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碎葉截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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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時分,郭牧正與白家一起共進晚餐,這是一個讓他到無比温馨的時刻,郭牧的準丈人叫白勝,年紀近五十歲,是個標準的商人,明能幹且長於算計,他出身貧寒,做了三十年的貨郎,走街串巷,養大了三個孩子,如今年紀漸老,再也跑不動了,便準備入鄉歸田、領官府授的二十畝田養老,可他又捨不得放棄自己做了一輩子的商業。
就在這時他看到了官府的宣傳,移民去碎葉可得兩頃土地,並且還有新房,白勝馬上便意識到這是個機會,自己和老可以開店,土地給長子去耕種,豈不是一舉兩得,就這樣,白勝一家報名遷往碎葉。
白勝有三個孩子,長子今年二十五歲,已經娶親並有一個兩歲的兒子,他負責照顧家裏的兩頃土地,為此還專門僱傭了兩個突厥人幫忙耕種;老二便是女兒白芳,今年十七歲,長得楚楚動人,即將成為郭夫人;老三是兒子,今年只有十四歲,上過幾年學堂,來碎葉後便留在店裏幫工,結果被碎葉學官勒令送去學堂讀。
冰牧也一樣出身貧寒,又都是汾州人,若算起來他的曾外祖父和白家還帶點轉彎抹角的親戚,就這樣郭牧和白家相處得十分融洽,此刻,他舒服的靠在未婚專門給他準備的軟墊上,一邊和準岳父喝酒,他的未婚正忙碌着端菜添飯。
白勝咳嗽了一聲,他端起一杯酒對自己的準女婿笑道:“既然文星已經回來了,我看這婚事就不要再拖了,我請人算過,九月二十就是良辰吉,我們請一些鄰居朋友,就把婚事辦了吧!”冰牧將酒一口喝掉,他算了一下,九月二十就是三天之後,自己的宅子還要簡單佈置一下。還要請幾個同僚,時間上有些緊了,便道:“不如再晚兩天,我把宅子再簡單一下。”
“那好吧!九月二十五也是個好子。”白勝笑呵呵地一擺手“其實你們的新房我就早準備好了,不過結婚是大事。不能馬虎,咱們就定在九月二十五。”冰牧大喜,連忙站起來躬身施禮“多謝岳父大人!”
“他爹,有人來找文星,好像是公事。”這時,前面店堂裏忽然傳來了老的聲音。
冰牧一怔,誰這個時候來找自己?他快步走出店門,只見一名衙役站在店外。見他出來,衙役馬上上前施禮道:“郭參軍,大將軍有請!”
“大將軍找我什麼事?”
“屬下不知。但大將軍很急。讓郭參軍馬上就去。”冰牧雖然掛記佳人。但公事上卻不敢怠慢。他回屋説了一聲。便匆匆向碎葉都督衙門趕去。一進門。卻只見屋子裏坐了十幾個人。都是碎葉地軍政首腦。曹漢臣坐在上首。正低頭想着什麼?
一人見他進來。便對曹漢臣道:“大將軍。郭參軍已經到了。”曹漢臣見他進來。馬上直道:“既然都已經來了。那會議就開始了。”他停了一下。待郭牧坐下便繼續道:“今天下午收到了朝廷地紅快信。朝廷得到確切消息。原附庸回紇地一部葛邏祿人已經南下。和我們北面地葛邏祿本宗匯合。朝廷要求我們警惕新葛邏祿人可能侵佔大清池域。也包括我們地碎葉。尤其要保護碎葉銀礦不得有半點閃失。為此。皇上特命我再鎮守碎葉兩年。完善碎葉地防禦。”他掃了一眼眾人。表情異常嚴肅道:“各位。我們碎葉只有一萬唐軍。而葛邏祿人有數十萬人。雖然他們曾在北**被唐軍痛擊。但這些年他們又逐漸恢復元氣。而且他們又有大食人在背後支持。朝廷真正擔心地是大食人可能會假手葛邏祿人來拔掉碎葉這顆釘子。所以從今天起。碎葉將進入戰時狀態。各位可有什麼要補充地?”
“我來説一件事情。”斥候都尉王爾漢站起身向曹漢臣行一禮,隨即對眾人道:“我們的斥候剛剛從夷播海回來,今年北方的氣候異常,九月初夷播海以北便下了大雪,據説許多黠戛斯牧人來不及撤回,都被凍死,這次氣候異常必然會影響到葛邏祿人,我建議要立即加快大清池以北各城堡的修建。”
“這就是皇上讓我完善碎葉防禦地意思。”曹漢臣擺了擺手道:“我們不能消極地守衞碎葉城,必須將葛邏祿人可能的入侵拒在數百里之外,所以我決定縮小銀礦開採規模,集中力在冬季來臨前將玄武、朱雀、白虎、蒼龍四座城堡築好説完,曹漢臣一一部署了各人的職責,眾人一起領命,會議便就此結束了,就在郭牧要離開時,曹漢臣叫住了他“郭參軍,你等一下。”冰牧留了下來,待眾人都走盡,曹漢臣才取出一封公文歉然道:“本來不應讓你再出門,但錄事參軍王使君病重,只能你替他去了。”冰牧心中一動,他聽出了都督的言外之意,竟有點讓自己接任錄事參軍的意思,碎葉是軍政一體的都督州,在官職設定上和內地的刺史州有所不同,錄事參軍就相當於內地州的長史,全面主管政務,就是郭牧所任户曹參軍事的頂頭上司,現任錄事參軍王鳴年事已高,時常生病,不久前已經提出辭呈,雖然郭牧來碎葉時間不長,但明能幹,又是進士出身,曹漢臣確實有提升他地意思。
曹漢臣見他已經猜到自己用意,便微微一笑道:“朝廷户部侍郎劉大人即將到達疏勒視察新建成白銀鑄幣坊,大帥命我們相關的官員也要去疏勒述職,本來應是錄事參軍王使君去,但他已遞了辭呈,而且病重不能長途跋涉,所以只能委託你再辛苦一趟。”雖然郭牧即將成婚,但此事關係到他的前途,不容他拒絕,好在只是去疏勒,快一點半個月便可返回。郭牧想了一下便問道:“那我什麼時候出發?”曹漢臣想了想便道:“劉大人可能是月底到疏勒,你可以先忙一些私事,五天後出發,另外還有兩件事也要你一同順路辦理。”
“請大將軍吩咐。”
“疏勒建好白銀鑄幣坊,卻沒有銀存貨,大帥吩咐我們運一些銀去。所以這次你順路押運二十萬斤銀去疏勒。”這件事只是順路,但曹漢臣考慮地卻是第二件事,他沉思半響便徐徐道:“我們這裏有兩名少年郎,你要把他們安全送到疏勒。”
“貴客?”
“是!兩位少年貴客。”九月二十二,郭牧告別了新婚子,和一千五百名騎兵一同押運着二十萬斤銀向疏勒而去,二十萬斤的銀子裝三百輛馬車之上,運銀的馬車也是特製,四個輪子和連軸都是用鐵鑄成。堅固而靈巧,木製的車身上包着厚厚的鐵皮,每輛馬車由四匹挽馬拉拽。在平坦的金龍道上每天可行八十里,到疏勒需要十天左右。
巧的是,這次與郭牧同行地軍隊將領還是韓越的一千騎兵隊,不過,他們不僅是護銀,他們還護送兩位少年貴客返回疏勒。
兩位少年貴客一個是崔圓地長孫崔曜,今年十五歲,另一個則是當今皇上的義子施洋,今年十四歲。崔曜是國子監生員,這次到碎葉是為了完成他的策論:碎葉銀礦對大唐税制的影響,而施洋則是崔曜護衞兼同伴。
如果僅從外表看,是看不出他倆真實年紀,崔曜地身材繼承了崔家的高大,他從小便是以少年老成著稱,在祖父崔圓的心教育下,他在三年前的制科試考中更是一舉考中二百四十四名,險些考中進士。隨即被國子監破格錄取,成為國子監的正式生員,現在他雖然十五歲,但老持穩重、心智遠遠超過了二十五歲地成年人。
施洋是大唐皇帝李煥在陳留收的義子,年僅十四歲,卻只比義父矮半個頭,而且身材矯健、弓馬嫺,雖然貴為皇子,但他卻是天騎營的一名正式騎兵。三年來積功升為伍長。可以説是大唐最年輕的伍長,而且他沒有任何爵位。他地妹妹施百靈被封為百靈郡主,而他僅僅只是一名士兵,他身着鎧甲,後背鋼弩、斜挎橫刀,始終得筆直,目光中有一種與他年齡不相符的堅韌和成。
在他們二人中,崔曜的格很開朗,他和白居易及柳宗元地關係都很好,有了這層關係,他和郭牧很快便了,他十分好問,一路上,總聽見他的各種問題,突厥人地風俗、碎葉銀礦地發現、金龍道的修築、各國商人地異同等等,而且絲毫沒有架子,對每一個回答他問題的人,就算是士兵和腳伕他都是恭謙有禮。
相對崔曜的開朗好問,施洋卻截然相反,或許是半年內跋涉萬里,在旅途更多是面對茫茫的戈壁和無邊無際地沙漠、草原,在荒無人煙的孤寂中,他變得更加沉默了,在郭牧的記憶中,似乎還從沒有見過他説一句話,他也從不介紹自己,除了崔曜和郭牧外,沒有人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儘管如此,士兵們還是更喜歡他,或許在他身上有着軍人最優秀的氣質,尤其是他那把斜掛在後背上的鋼弩,就意味着他是來自大唐最鋭的騎兵隊。
兩個截然不同的少年存在,給這一路旅途增添了許多話題。
三百輛馬車延綿數里,行駛在一往無際的草原上,這一天晚上,車隊抵達了真珠河畔,深秋地真珠河畔一片蒼涼,黑的河水輕輕拍打着岸邊,半輪明月在薄雲中穿行,草原上時而銀光鋪地,時而一片沉沉的黑暗。
雖然深秋的夜景蒼涼,但真珠河畔卻異常熱鬧,銀車隊遇到了兩支商隊,一支來自波斯,另一支則來自康國,七百餘匹駱駝擠滿了宿營地,真珠河的大橋還在二十里之外,此時夜已經深了,朔風勁刮、遠方山崗上隱隱傳來狼的嗥叫。
這時,兩騎斥候從黑暗中疾馳而來。他們低聲向韓越稟報了幾句,韓越臉大變,催馬追上了郭牧,急道:“郭參軍,有情況發生!”
“什麼事?”郭牧見他臉十分難看,心中也敲起了小蹦。
“三十里外發現了一支葛邏祿人的騎兵。約有三千人,正向這邊疾衝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