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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四章張煥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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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還沒有黑盡,西方天際尚有一絲黑的霞雲,崔寧便帶着孩子,還有平平以及年輕的妹妹崔雪竹返回了張府。

崔雪竹的到來頓時轟動了全府,屋檐兩邊站滿了趕來看稀奇的下人,人人都讚歎不已,世間竟還有如此美貌的女子,下人們見識少,沒見過世面也就罷了,但就算是出身豪門的裴瑩和楊水也是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嬌的少女,也暗暗吃驚,她的肌膚之潔白晶瑩就連一向自負的李翻雲也是自愧不如,崔雪竹的美貌和氣質就彷彿一個從天而降的仙子,卻又帶一點靦腆和羞澀,使人覺她也並不是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

一直子着她的楊水忽然低聲問裴瑩道:“大姐,老爺什麼時候回來?”裴瑩沒有説話,她凝視着翩翩而來的佳人,半晌才道:“不要亂想,她是我們的客人,不可怠慢了。”説着,她便笑着了上去,崔雪竹不用介紹便認識裴瑩,她深施一禮道:“雪竹給大姐施禮。”

“不錯,人長得美,名字也美。”裴瑩讚了一聲便問崔寧道:“二妹,這也是你們崔家的女兒嗎?這麼俊俏,我怎麼從沒有見過?”崔寧拉過崔雪竹對裴瑩笑道:“這是我的堂妹崔雪竹,大姐其實見過她的,當年她不是還向你請教過繪畫嗎?”裴瑩恍然,她上上下下打量了好一會兒崔雪竹,才點點頭嘆道:“當年那個黃小丫頭,竟然出落得如此美麗,造化人啊!”她連忙拉着崔雪竹的手親熱地笑道:“歡你到我府上做客,你就當我們都是你的姐姐。”説完,她馬上吩咐孫大娘道:“大娘,給她收拾一個獨院。缺什麼就到我那裏去取。”這時崔寧走過來笑道:“大姐,不用麻煩,就讓雪竹和我住在一起好了。”裴瑩搖了搖頭“這怎麼行,你有身孕。實在不方便。”

“要不就和我住在一起。”一旁的平平嘴道:“我那裏實在空曠,正缺人説話,就住在我那裏吧!”

“好吧!就住平平那裏。”裴瑩拉着崔雪竹指了指平平笑道:“讓你一個人住確實也冷清了,這位平姐姐最是熱情,又見多識廣,你們正好可以説説話。”崔雪竹乖巧地行了一禮“一切聽憑大姐安排!”夜漸漸深沉起來,天空飄起了瀝瀝細雨,此時已經三月初。雨已帶着一絲醉人的暖意,這雨會使綠更加濃厚,會使明朝的深巷裏傳來杏花的叫賣聲。

在這深沉的雨夜中。潼關地大門也慢慢地拉開了,大帥李抱真和長史裴偉親自出來接,裴偉也就是裴家安在潼關的監軍,此時他已經接到鄴郡的飛鴿傳書,裴家已經和張煥達成了妥協。潼關以西諸軍,任由張煥調度,換而言之。關中的千牛衞悉數投降張煥,可不降又如何?李抱真已經公開換上了隴右軍的黑明光甲。

獵獵地火光中,一支騎兵隊開始列隊進入潼關的大門,軍容整齊、氣勢威嚴,人人身着黑明光鎧,和李抱真倒也相映生輝。

這是張煥的五千親衞,他們在五天前從鄴郡返回,憑藉着他們騎下最優良的戰馬,千里路遙也一晃而過。張煥的返回正如崔圓所説。去河北不是為了打仗,而是為了一收一放。收是收裴家之兵,而放卻是放手讓崔小芙、李勉之去從容部署,現在就是他回來收網之時。

大隊騎兵行到一半,五百名貼身護衞高舉着盾牌出現城門處的火光之中,李抱真了上去,高聲道:“潼關守將李抱真參見都督!”

“李將軍免禮!”盾牌陣撤開,張煥從護衞着策馬駛出,但親衞依然極為警惕地子周圍的情況,張煥行至李抱真面前,他先向裴偉蜃致意,以示禮節,隨即便對李抱真微微笑道:“聽説崔慶功的兩個兒子都在你手上?”李抱真也笑了“不僅是崔慶功的兩個兒子,他所有地文書信件都在末將手上,是末將獻給都督之禮。

李抱真回頭一揮手,一隊騎兵押着崔雄和崔鳴兄弟倆上前,儘管崔鳴最後是投降朝廷大軍,但他卻沒有能享受到相應的禮遇,楚行水便讓李抱真將他們兄弟暫押潼關,等待張煥回來發落。

兄弟倆委靡不振被帶了上來,崔鳴臉慘白,想着死之將至,他的腿不住地顫抖起來,崔雄則低着頭一聲不語。

張煥看了看他們,隨即對崔雄冷冷一笑道:“説起來咱們也算是老相識了,當年大明宮一別,沒想到咱們會在今天相聚!”彬許英雄氣之長短和下面那話兒有關,崔雄成了閹人,説話自然也氣短了,他向張煥拱拱手軟聲道:“崔雄粒米之光,怎敢和張尚書之皓月相提,當年確實是我冒功,是我有眼不識泰山。”這時,他弟弟崔鳴也哀求道:“我只當了幾之主,沒有屠殺過民眾,也沒做過其他惡事,求張尚書饒我一命。”張煥淡淡道:“殺你們對於我來説就象殺兩隻螞蟻一樣,你們想活命也很簡單,我叫你們做什麼就做什麼,我心情一好,説不定就會給你們一處宅子和幾畝田產,讓你們養老終此一生。”兩兄弟對望一眼,忽然異口同聲道:“我等定遵從張尚書旨意行事!”

“那好,帶上他們。”張煥一擺手,親兵馬上將兩兄弟帶了下去,他隨即向李抱真拱手道:“李將軍之功,我已記下了,容後一併封賞。”大軍繼續前行,連夜向長安方向疾馳而去。

從潼關到長安還有數百里路程,官道也明顯變得寬闊而平坦,但過了渭南縣後。軍隊地速度反而變慢了,一百餘里的路程停停走走,似乎在等待着什麼,這天傍晚,大軍抵達了新豐縣境內。在距縣城五里外駐紮下來。

在天快要黑的時候,數匹快馬從長安方向疾馳而來,片刻便衝到了大營前,馬上之人向守衞通報了情況,馬上被人領進了大營,這幾個人就是張煥一直在等的內務司信使,他們帶來的消息將是下一步行動地關鍵,兩名信使被帶了進來,向張煥半跪行一禮道:“稟報都督,李司正命我們前來送信。”説着。其中一人呈上了一封信,親兵接過,把它遞給了張煥。信很厚,拆開後竟是一疊厚厚的名冊,張煥一頁一頁翻看這些名冊,全部都是宗室中人,濟陰王李俯、北平王李偕、丹陽郡王李仰。足足有三十人之多,這些都是堅決反對他上位地宗族中人,李翻雲對他們地情報做得非常細緻。細到每一個人的出身、在宗室中的地位、曾任過的官職、家**子女甚至他們擁有地財產和土地都寫得清清楚楚張煥一頁一頁地翻看,最後他的目光落在了廣武王李承宏的上面,廣武王李承宏就是元載被刺案中曾被他狠狠收拾過的那個王爺,沒想到他今天又跳出來了,不知死活的東西!張煥地目光中出了一道凌厲地殺機,他將名冊一合,隨即吩咐親兵道:“去將李道長請來。”片刻,李泌匆匆趕來,向張煥施一禮道:“都督找我何事?”張煥將名冊遞給了他冷冷道:“這些都是死硬到底的宗室。到今天還不肯讓步。我打算就拿他們開刀立威,先生可有好地建議?”李泌沒有急着回答。他慢慢地翻看了一遍,最後將名冊放下微微搖頭道:“除山東一域外,天下雄關幾乎都被都督控制,長安城內更有數萬兵,沒有人、也沒有任何勢力能阻擋都督上位,他們難道不明白這一點嗎?在我看來,這三十名宗室無非是在當年宮廷政變上有負於豫太子,怕都督上位後清算老帳罷了,又被李勉危言所惑,所以才羣起反對都督,要對付他們只要都督一封信便足矣,何須動什麼刀兵?現在都督上位已是大勢所趨,命幾名力士直接進宮崔小芙讓位便可,掀起腥風血雨地奪位一是沒必要、二則顯得都督氣量狹窄張煥揹着手在帳中慢慢踱步,臉十分陰沉,洛陽平亂後他不急着回京,就是想讓這些反對他之人一一跳出來,他好一網打盡,斬草以除,他找李泌過來原本是商量動手的辦法,不料李泌卻反對他動手殺人,倒讓他一時無話可説了。

李泌見張煥沉默不語,知道他心有不甘,便再一次勸他道:“都督也不用想得太遠,所謂政治場上無敵人,今天他們反對都督,過一兩年沒準他們又會成都督的堅定支持者,退一步説,即使都督要斬草除,也完全可以在以後用大義來逐步剷除,現在為即位而大開殺戒,反而會引來更多李氏宗族地不滿,對都督的名聲也不利,最好還是造出個萬眾歸心的局面才是長遠之道。”彬許是最後一句話點醒了張煥,他沉思良久,終於接受了李泌的勸諫,點點頭道:“好吧!就依先生所言,我先給這三十人各寫一封信,然後再作一番試探,若還有反對者,我再慢慢收拾他們。”長安,一輛馬車飛速駛進了十王宅,在洛王府前停下,李俅怒氣衝衝地從馬車上下來,大步走回了府內“混蛋,欺人太甚!”李俅回到房間終於忍不住破口大罵,他狠狠地將茶杯摔在地上,砰!一聲巨響,碎片四濺。

剛剛趕來的黃雲卿險些被碎片擊中,嚇得他向門外一跳,半天才探頭勸道:“請王爺檄。”聽到他地聲音,李俅忍下一口氣,命人進來收拾茶杯碎片,待下人退了,黃雲卿才低聲問道:“究竟出了何事,讓王爺如此生氣。”一句話又勾起了李俅的怒火。他恨恨道:“今天李勉彈劾我四年不舉辦太廟大祭,奏請崔小芙免我之職,可恨去年我本舉行大祭,就是李勉這惡賊再三勸阻才未辦成,現在他倒好。反從背後我一刀。”雲卿這才明白李俅為何翻,他連忙勸道:“王爺請不要生氣,按照定製罷免四品以上官員必須要由內閣五人以上簽名方可奏效,現在李勉僅僅只是提案,在這緊要關頭,崔寓、楚行水他們怎麼可能同意換宗正寺卿,所以此提案必定不可能在內閣通過,王爺只要亡羊補牢,儘快提出大祭方案也就堵住了李勉等人的嘴。”

“這個我也知道。只是這次宗廟大祭非同尋常,最好能得到張煥指示舉辦,可是他人又不在長安。所以我一時也不好決定下來,實在是有些為難。”李俅嘆了口氣,雙手着太陽道:“我這宗正寺二十幾年來一直是清水衙門,無人問津,想不到現在居然成了鬥爭地一線。世事難料啊!”雲卿沉思了一下便道:“要不我想辦法替王爺找一找張煥在長安的耳目,王爺也去拜訪一下楚尚書,雙管齊下。應該能和張煥聯繫上,這樣一來宗廟大祭之事有的放矢,王爺也能從容佈置。”

“好吧!這件事就依先生地主意來辦。”李俅的話音剛落,忽然見管家飛快地跑來,驚恐地道:“王爺,府門外來了幾名騎兵,説是奉張尚書之命來送一封信。”李俅驚得跳了起來,連忙就要向外跑,黃雲卿一下子攔住了他。

“王爺不可親往。當心有詐!”李俅馬上醒悟過來,停住了腳步。他取出一塊金牌遞給黃雲卿道:“煩請先生替我去看一看,就説我正有要緊的客人。”雲卿無奈,只得接過金牌一臉苦意地去了,李俅揹着手在房內來回疾走,煩躁不安地等待着黃雲卿的消息,片刻,門外傳來了黃雲卿急促的腳步聲,李俅馬上衝出去問道:“可真是張煥派來地人嗎?”雲卿擺了擺手中地一封信道:“王爺,好象真是張尚書地親筆信。”

“快給我!”李俅一把奪過信,急不可耐地拆開來,果然是張煥的親筆信,信中對他代了幾件事情,他仔細地讀了兩遍,不由眯縫着小眼睛嘿嘿地笑了。張煥人還沒有返京,但京城裏卻出現了一種異樣地氣氛,先是武功縣縣令急報朝廷:渭河中發現白鯉出水,大小如牛,漁人索之不得。

緊接着雲陽縣也急報朝廷,有山民在嵯峨山中發現金環當空,引起百獸低鳴、引來百鳥朝拜。

但最引起轟動的是,在太廟中翻修的工匠發現了十二枚千年美玉,正是當年肅宗皇帝即位時在寶應縣出土的十二枚奇玉。

鎊種瑞兆的出現在長安引起了一片議論之聲,士大夫們知道這是張煥要登位地一種暗示,普通民眾則將瑞兆看成是大唐新的希望,這些年來張煥在民間的威望已經到了一個前所未有地高度,他的登基對百姓而言意味大唐世將重新到來,意味着天可汗的威名將再度引來萬國朝拜。

而曾經在各個場跋烈反對張煥登基的宗室呼聲也忽然變小了,三十名曾信誓旦旦與太后共進退的大唐皇族有十幾人竟不約而同地離京去江南遊去了,隨即宗正寺正式宣佈,在宗正寺地舊檔中發現了太子豫的親筆封詔:他曾有一子,寄養於河東張氏,取名為煥。

局勢已經開始出現了一種微妙的變化。

大明宮內,崔小芙從來沒有象今天這樣寂寞,她負手站在窗前,凝望着不遠處地一株梅花,滿樹的芳華已漸凋零,地上落了一地的殘紅,儘管她還寄希望於皇族們的堅決反對,但她也知道,挽回的可能已經很小了,連李勉也不幸病倒,那還有誰能為她撐起大局?

****之間,她的權力如泡沫一般統統破裂了,她罷免李俅宗正卿的旨意竟然走了一圈又悄悄地回到了她的御案之上,不僅是她的旨意出不了宮門,就連防衞大明宮外圍地軍隊也全部換防成了隴右軍,裴家地千牛衞就彷彿突然間蒸發了一般,無聲無息地在長安消失了。

這是即將變天的先兆,這也是她崔小芙滅亡之地即將到來,崔小芙凝望着那一地的花瓣,她忽然想起了三十年前她初入宮的情形,她被先帝封為才人,侍奉在病重的先帝身邊,那天她忽然聽説梅花要謝了,便趁豫太子晉見父皇時偷偷溜出去葬花,就在她哀傷一地的花瓣時卻聽到了宮內一片喊殺之聲。

而今天,歲月的痕跡似乎象是走了一個圓。

這時,身後傳來一個宦官的稟報聲“太后,李翻雲在宮外求見。”

“誰?”崔小芙驀然轉身,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李翻雲,她、她不是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