要見自己?’張煥心中略略有些詫異,早上才剛剛見過他,下午怎麼又要見他,他不由想起林二叔的話,嘴角出一絲苦笑,‘難道自己真的要時來運轉了嗎?’“多謝你了,改天請你喝酒!”張煥剛跑了幾步,忽然又想起一事,停住腳回頭對鄭清明道:“我想問你借五貫錢,手頭上可有?”
“自己兄弟就別説借字。”鄭清明伸手進衣袋裏摸了摸,裏面只有一把銅錢,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錢都堆在牀下,現在身上沒有。”
“不妨事!你把錢給平平就行了。”張煥説完,轉身便跑了。
“平平?”鄭清明撓了撓後腦勺,忽然他猛然反應過來,‘平平不就是平底鍋嗎?’“去病!十八郎!張煥!我不要見她….”鄭清明拼命追趕,可張煥早已沒有了影兒。…....“你長這麼大,我一共才見過你三次,可從昨天到現在,我已經見你四次了。”在張府的正廳內,家主張若鎬温和地望着張煥,他微微一笑道:“今天找你來,是有一件大事要付於你。”張府的正廳很寬闊,足以容納數百人在此聚會,正對大門是一座巨大的白玉屏風,用名貴的紫檀木做底架,擋住了外面的視線,四角各放置一隻一人多高的越郡青瓷,釉温潤細膩,為瓷中極品,而在正廳內整齊地擺放着近百張低矮的坐榻,上面鋪有用蒲草編織的坐墊。
此時廳內坐着數十人,表情各異,家主張若鎬坐在正中,左邊是他的正王氏,正端着一杯茶打量張煥;右邊是代理家主張若鋒,他目光陰沉,一聲不語;在他們身後則坐着張煊等一些嫡子,皆表情疑慮;再向後靠牆則坐着幾十個庶出長輩,還有大管家、大帳房等十幾個高級別的下人,他們也眼光復雜,不時附耳竊竊私語。
張煥就彷彿一個求職的應聘者,和他們相對而坐,他目光平靜、神態自若,彷彿來應聘的是他們,而不是自己。
“我想讓你執掌張府的財權半年!”張若鎬見張煥波瀾不驚,在讚歎之餘也忍不住起了一絲好勝之心,他不信從這個年輕人的眼裏看不到震驚之,便直截了當地説出了這件大事,隨即他的目光緊緊盯着他,企圖從他眼裏搜尋到自己想見的神情,但他還是失望了,張煥的眼瞳深沉似海,裏面什麼也看不出。
他不知道,張煥無論寒暑病痛,每天四更不到便起牀到河裏劈波斬,十二年來從未間斷,在一次又一次挑戰體能極限的過程中,他曾無數次與死神擦肩而過,心志早已練得堅韌無比。
‘咣噹!’茶杯打翻的聲音在寂靜的大廳裏異常刺耳,所有的目光一齊向左邊看去,只見主母王夫人正慌亂地拾起打翻的茶杯,可連撿了三次都沒有拾起,她的手在微微地發抖。
王夫人是天下排名第六、山南王氏的嫡女,身份高貴,作為政治易,她十六歲時便嫁給了當時張家的嫡長子張若鎬,但張若鎬不肯休去髮,她一直委身為平,十五年前,張若鎬髮死後她便被扶正。
王夫人年紀約四十出頭,臉雪白,因塗了厚厚的脂粉而看不出本,不過她眉目倒也秀麗,只是顴骨略高、嘴很薄,顯得有些刻薄。
今天她被丈夫叫來,説有事宣佈,不料竟是將張府財權移給一名庶子,所有的人都震驚了,惟獨她比別人更多地到了一份恐懼。
在沉寂片刻後,眾人的眼光從她身上移走,不約而同地盯向張煥,嫉妒、憎恨、疑慮、擔憂,各種眼神織在一起,彷彿織成一張大網,向張煥面撲來,可張煥卻無視這一切,他只低頭想了一想,便默默地向張若鎬點了點頭。
誰也沒有注意到,王夫人悄悄地和張若鋒換了一個眼。…..夜很深了,一輪彎月掛在空中,默默審視着人間的一切,張府中人早已沉沉睡去,王夫人卻在榻上翻來覆去睡不着,她心中異常煩悶,不時朝窗户望去,窗户沒有關實,留了一條縫,在窗縫裏着一枝檀香,香火一閃一閃,繚繞着青煙。
王夫人今年四十出頭歲,生理上正是如狼似虎的年齡,可丈夫早在十五年前便不和她同房,寂寞一直便是她的坐上常客。
‘咔!’地一聲輕響,窗户無聲無息地開了,王夫人一翻身坐起來,緊張而又動地盯着窗户,一個瘦小的黑影出現了,他滅掉檀香,純地按着窗台一躍而進,正好落在一牀軟褥上,無聲無息,彷彿已是這房中的常客。
“煙蘿,我來晚了。”他的臉在月光下一晃,映出一雙白多黑少的眼睛,帶着婬的笑意。
王夫人卻沒有説話,上前一把將他拉到榻上,急切地解開了自己的衣帶…
良久,兩人的身體分開了,房間裏只聽見低低的息聲。
“你為何不阻止他,財權怎麼能給別人!”聲音惱怒,這是王夫人。
“我已經反對,甚至還提起張破天之事,可他堅持己見我也沒辦法,我真不明白,他怎麼會對一個庶子興趣?我現在有點懷疑那個庶子的真實身份,當年他來歷不明…”
“他的身份以後再説,現在那筆帳怎麼辦?”
“你放心!帳本我中午時便從楊管事的手中要來,已經毀了,他無跡可查。”
“那人呢?”王夫人忽然坐起來,盯着他眼睛道:“你有沒有把楊管事殺掉!”
“楊管事一天都在帳房裏,叫我怎麼動手?我晚上已經派人去找他,明天一早應該就有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