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章回紇劇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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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下旬,安西的局勢發生戲劇的變化,王思雨部趁吐蕃西撤、回紇被牽制之機,趁虛而入,一舉攻佔了焉耆、龜茲,橫殺入吐蕃與回紇之間的空擋,此時的頡吧迦斯已無路可退,在情急之下,他連夜派數十名信使,從各路突出,向北庭的大汗求救,但他卻不知道,與張煥對峙了近半個月的忠貞可汗此時也陷入了岌岌可危的境地。
但凡一國新君即位,總是先內後外,修內政、殺逆臣,以鞏固其王位,但回紇忠貞可汗即位未及兩月便對外作戰,先是派頡吧迦斯率十萬大軍南征,在被唐軍斷其後路後,忠貞可汗更是舉大軍南下救援,使得國都空虛,這是犯了新君即位的大忌。
就在忠貞可汗出兵僅僅十天,其義弟拓跋千里在僕固、阿布思兩大部落的支持下,率領駐守唐、回邊境的五萬大軍殺回翰耳朵八里,得到次相墨啜達乾的擁護,他宣佈罷黜忠貞可汗之位,立前登利可汗的次子繼承汗位,稱為英武可汗,他自己則自封為大相,統攬回紇軍政大權。
柄內發生劇變的消息很快便傳到了正與張煥對峙的忠貞可汗耳中,忠貞可汗今年約三十餘歲,身子頗為單薄,早在其父還是回紇大相時,他是回紇京中有名的蕩子弟,當年裴明遠出使回紇時,便是他收了裴明遠的錢,安排其和父親見面。
事易時移,當其父繼任回紇可汗後,他作為王儲,也一收蕩的子。開始為軍國大事憂慮。他也認為中原文化深厚、歷史悠遠,絕不是回紇所能取代,而西方地域廣闊、人煙稀少,又有突厥打下的文化底子,與回紇一脈相承,適合回紇人統治,因此他也極力支持其父親定下的西進國策。
在他即位後沒多久,他便雄心派大將收復北庭、進安西,企圖以輝煌地戰果來封住鎊個部落酋長地嘴,以鞏固他的可汗之位。只可惜人心難測,他父親最為賞識之人,項貴族拓跋千里竟然奪走了他的汗位。
忠貞可汗揹着手在大帳裏來回疾走。他已從最初的又驚又怒中冷靜下來,現在他在考慮如何能奪回汗位,他心中很清楚。之所以拓跋千里能奪位成功,得到許多部落的擁護。關鍵在於他父親當年的奪位,但不管怎麼説,他是絕不會甘心自己大汗之位就這麼白白丟掉。
這時,門口傳來了一個柔和的笑聲:“可汗在為何事發愁?”忠貞可汗回頭,只見帳門口站着一人,卻是他的另一個義弟葯羅葛靈,葯羅葛靈原本是漢人,叫呂葛靈。安史之亂中隨父母逃亡回紇。後來父母雙亡,他被賣到後來的回紇宰相頓莫賀達幹府上為奴。因其聰明伶俐,深得頓莫賀達乾的喜愛,便收他為養子,在頓莫賀達幹登位可汗後,便將回紇貴族之姓葯羅賜給他,改名為葯羅葛靈。
這次忠貞可汗親自率大軍支援安西,他便作為軍師而隨行,忠貞可汗見他進來,就彷彿撈到了一救命地木頭,連忙將他拉進大帳,先簡單地把情況講了一遍,最後道:“這次拓跋千里造反,為兄已心神大亂,還望弟教我良策。”葯羅葛靈聽説拓跋千里另立新君,他也猛吃了一驚,但他隨即便冷靜下來,他略一沉便道:“可汗不要着急,我認為事情還有挽回的餘地。”忠貞可汗大喜,連忙拉他坐下來,急道:“你快説,我該怎麼辦?”葯羅葛靈想了想便道:“現在可汗手中還有七萬人馬,還有頡吧迦斯那便的七萬餘軍隊,加起來將近十五萬,從兵力對比上要強於拓跋千里,關鍵是要抓緊時間,要趕在軍心渙散之前殺回都城,否則一旦拓跋千里用家屬來威脅士兵,那一切都完了。”忠貞可汗眉頭皺成一團,他躊躇良久才道:“我也知道須抓緊時間,可現在我們與唐軍僵持,還有頡吧迦斯也困於安西,要我怎麼辦才好?”葯羅葛靈笑了“這就要看可汗能不能做出讓步了。”
“你是説放棄安西、北庭。”忠貞可汗搖了搖頭,嘆了口氣道:“唐軍與我對峙到現在,就要要尋找戰機,現在形勢不利於我,張煥怎肯放棄這個全殲我軍地機會。”
“我倒並不這樣認為,張煥可不是一般的領兵大將,可汗只要想一想他當年還只有武威一城時,便派使者來聯繫父汗共擊吐蕃,而他現在已是大唐兵部尚書,是大唐的第二權臣,他豈能沒有這個眼光?”説到這裏,葯羅葛靈站起來深施一禮道:“我願為可汗使臣前往唐營,説服張煥與可汗講和。”忠貞可汗想了半晌,便毅然決定道:“或許你説得不錯,那拓跋千里也是他張煥地死敵,就憑這一點,他也許能考慮講和,你現在就去,若有必要,我可以親自和他談判。”唐軍大營距離回紇大營約十里之遠,位於鹹泉鎮以北,此刻張煥正盤腿坐在大帳中,全神貫注地看一封家信,信是子裴瑩寫來,希望他在軍中多多注意休息、保重身體,但信的重點卻是崔寧已為他生下一子,孩子是早產兒,身子比較瘦弱,但母子皆平安,母親已為孫子取名為。
遠在數千裏之遙,忽然聽到自己又有了兒子,張煥不由心花怒放,他揹着走慢慢走帳前,眺望着東方地星辰,思鄉之情在他心中油然而生。這時,只見一名親兵從遠處小跑而來,張煥見他步履匆忙,知道是有要事,便將家信收進了懷中。問道:“什麼事?”
“稟報都督。外面有數十回紇兵護送一人前來,説是可汗特使。”張煥一怔,忠貞可汗派使臣找自己,發生了什麼事?難道是他也得知王思雨部進佔龜茲和焉耆了嗎?
“帶他進來!”張煥快步走回大帳,端坐下來,片刻,幾名親兵將葯羅葛靈領了進來,葯羅葛靈上前深施一禮“忠貞可汗帳下宰相護都葯羅葛靈參見張尚書!”張煥聽他口音純正,沒有半點回紇人説漢語的晦澀。不由有些微微詫異地問道:“你莫非是漢人?”
“正是!”葯羅葛靈點點頭道:“我祖籍是河東太原人,安史之亂時隨父母逃入回紇。”張煥微微一笑“這樣説起來我們還是同鄉了。請坐吧!”葯羅葛靈坐下,他沉一下便坦率地説道:“張尚書還記得拓跋千里這個人吧!”張煥不知道對方為何會突然提到拓跋千里,他沒有説話。只是警惕地望着這個不速之客,葯羅葛靈苦笑一下便道:“實不瞞都督。就是這個拓跋千里現在已在回紇掀起了驚濤駭,他已經率軍佔領了翰耳朵八里,宣佈廢除我家可汗,並立登利的次子為新可汗,而他拓跋千里現在已是掌握軍政大權的宰相。”張煥這才明白,原來回紇竟發生了內亂,現在已有兩個可汗了,倒是有趣。對方地用意必然是求和而來了。
他笑了笑。不聲地道:“所以你們可汗便派你來下戰書,明兩軍決戰。是這個意思吧!”
“不!不!不!”葯羅葛靈嚇得連連擺手“我們可汗派我來是想與張尚書和解,並沒有決戰之意,尚書可千萬不要誤會我家可汗地誠意。”
“誠意?”張煥仰天大笑,直笑得葯羅葛靈心驚膽戰,他剛要説話,張煥的笑聲卻忽然一收,冷視着他森然道:“不久前,你們可汗派人去長安求和,但他在求和的同時,卻親自率大軍南下,這樣地行事作風,讓我如何能理解他地誠意?”
“這葯羅葛靈語了。
張煥長身而起,冷冷道:“要和解也可以,明午時正,讓你們可汗親自到我大營來,我與他面談,否則,就算他主動撤軍,我也會窮追猛打,更不要説放過頡吧迦斯了。”葯羅葛靈聽張煥口氣堅決,只得無奈地起身告辭,走到帳門口時,又聽張煥在背後道:“再轉告你家可汗,不要想着趁機偷襲,那樣他就真的完了。”葯羅葛靈身子一震,他忽然明白了張煥地深意,回頭向張煥施了一禮,便快步去了。
是的!張煥已經將自己的意思含蓄地傳遞給了葯羅葛靈,他可以接受和解,當然是有條件的和解。
張煥揹着手走到了帳外,夏夜地涼風習習吹拂他的臉龐,回紇發生內亂,這卻是他沒有想到之事,他心裏很清楚,只要再將忠貞可汗的大軍拖過十,回紇軍就將分崩離析了,他完全有把握將這十五萬回紇軍全殲在安西,甚至今天晚上,他便可以大敗敵人。
但是他不想這樣做,他必須要從長遠考慮,拓跋千里是一個對大唐有着強烈仇恨和野心之人,一旦他真地當了權,那回紇西進的國策必將改變,回紇大軍將重新南下,屠殺大唐邊民,掠奪大唐財富和子女,不能!他決不能讓拓跋千里掌握回紇,忠貞可汗雖然也不可靠,但他至少繼承了其父西進的國策,而這個國策對於大唐穩定漠北局勢至關重要。
這樣,唐軍便可以騰出手來將契丹∫韋等少數民族逐一解決,不給他們坐大地機會,甚至收復葱嶺以西的廣大領土,也需要在漠北有一個穩定地局勢。
再退一萬步説,張煥也希望回紇人內部的同室戈進行得越慘烈、越持久,也就越好。次午時,三千回紇騎兵護衞着他們忠貞可汗向唐軍大營緩緩而來,此時的唐軍大營已是嚴陣以待,防止回紇人可能出現的偷襲。
三千騎兵在唐營一里外停了下來,隨即一隊唐軍前去涉,很快,百餘名騎兵護衞着一輛華麗的馬車向唐軍大營馳來。
馬車內,忠貞可汗心情忐忑地望着這座殺氣騰騰的唐軍大營,如果説他今天不害怕被唐軍扣留甚至殺害,那是假話,而且作為一國之君,他竟親自來唐軍營談判,這本身就是一種極為屈辱的姿態,但國內的嚴峻形勢已使他沒有選擇地餘地。
他也知道張煥其實已經答應了他和解地請求,就算需要條件換也可以由雙方使者來討論,張煥卻堅持要他親自來軍營談判,一是要確認事情的真假,但更重要地∏要給他手下的將士們一個代。
馬車在唐軍的刀山槍林中緩緩而行,他的一百名親衞也都下了馬,徒步跟隨,兩邊一排排唐軍盔明甲亮,目光冷厲地盯着馬車。
馬車終於在一座白的大帳前停了下來,張煥率領數十名文武官員早已等候在帳前,他見兩名回紇將領和葯羅葛靈一起將一名身着回紇華服的男子從馬車裏扶了出來,只見他臉蒼白、身子單薄,和想象中強壯的回紇人首領大為不同,張煥便回頭悄聲地問代表朝廷前來犒軍的御史中丞沈房道:“是他嗎?”沈房一個多月前剛剛從回紇都城轉道而來,曾覲見過忠貞可汗,他點了點頭“他正是回紇可汗。”張煥見回紇可汗的神有些不安,便大笑着了上去,向他拱手施禮道:“張煥久聞可汗威名,今天卻初次見面,失禮之處還望可汗見諒。”忠貞可汗目光復雜地子着張煥,他其實見過張煥,他的原名叫咄莫羅達幹,當年張煥大破翰耳朵八里時,他就曾經作為一名年輕的回紇貴族被唐軍俘虜,只是他當時不起眼,不被張煥重視罷了。
忠貞可汗笑了笑,回禮道:“張都督與我們回紇關係極深,希望本汗今前來,能有所收穫。”張煥見他能説一口利的漢語,便欣然一笑道:“可汗請進大帳裏詳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