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九章漕運之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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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你怎麼能答應崔寓的建議,他必然不會安什麼好心!”紫辰閣崔小芙的御書房裏,李勉有些憂心地道:“我就擔心,我們好不容易才爭來兵部左尚書,如果出了什麼意外,豈不是前功盡棄?”朝會已經散去了半個時辰,崔小芙依然覺得疲憊不堪,她很想回宮休息,但還有很多事情又不容拖延,她不得不強打神來到御書房。
此刻,崔小芙渾身放鬆,閉着眼半躺在御案後,一名宦官站在她身後,小心翼翼地為她輕太陽,李勉莫名的擔憂讓她覺得好笑,她沒有睜眼,只微微一笑道:“愛卿,你多慮了,崔寓的心思我知道,他無非是希望崔慶功搶奪漕船,然後以李懷失職來彈劾他,可是他卻沒有想到,如果漕船能順利抵京的話,我們便可讓李懷名正言順地掌管團練兵,任何事情都是雙刃劍,他只想到傷到我們,卻不怕割了自己的手麼?”
“太后高見!”李勉讚歎一聲,又試探着問道:“太后這麼有把握,想必在崔慶功那邊已經有安排了吧!”
“安排倒是沒有,不過我會警告他。”崔小芙剛説完,門口便傳來了呂太一的稟報聲“太后,崔慶功來了,正在殿外候見!”李勉嚇了一跳,連忙道:“太后,那臣就先告退了。”崔小芙睜開眼睛瞥了他一眼,輕輕淡笑了一下“好吧!你可以告退了。”
“臣告退。”李勉慢慢地退了下去,待他走了,崔小芙坐起,她擺了擺手,命宦官們下去,房間裏只剩下她一人,她長長地嘆了口氣,今天的朝會可謂喜憂參半。喜是她奪下了兵部一半,憂卻是皇兒出了鋒芒。這是她從未見過的一面,他今年十歲,離獨立當政還有八年,難道八年後,自己就將一無所有了嗎?
一種從來沒有過的壓迫讓崔小芙有些不過氣來了。她不由自主地想到了秦王政。
“太后,崔慶功來了。”呂太一的稟報聲打斷了她的思路。
“宣他進來!”崔小芙暫時放下李邈之事,直了。嘴角含笑地等待着崔慶功的覲見。
片刻,崔慶功大步走了進來,臉上餘愠未消,剛才他在殿門口遇到了李勉,李勉竟以教訓的口吻告誡他要以大局為重,什麼叫大局為重?他崔慶功難道還需要人教訓嗎?
“臣參見太后!”崔慶功拱了拱手,臉上極為不高興。李勉的話想必也是崔小芙的教唆。
“二哥請坐吧!”崔小芙看了看他地臉,待他坐下,便微微一笑道:“怎麼,今天朝堂之上覺被冷落了嗎?”崔慶功拉長了臉道:“冷落倒也談不上,我只是一武夫罷了,勾心鬥角不是我擅長。”
“二哥不要這麼説,勾心鬥角不是什麼本事,實力才是第一,二哥手上有二十萬大軍。這比什麼都重要。”崔小芙輕言細語地安他,停了停她又笑道:“二哥可聽説新內閣之事?”提到內閣,崔慶功的注意力被轉移了,他也是在早上聽説了一點點,三個首閣,六個輔閣,不知這裏面可有他地位子?
崔小芙彷彿知道他的心思。便笑着告訴他道:“李勉為首閣。兩個輔閣一是韋諤,另一個就是二哥。其實你們都是一樣,都是由我來決定。”
“李勉?”崔慶功的火騰地升了起來,他臉一沉道:“我來問你,既然你口口聲聲説實力第一重要,那為何不讓我做首閣,卻讓一個白面書生騎在我的脖子,這是為什麼?”崔小芙見他氣勢咄咄人,不守君臣之禮也就罷了,偏偏還用這種口氣對自己説話,她的心中也微微有些動怒了,她極力剋制着自己道:“讓李勉為首閣大臣,一是他地資歷要比你老,其次他常在京中,而你卻在外卑沒有説完便被崔慶功暴地打斷了“你這理由實在是沒有道理,什麼叫資歷比我老,若論資歷,他比得過韋諤嗎?那你為何不讓韋諤來做首閣大臣?常在京中更是無稽之談,張煥是首閣大臣,可他常在京中嗎?這分明是你不把我放在眼裏。”
“夠了!”崔小芙忍無可忍,她騰地站起來,怒不可遏地指斥他道:“在哀家面前你就是這般放肆嗎?”她的膛劇烈起伏,氣得眼淚都要出來了“你説得沒錯,我是沒有把你放在眼裏,我是不敢把你放在眼裏,你看看你的所作所為,攻打襄陽你殺了多少人,在棗陽你幾乎屠了全城,連幾歲地小娘都不放過,我至今都無法為你圓這件事,就憑你這副德,還想做首閣大臣,你知道你和張煥差得多遠嗎?就憑人家放棄江夏,改為救助襄陽百姓一件事,就讓他收盡天下民心,又有多少大臣投奔於他,你知道他是誰嗎?他是豫太子的兒子,是要與我爭奪天下的敵人!這些,你都替我想過嗎?”説到最後,崔小芙幾乎聲嘶力竭,她動得用鎮紙敲打着御案,淚水從眼中洶湧而出,這一刻,女人軟弱的一面在她身上淋漓盡致地表現出來。
崔慶功有些呆住了,他從未見過妹妹發這麼大的火,他嘴動了動,一口氣悶進了心中,只咬牙低頭不語。
房間裏靜悄悄的,彷彿暴風雨後的風雲消散,過了一會兒,崔慶功站了起來,轉身向外走去。
“你站住!”崔小芙叫住了他“你要到哪裏去?”
“我回汝陽。”崔慶功冷冷説道:“既然你無法替我圓棗陽之事,那我回去殺一批人,讓你有個代。”
“你回去也可以,但我要警告你,不許你打漕運地主意,此事事關重大,你一定要以大局為重。”
“以大局為重。”崔慶功低哼了一聲,快步去了。
崔小芙見他去了,她渾身癱軟無力地倒了下來。她從來沒有象今天這樣累過。
退了朝,崔寓便匆匆地上了馬車。馬不停蹄地趕到了宣陽坊,今天是大哥崔圓回山東的子,他要趕在大哥離去前和他見上一面。
院子裏已經堆滿了行李,長孫崔曜正指揮下人們裝上馬車,他見崔寓進來。連忙上前施禮“孫兒崔曜給二爺爺見禮。”望着這個聰明知禮的孫子,崔寓忽然想起了今天朝堂上的小筆帝李邈。他們倆倒是有點相似之處,他心中一動,便向他招招手“你過來,二爺爺有話問你。”崔寓找個行李箱坐下,笑着問崔曜道:“你見過當今皇上嗎?”崔曜點了點頭“我曾和他一起讀過書。他小我一歲。”
“我不是説這個。”崔寓有點不知該怎麼表達自己的意思“我是説,你覺得他是個什麼樣的人?從你的覺來評價他。”
“我的覺?”崔曜沉思了一下,便道:“我覺得他很聰明,考慮問題也很有條理,但他有一個弱點,或許一般人也不算弱點,但作為他皇上的身份,我覺得很有問題。”
“什麼弱點?”崔寓興趣大增。
“他有點情用事。尤其在對自己不利地時候,他總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何以見得呢?你可以舉一個例子。”
“嗯。”崔曜微微嘆了口氣道:“去年夏天,夫子出一題考我們,是默寫莊子地《秋水篇》,他比我晚了片刻,也默錯了幾個字,夫子誇獎我幾句。他便然大怒。將我默的書撕得粉碎,扔在我臉上。此後,我就再也沒有進過宮。”
“原來如此!”崔寓笑了笑道:“這件事你爺爺知道嗎?”崔曜搖了搖頭“沒有,我沒有告訴祖父,怕影響他的心情,只給姑姑説過。”
“你很懂事。”崔寓站起來愛憐地摸了摸孫子的頭“爺爺在嗎?”
“在!祖父在書房,我帶二爺爺去。”
“不用了,我自己去,你去忙吧!”崔寓望着長孫沉穩的小身影,他輕輕點了點頭,崔家地希望,恐怕就在此子地身上了。
崔寓穿過一個長廊來到大哥的書房前,一名侍衞進去替他稟報了,片刻出來道:“老爺請相國進去。”崔寓走進書房,卻見侄子崔賢也在,崔賢見他進來,連忙站起向他施一禮,隨即對崔圓道:“父親,孩兒有點不放心曜兒,我去看一看。”
“你放心,你兒子比誰都能幹,本無須你心。”崔寓呵呵一笑,他隨即坐了下來。
崔圓瞅了他一眼,卻對崔賢道:“去吧!讓曜兒再和他娘呆一會兒,我們晚上出發。”
“那孩兒去了。”待兒子退下,崔圓這才子着崔寓,微微一笑道:“剛才賢兒已經給我説了朝會之事,二弟好一個點睛之筆。”崔寓嘆了一口氣道:“我就是為此事來找大哥,當時我是隱隱覺到了什麼,卻沒有把握,覺得自己當時有點衝動了。”崔圓眯着眼笑了“張煥地佈局我也是剛剛才明白,果然是高明,若我沒猜錯的話,張煥原本是安排御史中丞張延賞來提你那個建議,卻被你搶先了。”聽了大哥的話,崔寓終於放心下來,他遲疑一下,又問道:“我只是有點不明白,既然他並不想讓出兵部侍郎一職,直接下手就是了,卻為何要繞這麼大個***?”崔圓忍不住笑了起來“二弟,你不妨再想深一點,崔小芙為何要任命李懷為兵部侍郎?”
“你是説嗣壽王。”崔圓寓一呆,他終於恍然大悟。
入夜,天空淅淅瀝瀝下起雨來,四月的雨帶着暖意,雨絲極細極細、隨風飄拂着,悄然無聲地滋潤着大地和人們的心田,在這濛濛的雨絲中,一盞盞燈光透出一種柔秀的融合地情調。
在張煥的書房內,疲憊了一天的主人正伏案寫着什麼,明天一早,他就要起身去江陵和長沙了,在臨走之前,他需要將諸多瑣碎的事情安排妥當。
下午,在中書省內,在數十名尚書√郎以及卿監的高官臨時會議上,裴俊正式宣佈了實施新內閣制,裴俊、張煥、李勉三人為首席內閣大臣,裴佑、盧杞、崔寓、楚行水、韋諤、崔慶功六人為內閣輔臣,並取消了給事中的審核權,改為秘書郎負責整理文書、召集會議。
原則上每月將召集一次內閣會議,商議決策軍國大事和重大人事變動,若生病彬不在長安,可授權他人代為出席。
這是自慶治元年世家內閣制施行以來,大唐朝政體制最為重大的一次變革,它其實是在制度上確認了朝廷三大勢力在權力上的利益分配,從此大唐進入了三權鼎立的時代。張煥在給隴右地胡鏞寫信,向他通報這次重大的朝廷格局變動,以及隴右的新民團方案。
“老爺,雲小姐來了。”門口傳來管家低低的稟報聲。
“讓她進來。”張煥抓緊時間將最後一行字寫完,隨着沙沙!的腳步響起,他寫完了最後一個字,將筆放下。
“弟,你找我有事嗎?”李翻雲微笑着走了進來。
“大姐請坐。”張煥連忙取出一個軟坐墊,笑着遞了過去。
“説吧!什麼事?”李翻雲沒有寒暄,她坐下便開門見山地問道,這麼晚弟弟還找自己來,必然是有大事。
張煥臉上的笑意漸漸地消失了,他沉一下便道:“此事事關重大,我希望大姐親自走一趟。”他站了起來,快步走到書架上找出了一卷淮北地圖,將它攤在桌上,指着八百里長的漕運河道“大約半個月後,一百萬貫錢將經過淮北運河北上中原,接引使是新兵部侍郎李懷,如果我沒猜錯地話,崔慶功和韋德慶都要下手奪取這票漕船張煥詳詳細細地將任務描述了一番,最後問她道:“你還有什麼疑問嗎?”李翻雲想了一想便問道:“我只擔心崔慶功聽從了崔小芙地勸説,如果他放棄奪漕船的念頭,那我該怎麼辦?”
“你不用擔心,不管誰勸他,他都絕不會放棄。”張煥冷冷一笑道:“他是一頭狼,狼永遠也改變不了吃地本。”